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送来的手持镜实在太过清晰,把脸上的皱纹照得清清楚楚,鬓边的白发更是藏都藏不起来。
    如果说这些非人力可为的事情,惠妃还能够忍受,那儿子在兵部的不顺,三阿哥越过她儿子直接被封为亲王,这两件事情可实实在在是戳在了她的心口上。
    从前都是庶妃的时候,荣妃得皇上宠爱,样样都压她一头,一直到她生了保清,情况才慢慢反转,同在嫔位时,荣妃还排在她前头,后来晋升妃位,颁旨的顺序是惠宜德荣,她为四妃之首,荣妃则在四妃的尾巴上。
    扬眉吐气了这才多少年,明明她的保清样样都走在了前头,可如今却还只是一个光头阿哥,皇上封了老三为亲王,这不等同于踩着保清的脸抬举老三,让她情何以堪。
    惠妃拿起置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持镜,狠狠摔在地上,这么个一砸就碎的玩意儿,居然也能换到一个铁帽子亲王,皇上可真是够偏心的。
    比起惠妃的暴怒,后宫里的其他人倒是接受良好。
    一来嘛,是事不关己,皇上要封谁、封什么爵位,全都看皇上自个儿的心意,又不是封了三阿哥为铁帽子亲王,便不能再封其他的皇子阿哥了,此事受影响的也只有大阿哥和太子。
    二来也是因着许多人都刚刚收了三阿哥的好处,全身镜暂且就不提了,三阿哥给宫里的阿哥公主们都赠了手持镜,这东西可不便宜,更不愁卖,六百两银子呢,看在这镜子的份上,也能少了许多的酸话。
    后宫还算平静,反应最大的其实是阿哥所。
    太子这些年地位稳固,且皇阿玛的年岁一年比一年大,除了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剩下的小阿哥们要么是还在读书,要么刚刚才开始参与朝政,压根没几个人想过冲着皇位使劲儿,人生最大的目标便是做亲王,谁让皇阿玛的儿子多呢。
    若是皇阿玛只有零星几个皇子,那封亲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都用不着费心,可皇阿玛却是有十几个儿子,总不可能都被封为亲王,谁也不想成为被落下的那个。
    八阿哥无疑是这些小阿哥中最有上进心的了,也是如今尚书房功课最好的。
    听到三哥被封爵的消息,八阿哥先是愣了一下,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等确认准确无误后,方才陷入茫然之中。
    从前他以为皇阿玛待大哥和三哥差不多,一个是长子,另一个则是更为贴心,总能在细节处让皇阿玛高兴。
    可三哥就这么被封为铁帽子亲王了,他不知道那两个方子对朝廷能有多重要,但如此一来,大哥不光脸上无光,怕是还会让人怀疑是否失了皇阿玛的宠爱。
    他现在就在怀疑,皇阿玛得是多不待见大哥,才会在把三哥封为铁帽子亲王的情况下,都不给大哥一个爵位,哪怕只是个贝勒呢,也不至于让大哥这般难堪。
    大哥若是在皇阿玛心中的份量只是如此,那他跟随大哥岂不是……
    八阿哥自幼养在惠妃膝下,得惠妃和大哥照顾,好像于情于理,他都要站在大哥身后,这也就意味着他将来不可能越过大哥。
    大哥若是能争过太子,那他也就能跟着前程远大,说不定也能当个铁帽子亲王。
    大哥若是争不过太子,又并非真的的皇阿玛看重,将来连亲王都做不得,只能当个郡王,那他的爵位也不会越过郡王去,若大哥只能做贝勒,他的爵位也就只能跟着止步于贝勒了。
    在上书房除了书法课和蒙文课,余下样样都拿第一的八阿哥,可不想把下半辈子的前途都放在大哥身上,都是皇阿玛的儿子,谁比谁差呢。
    只是他这些年受了惠妃和大哥那么多恩惠,额娘又在惠妃娘娘手底下讨生活,他要怎么做才能合情合理的脱离大哥?
