这段时间他几次试探老大,老大要么不接话茬,要么就是隐晦的表明不争之意。
    老四如今和太子离心,可又未曾完全脱离。
    老五,不提也罢。
    老七,进取心是有的,可惜身体条件不允许。
    小九和小十,这两个混小子送四公主出嫁送了好几个月,大婚都过去两个月了,还逗留在归化城不肯走,就是两个贪玩的孩子,如何能担得起大任。
    尤其是小九,那脾性像极了宜妃,还没有宜妃识大体。
    枉他生了这么多儿子,想挑一个出来跟太子相争的都难,也就只有老三能勉强一用。
    不多时,诚亲王尊老爱贤的名声便在御驾传了出去,康熙还特意跟几位大臣分享了萨穆哈的诗作。
    转头又在蒙古王爷面前夸起了自己的三儿子,允文允武,爱惜百姓,体恤民力,节俭朴素,像极了他这个皇阿玛。
    这一回,诚亲王在蒙古各部面前刷足了存在感,诚亲王之母荣贵妃,作为此行身份最高的妃嫔,负责接待蒙古各部的女眷。
    皇太后不管事儿,宜妃呢,在人前处处以荣贵妃为主,姐姐长姐姐短,做足了脸面。
    荣贵妃则是投桃报李,将宜妃视为亲女的四公主夸了又夸,既夸了四公主,自然也不会落下同样嫁来草原的三公主。
    第112章 二更
    弘晴的抓周礼在六月,正值一年当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因此小娃娃穿的尤为单薄,红色短裤,以及大红肚兜。
    索性来参加抓周礼的也没有外人,弘晴刚开始学走路,非得要扶着东西才能走,但已经能够爬得很利索了。
    长榻上放了一圈儿的东西,四书五经,文房四宝,印章,玉佩,小弓,小剑,围棋,除了这些,还有金算盘、小锄头不过这些都放得更为靠后。
    胤祉当初抓周的时候,求稳拿了本书,不过宫里抓周一般都会提前练习,他那会儿也是如此,既不能过分出挑,也不能不体面。
    只是小孩子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小九抓周的时候便抓了一把金算盘,这事儿在当时算是个意外,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还记得。
    弘晴抓周并没有提前练习过,只是那些寓意好的物件都摆在最前头,算盘锄头这一类的,就只能放在最靠边且最不起眼的位置了。
    胤祉把小家伙抱上长塌:“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拿到就是你的。”
    弘晴往前爬了几下,伸手将正红色的印章扒拉过来,紧跟着是围棋、九连环、鲁班锁,最后还把金算盘也搂在了怀里。
    得,还是个贪心的。
    太子手拿折扇,笑道:“弘晴侄儿倒是同小九有缘。”
    “何止,与太子爷也颇有缘分,臣弟之前听人说太子爷抓周的时候抓的便是印章。”胤祉伸手把小家伙抱下来,捏了捏头顶上的小啾啾。
    好好珍惜头顶上有头发的时光吧,等到了三岁就要被剃光了。
    太子看着弘晴胖乎乎的小脸儿,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老三已经在朝堂上退让了,只是皇阿玛不肯让老□□。
    索额图说的对,他的敌人不是老三,而是皇阿玛,皇阿玛对他有忌惮之心,因此总是在不断的平衡,不让他在朝堂上独大。
    老三便是皇阿玛扶植起来对付他的棋子,所以什么宠爱都是虚假的,皇阿玛没那么看重他,也没那么喜欢老三,他和老三都不过是皇阿玛稳定朝堂的棋子。
    老三不愿意做棋子,他也不愿意。
    九月份的时候,御驾才启程回京,彼时胤祉已经在山西了。
    是的,山西。浑河流经山西,有一部分工程是要在山西境内完成的。
    到了此方地界,身边没有二十个护卫,胤祉是不敢在外行走的,但在这里,每天都有百姓自发前来帮忙,自带农具,自备粮食。
    张廷玉是头一次来山西,这里的百姓同京城百姓比起来,要寒酸许多,衣服打着补丁,脚上踩着单薄的草鞋,却比京城百姓多了那么一股……精气神儿,抬着头,扬着笑脸,跑到河堤上帮忙干活都洋溢着欢快。
    诚亲王在山西杀了那么多官员,惹得不少豪强大族抛弃故土搬到别处,换来了百姓的这股精气神儿,倒也不亏。
    张廷玉对这里很是好奇,尤其是跟前来帮忙的山西百姓聊过后,就更是好奇了,索性请了一日的假,去临近的县城逛了一天。
