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玉音与玉容坐于屏风之后,眼看着古浩天起身填写新词,顿时心如猫爪挠了,若非玉容矜持一点,那玉音早就跑出去了。
    便在这两人坐立不安之中,前面传来了一句曲词。却是“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随即又传来了第二句“客里相逢,庭院黄昏,无言自倚修竹。”
    竟是这般的清幽与孤独,这少年人,那里来这等心境,玉容细细品味着,心里暗暗惴想。
    “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写到此处,上阕已经写好,古浩天停笔蘸墨。此时,众人已是惊叹连连。
    “昭君魂归化作梅花,人也、花也,真是鬼斧神工。”李师师感慨不已。
    其余之人也各有感触,纷纷议论。
    此时古浩天已经提笔续写下阕,只见他落笔如风,一气呵成。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此词一出,后人填咏梅词难矣。”柴文博深叹道。
    “以我看来,也只和靖先生‘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一联可以比肩。”
    赵鼎数日之内,连续目睹古浩天连出佳作,也为其才华深深折服。
    “此曲何名?”
    李师师刚才若只是“迷妹”,此时前头却应该加上“狂热”两字,只见她注视着古浩天,只把他的俊脸看得发烫。
    “在下以往读咏梅诗词,也深为和靖先生那一联叹服,不如就叫《疏影》吧。”
    古浩天说着,提笔在前头写下“疏影”两字。
    “柴郡王,奴家有个不情之请,这副字今日便请郡王割爱让与奴家,万望许诺。”
    李师师说罢,盈盈一拜。而柴文博虽然心有不甘,但对方是京城行首,总得给几分薄面,无奈何,只得苦笑着应了。
    而李师师此举却恼了屏风后的一对姐妹,她们本想等宴后,向王兄要了此副作品,谁想到被其捷足先登,不由恨的咬牙切齿。
    而最憋屈的却是李邦彦,他本想借此扳回一局,却不想又为那小子作了嫁衣。面对众口一词的好评,他实在没脸皮、也没理由出来搅局。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心中的女神成了别人的“粉丝”,自己却有苦难言。便在此时他听到了赵鼎的话,顿时觉得出气的机会来了。
    “浩天大才,此次春闱必定高中。”
    赵鼎知道古浩天此次进京的目的,几日来连番见识他的才能,才有此说。
    而此时半日未曾开口的李邦言,冷冷的说了一句
    “诗词一道,娱人而已,古才子诗词虽好,科场未必得意。”
    “校书郎,凭啥认为浩天就不精于策论,须知他也是济州秋闱的三甲,张叔夜老大人亲点的举人。”
    赵鼎看到李邦彦阴阳怪气就来气,忍不住顶了他一句。
    “嘿嘿!你以为凭那甚么虎啊、狼啊、马啊,就能登上大雅之堂,何况,白时中又不时张叔夜。”
    李邦彦斜视了赵鼎一眼,得意的说道,仿佛已经决定了古浩天科举的结局。
    “你……”
    “赵学士,不必争执,中与不中又有何妨,校书郎不也是没中过举吗,如今不也位列朝班,何况我一个乡村小子。”
    古浩天见赵鼎又要与其无谓的争吵,便开口阻止了,但却不忘阴了李邦彦一把。
    “是了、是了,有校书郎这等白衣才俊才前,浩天的确无须忧虑,无非来日请皇上赐个进士及第,照样可以盛气凌人。”
    这时赵鼎也想起李邦彦并非正规的科班出生,而是当今皇上赐他进士及第的,立时以彼这道还施彼身,狠狠讽刺一下,大出一口恶气。
    且说李邦彦平时最为忌讳的便是铜工身世和得官不正,今日赵鼎却毫不留情的一一戳破,而且当着京城行首的面让他下不了台,当时气的七孔冒烟,却又无言以对。
    “尔等!好!好!……”
    他指着赵鼎和古浩天,连说两个“好”,便甩袖出门,独自恨恨的离去了。
    柴文博急着追去送了一程,回来时忧心忡忡对赵鼎说
    “元镇何必呈一时口快,这下倒好,可害了浩天了。”
    赵鼎见说愣了一下,突想起了什么。
    “糟了,方才图一时口快,忘了那厮与白时中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却是真的坑了浩天兄弟了。”
    且说李师师刚才在一旁,看了一场闹局,心知以李邦彦睚眦必报的性子,古浩天本次科举必有麻烦,但又不忍心这般的少年才俊就此失意,想想便开口说道
    “奴家于朝中也识得几位大臣,倒也可以为古小官人说项说项。”
    “是也!是也!行首出面,必无大碍。”
    赵鼎听了李师师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位行首在京城官场能量不凡,传言便是宫中也有几分面子,如今她开了口,百事全无。
    “在下谢过各位,并非妄自菲薄,这次春闱我真不在意,考与不考尚在两可之间,几位也无须费心。”
    “浩天,李行首为你出头,总有一些转机,你也无须过于担心校书郎之事,再说本王也可说项一二。”
    柴文博以为古浩天为李邦彦之事放弃科举,连忙开口劝慰。
    “也并非全为此事,一切只待五日之后,便会知晓,那时在下再决定考与不考。”
    柴文博毕竟是当朝郡王,古浩天不好当其面把官场说的这么不堪。但他正好有一个托词,便是五日前于礼部外头碰到的那个叫方唐的人,若他真有出售考题,那便可以作为他不参加科考的借口。
    “五日之后,却是为何?”