    有人想着脱离,有人却想着投奔。
    九阿哥正眉飞色舞的跟十弟描绘未来的远大前景:“西洋人的好东西可不止这两样,自鸣钟的价格一点都不逊色于镜子和玻璃,我已经研究这东西一个多月了,还算有点眉目,咱们若是去找三哥帮忙,合伙把自鸣钟研究出来,必然又是一桩极赚钱的生意。”
    “到时候咱们哥仨先赚上几十万两银子,皇阿玛一看利润这么大,也会把这方子收回去的,就看皇阿玛拿什么来换了,我估摸着铁帽子亲王应该没戏,只能一人给咱们一个郡王,不,贝勒,给个贝勒就成,咱们一步步来,反正西洋人那边好东西多的是。”
    什么连□□、音乐盒的,西洋人能造出来的,他们就也能造出来。
    十阿哥被他九哥说得心潮澎湃,西洋人的东西他从前也没怎么关注过,不曾想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好处,早知道他就跟着九哥一块也学学西洋人的话,不过现在也不晚。
    “三哥待我们向来不错,肯定愿意拉我们一把,要不咱们这就去找三哥?”
    十阿哥站起身就打算往外走,结果被他九哥给拽了回来:“先等等,我把关于自鸣钟的一些想法整理出来,到时候拿去给三哥看看,这样更有说服力。”
    他不能让三哥认为,他是瞧见好处了脑袋一热才钻研这东西的,而是早有兴趣,早就做好了准备。
    “行吧,那我给你磨墨,你赶紧写。”十阿哥心急道。
    他顺便也想想自己能帮什么忙,除了有钱有力气,他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排名中间的几个阿哥心思浮动,两头的则是两极相反,小阿哥们只是惊叹羡慕,没有太多旁的想法,毕竟晚上要做功课,明日还要早起去上书房念书。
    大的几个,关系到切身利益根本没办法淡定。
    太子是第一个看见这道圣旨的人,如今不也心绪难平,躲在房间里抄书,还要让人给索额图捎话,让索额图嘱咐底下人,越是如今这个时候越不能乱,一乱就容易出昏招。
    大阿哥则是砸了整个书房,连书案都没放过,不光被踹翻在地,还被踹掉了一根桌脚。
    大阿哥自己也不好受,脚疼手也疼,更重要的是心里难受,皇阿玛何故要如此待他,他明明是长子,比不上太子也就算了,为何连老三也比不过。
    就那么两个破方子,但凡给他些时间,他也能让匠人们研究出来,有必要给一个铁帽子亲王吗。
    那方子归根到底不就是拿来换银子的吗,什么时候大清的铁帽子亲王可以用银子来换了,皇阿玛也说个数,花多少银子能买到,他也出钱就是了。
    四阿哥倒是为他三哥高兴,心里头也着实羡慕,可他也替三哥担心,太子早就忌惮三哥了,如今这道圣旨一出,只会更加忌惮。
    三哥若有心想要争一争,便无所谓太子是否忌惮,可三哥看起来并没有这份心思,那就没必要惹太子的眼。
    若是三哥可以投靠太子……不,三哥已是铁帽子亲王,还是置身事外的好,而且太子未必信任三哥,皇阿玛应该也不会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他还是要找机会好好跟太子剖析一番三哥的性情,三哥绝不是争权夺利之人。
    比老四更了解三哥的是五阿哥,同样是喜欢偷懒钻空子找清闲的人,三哥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依他对三哥的了解,这两个方子肯定没费什么功夫,说不定就是手底下的匠人偶然配置出来的。
    但这两个方子却给三哥送来了那么多银子,还让三哥一步到位直接成了铁帽子亲王。
    这哪是皇阿玛的儿子能有的待遇,得是老天爷的儿子下凡历劫才成吧。
    不过也有可能是应了老人常说的那句话——懒人有懒福,三哥这不就应验了,也不知他的福气何时到来。
    为了庆祝升职加薪,三阿哥院里的宫人都额外发了两个月的月钱,宝音激动到恨不得去跑几趟马,可惜宫里头不方便,没有女子跑马的地方,她只能借饭抒情,好好的大吃一顿。
    这饭……胤祉是没多少胃口,想想他钱匣子里的银票有多丰厚,他就有多心疼,皇阿玛若是不把这两个方子收回国有,或许他将来还有可能过一过当首富的瘾,现代人可以不做当王爷的梦,可有几个没做过当首富的梦。