    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县城,甚至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县城都要贫瘠,城池破旧,百姓也并不富裕,跟其他地方也没多大不同。
    只是这里的百姓好像都活得更为轻快,脸上看不到太多的愁苦之色。
    走在大街上,甚至能看到官府的衙役耐心对百姓讲解告示上的内容。
    若是问及诚亲王,这些百姓们每个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甚至有人说不了几句就要忍不住落泪。
    “如果没有诚亲王,我儿子今年都娶不上媳妇儿,诚亲王将贪官贪了我们的钱都还回来了,我们今年不光没饿肚子,家里还添了丁。”
    “要不是诚亲王,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要给王员外做妾了,那王老头都六十多了,还想着糟蹋别人家的好姑娘,想得美,他们家还糟践好几个姑娘的人命。诚亲王查出来后,判了王老头死罪,还抄了他的家,把东西都分出去了,分给了佃户和没了姑娘的人家,把自己女儿卖了的就分不着了。”
    “从前那个县太爷坏的很,谁给钱他就给谁办事儿,诚亲王来了,就把原来那个县太爷抓起来了,新来的这个县太爷是个好人,有诚亲王呢,不敢不对咱们老百姓好。”
    ……
    这一天逛下来,张廷玉不得不承认那三十一把万民伞是没有水分的,诚亲王倒真真是海瑞在世。
    前朝的海瑞,有海青天之名,打击豪强,严惩贪官,破解了许多冤假错案,禁止徇私受贿,深得民心,也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为官者,自是应该以海瑞为榜样。
    只是诚亲王可并非普通官员,而是皇阿哥,如今虽然储位已定,可不到最后一刻,大位的归属就仍有不确定性。
    他倒是很好奇,一个有着海瑞一般品性的皇阿哥,若是有朝一日成为这个国家的执掌者,这天下又该是何等模样,海晏河清吗,还是官员们避之如虎,反倒造成了一副乱象。
    和张廷玉不同,萨穆哈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山西了,康熙二十二年的时候,山西地震,他曾奉命来此赈灾。
    因为来过,所以他更清楚诚亲王给这个地方带来的变化,就像是注入了新的生机一样。
    可惜他生得太早了,若是能晚生几十年,或许能参与到一个盛世的来临,不过如今他这把老骨头倒还能用上一用。
    皇上离京这几个月,纳兰明珠可是一点都没闲着,他既要为诚亲王守好户部,还要防着八贝勒出头。
    一边忙京城,一边胆大包天把手伸到了盛京。万岁爷在京城的时候,他没安排戴梓一家死遁,万岁爷去了草原,离盛京那么近,他反倒让戴梓一家死遁了。
    把戴梓藏在京郊,剩下的那些人都安排南下,藏到南边去,总得让诚亲王见一见戴梓,戴梓有什么安排,那也得是诚亲王来。
    戴梓被关在明珠京郊的庄子上,好吃好喝的养着,除了要扮作道士,日子可比在盛京流放的时候好过多了,心里还多了盼头。
    万岁爷把他全家流放,盛京的日子苦,看不见希望的日子更苦,他自己仕途无望,还连累了儿孙。
    如今甭管是谁将他掳来了,好歹有了份希望,万一这位谋划能成,他一家老小便又能重新出现在人前了。
    从秋天等到冬天,又从冬天等到春天,戴梓迟迟等不到人来见他,这庄子上什么都有,不缺书籍,也不缺笔墨纸砚,可一直等不到人,他既怕对方用不到他,又怕对方可能已经失败了。
    又是过年不能回家的一年,胤祉早早的给皇阿玛上了折子,冬日天冷,他又不在京城,福晋和弘晴就不去宫里头过年了。
    那磕来跪去的礼节,能躲便躲吧,额娘要见儿媳和孙子也不差过年那几天。
    如果父子之间的感情有蜜月期,那康熙和老三现在就处在蜜月期里,有求必应,书信写的频繁,还时不时的当着外人的面提及老三。
    甚至大年初一这一日,都留宿在钟粹宫,和荣贵妃回忆了许久老三幼时的趣事。
    荣贵妃母凭子贵,无疑让前朝后宫许多人看了都眼红,尤其是佟佳氏一族,作为皇上的母族,佟家这些年享受了太多的优待,所以想要延续这些优待。
    佟国维两个女儿都在宫里,一个皇贵妃,一个佟妃。
    前者死活封不了后,这要是能封后,日后还能当个母后皇太后,皇贵妃算什么,再是副后,也就是个皇太妃,跟太后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后者肚子不争气,这都入宫几年了,连点动静都没有,这可不是万岁爷不行,庶妃陈氏生下的十七阿哥还不到两岁呢。