    这回不但赵鼎、柴文博,便是张九成也开口相问,因为张九成也要参加本科考试,所以非常关心。
    “到时自知。”
    古浩天故作神秘的说了一句。不料想今日他作为避考托词的一句话,赵鼎却记在了心里,日后给他造成了一场大麻烦。
    郡王府的聚会,并没有因为李邦彦的离去而消散,反而更加热烈,众人谈诗说词一直到了傍晚方才散了。
    李师师临行之时,盛情邀请古浩天到矾楼作客,而古浩天心里有事,不敢立刻答应,只说得空必去拜访。却被柴文博打趣,说京城多少达官贵人,想行首一面都难,你却推托起来,若被外人知晓,还不被忌妒死。众人听了哈哈一笑,才各自别去。
    且说,李邦彦自郡王府出来之后,心里越想越气,便吩咐马车拐往礼部。白时中与他同为蔡京党徒,平时多有交集,两人私交不错。今日蒙受奇耻大辱,他岂能不给那个乡野小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直到散衙时间,李邦彦才从礼部出来,却见他一身轻松,满脸得意,想必心想事成了。
    “校书郎,那里来?”
    正此时,李邦彦突听的有人叫他,转头一看,认得是太尉府的虞侯陆谦。对这等武人平时自命清高的他是不看在眼里的,现下心情不错,也就站着寒暄两句。
    话说陆谦这厮得了女真的好处之后,昨日便到了礼部查了报名的举子名单,果然发现古浩天的名字,但住于何处一时无从得知,今日下衙之后顺便到礼部面前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此人,不料想遇上了李邦彦。他知道其是蔡太师手下红人,前途无量,岂能放过拍马屁的机会,便热情邀其共饮两杯,而李邦彦这时正好心头畅快,也就应了。
    一处酒楼里,李邦彦、陆谦两人昭穆而坐,在陆谦的殷勤劝酒下,李邦彦渐有醉意。
    “校书郎,方才满面春风,却是有甚喜事。”陆谦凑趣的问道。
    “不算喜事,但也不算是坏事,终究出了胸头一口恶气。”李邦彦自得的说。
    “在这东京城里,还有何人敢捋校书郎的虎须,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却是一个乡野来的无知小子,老爷今日便让其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马王爷有三只眼。”
    怎么又是乡野的小子,陆谦听了心里忖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那来的乡野小子,如此无礼?”
    “还不是京东那个叫甚么古浩天的,妄议结盟的小子,只待春闱之后,看他还得意什么,到时只怕哭都来不及。”
    李邦彦便讲起了淮南郡王府里的经过来,末了禁不住又得意大笑。而陆谦也窃喜不已,自己两日来苦查无果,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小子忒是可恨,可晓得住在那里,小的着人去收拾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陆谦装着义愤填膺的样子,拍案而起。
    “他与赵鼎那厮交好,天天甚么诗啊、词啊的,你只须盯住赵鼎必有结果。”
    李邦彦见陆谦这武夫冲动的样子,心里暗喜,顿时想出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却说两个臭味相投的小人,在酒楼里密谈良久,方才酒酣散去。
    那陆谦正美滋滋得想着,明日怎么到女真人那里领赏银,突听的路边有人叫唤,闻声看去,却是开封府的公差,董超和薛霸。
    “虞侯让我俩一顿好找。”
    “何事恁急?”
    “却是一桩好买卖。”
    那陆谦刚刚得了一桩好处,这会又听这两人说什么好买卖,正惊奇之时,却已被两人连推带揉进了一处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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