    梦想近在咫尺,就这么破灭了,只给他留下四百来万两银子,这些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他用来买房子置地准备后路的。
    第49章 一更
    不管胤祉觉得这买卖合不合算,但在其他人眼中,被封为亲王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按理他也应当办几桌酒席请大家来好好庆祝一番。
    只是请帖都已经写好了,平妃早产生下来的十五阿哥到底还是没留住,这个未曾蒙面的弟弟刚刚才过了满月,胤祉索性不请客了。
    “十五太小了,虽然不能办丧事,但眼下咱们就办喜事也不合适,等将来出宫开府后再请也不晚,到时候地方更大,把能请的都请来。”胤祉如此跟福晋解释道。
    宝音虽然失望不能借着宴会的机会见额娘,但也能理解,小阿哥尸骨未寒,若是她们当哥哥嫂嫂的就大张旗鼓的办起了喜宴,哪家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是普通的百姓之家碰到这种事情,弟弟没了,当哥哥的就算马上要大婚,也可以跟女方商量,稍稍将婚期延后。
    但在皇家有没有这样的规矩全由皇上说了算,皇上不提,婚礼便要如期举行。
    小十五走了没几日,便到了四阿哥和福晋乌拉那拉氏成婚的日子,胤祉当仁不让自请帮老四挡酒,且不说他们俩的交情,去年他大婚时,便是老四和老五帮他挡的酒,如今也该还回来。
    主动请缨为四阿哥挡酒的还真不少,胤祉算一个,五阿哥算一个,七阿哥和八阿哥也都纷纷站了出来,紧跟着九阿哥和十阿哥也都起身要帮忙。
    四阿哥看着弟弟们,惊讶中带着感动,三哥和老五、老七帮他,在他的预料当中,毕竟他们可是打小一块长大的,但后面这三个弟弟,他接触不多,平日里也甚少有往来,没想到居然会主动站出来帮他挡酒。
    “八弟、九弟、十弟,你们这番心意四哥领了,不过你们年纪还小,挡酒的就不用了,坐下来好好用膳吧。”四阿哥面色柔和的道。
    八阿哥率先应下:“弟弟祝四哥四嫂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老八是应下了,后面那两个显然不太情愿,有些小孩子最怕被说年纪小,尤其是他们正打算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
    九阿哥这几日把他关于自鸣钟的一些想法都已经整理好了,为此还特意跑了几趟钦天监,钦天监是西洋人最多的衙门了,这些人虽然也不懂自鸣钟的原理,但多少都学过自然科学,与这些人交谈,总能让他得到些启发。
    十阿哥看到被九哥拆开的自鸣钟就头疼,倒不是心疼自鸣钟,而是这东西的内部结构看起来实在复杂,让人摸不清头脑。
    他没有九哥的聪明劲儿,就只能出银钱了,手里头现在只有八万两,若是三哥肯答应,额娘那里肯定还能支援个几万两,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建一个自鸣钟作坊的。
    “我们年纪不算小了,为四哥挡酒还是不成问题的。”九阿哥不肯落座,坚持道。
    不能让三哥觉得他们还是小孩,谁会把正经事儿交给一个小孩办。
    “就是,十三、十四才是小孩,我和九哥已经长大了。”十阿哥仰着头附和道。
    胤祉在一旁看着差点儿笑出声来,一团孩子气,这还不算小孩,什么算小孩。
    四阿哥是有些感动的,两个平日里往来不多的弟弟心里头都念着他,但除了感动,还有那么几分的好笑和无奈,最终全都化作手足无措。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尤其是十四搬来阿哥所之后,这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就不能哄着来,越哄越来劲,他原本也不是这么爱板着脸的人,都是十四闹的。
    四阿哥只能无奈地看向三哥,哄小孩三哥最拿手了,连十四都能教得服服帖帖。
    “要不三哥你留下来陪陪他们,五弟和七弟帮我挡酒就成了。”