    眼瞅着大选又要到了,等宫里头又进了新人,佟妃能见万岁爷的机会就更少了。
    佟家做皇阿哥母族的希望如此渺茫,佟国维不得不把目光放到已有的皇阿哥身上。
    把筹码押在太子身上是最稳妥的,但回报也是最小的。
    剩下的只能矮个子里拔将军,最得万岁爷宠爱的诚亲王,以及和他们佟家关系最亲近的四贝勒。
    二者要选其一,佟国维实在是愁,不是愁选哪一个好,而是他哪一个都不想选。
    这两位皇阿哥性子都太轴了,不好说话,不近人情,不像万岁爷和太子,都是讲情理的人。
    他此生最羡慕的人就是索额图了,这命生的实在是好,他若投靠太子,必是要被索额图压一头的。
    索额图若有真本事也就算了,单凭命好就压他一头,他实在不服气。
    佟国维在诚亲王和四贝勒之间举棋不定,也担心这俩人谁都不能将太子拉下马。
    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头终归是不安全的,不如分头下注,他不止女儿多,儿子也多,虽然不及万岁爷,可有夺嫡资格的皇阿哥,也就那么几个,他有八个儿子,想分开下注并不难。
    就是担心压上去的筹码太少,将来收益不够多,所以儿子还是得省着点儿用,不能一口气把八个都押上去。
    目前有夺嫡之势的只有两个——太子和诚亲王,四贝勒跟他们佟家的关系不一般,排行靠前,出身和能力也不差,也得压一注,万一压中了呢。
    佟国维虽然有八个儿子,可每个儿子资质不同,最有出息的儿子当属三子隆科多,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二品的銮仪使,还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深得万岁爷信任。
    这个儿子要压给谁,就得慎重了。
    第113章 一更
    万岁爷待四贝勒平平,佟国维到底是不想把最重要的宝压在四贝勒身上,而比起太子,压诚亲王的回报显然要更大。
    纳兰明珠之于诚亲王,索额图之于太子,这两者可并非一个概念。
    纳兰明珠中途才投奔诚亲王,诚亲王对纳兰明珠的信任是有限的,不像索额图和太子,那已经不仅仅是君臣之间的感情了,还包含了长辈和晚辈之间的感情,就像当初纳兰明珠和直郡王一样,纳兰明珠生病,瞧瞧都把直郡王急成什么样了。
    佟国维把三儿子喊过来,没说自己准备分头下注,只是跟隆科多分析诚亲王的优势。
    “除了太子,诚亲王是最得万岁爷喜爱的,出身也是最高的,尽管之前因为山西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在官场上名声不太好听。可这半年你也看见了,万岁爷亲自帮着诚亲王找补,诚亲王尊老爱贤的名声就是从万岁爷那里传出来的。”
    “你再瞧瞧如今跟着诚亲王的这些人,张廷玉背后有张英,年羹尧背后有年遐龄,工部尚书萨穆哈也算是被万岁爷绑到了诚亲王这一派,还有户部尚书纳兰明珠,此人的心智和眼光都是一等一的。”
    “为父知道你不愿屈居人下,诚亲王那里远比太子更适合你。”
    隆科多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吃掉半盘子糕点了,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又猛灌了半杯茶水才道:“阿玛就别劝我了,如今这才哪到哪儿,万岁爷不放心太子,可诚亲王瞧着也不像是个能支楞起来的,等等再看吧,我不着急。”
    有什么好着急的,他又不是不得万岁爷重用,需要在官场上找靠山。
    阿玛怕是还没有发现,万岁爷可不喜欢那些站了队的,也包括索额图。
    他在万岁爷身边做了好几年的一等侍卫,多少看出了点东西,眼下绝不是着急站队的时候。
    万岁爷待诚亲王或许有那么几分特殊,可尚不及太子,眼下这局面,与其说是兄弟相争,倒不如说是父子相争。
    他若是急咧咧的站队,就怕将来站在了万岁爷的对立面。
    所以谁爱站队谁站去,最好是通通都去,留他一人做万岁爷的保皇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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