    四阿哥也知道三哥是个不爱喝酒的,平时不喝酒,到了宴会上也是能躲就躲。
    胤祉看了看老五,又看了看老七的小身子板,想了想还是把老四拉到一旁去,小声问道:“你们要喝的酒都掺水了吗?可别那么实诚,往新郎官喝的酒里掺水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然谁还喝得醉晕晕的入洞房。”
    老四做事认真,性子也较真,由不得他不放心。
    四阿哥点了点头,他生平也没参加过几场婚宴,也只为一个新郎官挡过酒,那便是三哥,往新郎官喝的酒里掺水是不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不知道,反正他是学着三哥婚宴上的操作来的。
    “那就好,我在这儿陪着太子、大哥和弟弟们,你带老五、老七去吧。”胤祉勉为其难的道。
    又要看见大哥那张冷得要结霜的脸了,虽然大哥长得英俊逼人,可总是冷着一张脸,这谁能受得住,更别说大哥还开始蓄胡子了,因为是刚刚开始没多久,所以长度不够,正处在蓄胡子的尴尬期,略显邋遢,颜值都跟着下降了几分。
    颜好的人,脸臭也就臭了,臭着一张脸都能入画,可大哥如今不复往日的‘美貌’,再臭着一张脸,胤祉便不那么想瞧了。
    更何况大哥凭什么给他摆臭脸,说起两个人的恩怨,无论是现在,还是小时候打的那一架,都是大哥先起的头,正所谓‘先撩者贱’,他们俩关系不和,大哥要负一大半的责任。
    他怎么没跟太子关系不和呢,当然也不怎么亲近就是了,就像是两个邻居家里的孩子,虽然住的近,年纪相差也不大,但就是玩不到一块儿去,还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存在冲突。
    胤祉一说要留下,两个小孩立马就不闹腾,还左一个右一个占据了他旁边的两个位置。
    莫不是觉得他快要出宫开府了,想要提前预定去他府上玩?
    也不是不行,封爵后的喜宴没办成,搬到宫外去的温锅宴肯定是要办的,到时候必然要请宫里的弟弟们。
    “三哥,我和十弟准备了点东西想给你看,四哥这边结束后,你能不能去我院子里一趟?”九阿哥觉得还是应该让三哥对照着那座拆开的自鸣钟看他写的东西才更有效果。
    不是要出宫?胤祉也猜不出两个弟弟在打什么哑谜,要看什么东西还不能直接说。
    左右他今天也无事,为了参加四弟的婚宴,他专门把今天的时间都腾出来了,户部那边各司其职,皇庄那头再有两日就把所有的订单都赶完了,里面的农户和玻璃房也都转移的差不多了。
    过几日交接时,除了方子,和知道方子的几个匠人,整个皇庄连带两个作坊都会上交,几个匠人还是自由身,只是日后就变成吃皇粮的了,隶属于户部。
    两个方子是拿爵位换的,但皇庄就不是了,是皇阿玛拿另一个皇庄跟他换的,面积要比原来的那个更大些,大概大了有一倍吧。
    原来庄子上的玻璃暖房也被他安排人挪到了新庄子上,玻璃和镜子这两桩生意不能做了,不代表他不能再继续卖反季节蔬菜,再说香水都已经研究出两款味道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江南那边,他也已经去过信了,抓紧时间把最后那批货卖出去,之后就关上铺子等待新品。
    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胤祉便答应要跟着九弟去看看,反正也就是顺脚的事儿,他们住的那么近,连晚膳都常在一起用。
    胤祉跟几个弟弟聊得开心,刻意忽略掉大哥的冷脸,也不太想去看太子此时脸上的表情,大概是因为他是这里的异类,对太子的身份还没有足够清楚的认知,所以不太能接受太子一直在老四的婚宴上稳坐如山。
    老四可是打从在上书房开始便跟着太子了,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有时候他都羡慕太子得老四这样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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