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靠在床上,目光落在站在佟析砚身后的析秋身上,又去看佟析玉,她想到太夫人说的话:“亲家太太,你我亲家这些年,我为人如何对析华如何,想必你心里自是清楚,没错,我是答应析华娶佟氏小姐过府照顾鑫哥儿,为了鑫哥儿我旁的事情也不去计较,可您若是一意孤行定八小姐,那恕我不能答应!”
    太夫人说的斩钉截铁,眉宇间英气飒爽,她直到此时才想起来,许多年前太夫人陪着老侯爷征战苗疆,杀敌万千的事……这一步棋,难道真的是她走错了吗?!
    大太太尤不死心,六丫头的婚事是她定的,她怎么可能左右反复又去退婚,况且,析华可是去世前特意嘱咐她,定要让八丫头嫁去侯府。
    她还想再说什么,太夫人已经喝令吴妈妈送客,大太太被堵了一肚子的气,气呼呼的出了门。
    太夫人的意思是不是说,若是换了六丫头她就会答应?
    她看着佟析玉,佟析玉似乎觉察到大太太在看她,便红着眼睛默默的落着泪,不知为何大太太看着她便是一阵烦躁,皱着眉推开梅姨娘手里的勺子道:“我这里有房妈妈己行了,你带着八丫头先回去吧。”三小姐,六小姐,夏姨娘可都在这里,大太太却独独让她们母女出去。
    梅姨娘一愣,没有从大太太突然转变的态度中反应过来,佟析玉也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大太太就拧着眉头满脸的烦躁,房妈妈见着就委婉的去劝梅姨娘:“姨娘和八小姐先回去歇吧,大太太这里有奴婢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梅姨娘的面子下不来,佟析玉就红着眼睛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梅姨娘就追了出去,在门口拉着佟析玉:“哭什么,免得让人瞧见笑话。”
    佟析玉就抽抽泣泣不说话,梅姨娘越想越不对,大太太去侯府回来就病倒了,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又变成这样……难道,侯府的婚事有什么变化?!
    她拉着佟析玉,匆匆去了二门,拉着守门的蔡婆子问道:“早上是谁跟车去侯府的?”
    蔡婆子今儿没有喝酒,脑子也清醒的很:“是张婆子和王贵家的跟着的,姨娘可是有什么事?”态度明显不如以前殷勤!
    夏姨娘就附在蔡婆子耳边问道:“你可知道大太太早上去侯府和太夫人都说了什么?怎么好好的病了?”
    蔡婆子目光一闪,就露出犹豫的样子来,梅姨娘以为她不愿说,就毫不犹豫的从荷包里拿出五百贯丢给蔡婆子:“快说!”蔡婆子心里不屑的哼哼了,脸上表情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奴婢也不大清楚,就听说大太太和太夫人意见不合,这事儿恐怕……悬!”
    梅姨娘听着心里咯噔一声,意见不合?大太太的意思一直都是嫁八小姐去,难道太夫人想娶的是六小姐,所以才和大太太意见不合?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可太夫人毕竟毕竟是侯府的太夫人,大太太便是再拿捏着,那也不可能拧的过太夫人吧?!
    她又想到大太太的样子……
    这么一来八小姐的婚事,岂不是黄了?
    她直直的站着,连日来的兴奋和窃喜,顿时被冲的支离破碎,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了个尽,她站不稳顿时摇摇晃晃起来,蔡婆子一见就立刻脚下一动,不动声色的退开一步,守门的其它几个婆子,也纷纷朝后退开,一改前几日的舔着脸巴结她们母女的样子。
    佟析玉远远听着,早就惊讶的目瞪口呆,她用帕子捂住脸,仿佛周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都带着尖锐的刺,扎的她浑身难受再也不能留在这里,提着裙摆也不管梅姨娘然后,就匆匆跑了回去。
    梅姨娘双腿一软,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析秋和佟析言并肩站在大太太床前,夏姨娘就小心翼翼的去帮房妈妈端茶盘,大太太看着三个女儿,就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我也清静清静。”佟析砚不放心大太太就道:“让女儿陪着您吧!”大太太就正要说话,房妈妈就掀开帘子笑盈盈的对大太太道:“太太,二太太来了。”
    大太太就坐直了身子,对门外道:“快请进来!”话落,二太太就疾步走了进来,目露关切的去和大太太道:“怎么好好的病了?大夫怎么说?”
    房妈妈端了绣杌放在床前,析秋几人和二太太行了礼,二太太就笑着坐了下来,大太太这才道:“也不是什么病,就是这几日累着了。”二太太听着,脸上依旧是担忧的样子,可心里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什么累着了,分明就是侯府的亲事出了岔子,好好的婚事却因为她一意孤行,闹到如今的地步:“大嫂也注意身子才是,这满府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哪一桩离得开您,您若是病了可让这些孩子们怎么办!”
    大太太就叹了口气,二太太就回头看着几位小姐道:“我和你们母亲说说话,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大太太朝几人点了点头,析秋随着佟析言,佟析砚站起身朝大太太和二太太行了礼,起身间她身上佩着的荷包却不小心落在椅背后面,她毫无所察的随着几人出去,房妈妈也跟在后头出了门,把门关上。
    “大嫂!”二太太就拉着大太太的手问道:“听说你上午去了侯府?亲事谈的如何?可订了日子?”侯府的亲事,当年可是她的女儿佟析雪的,若非析雪身子不好早早去了,也不会落在佟析华身上。
    越是妯娌间,有的话就越不能说,大太太就笑着回二太太:“还没有定,等定下来我告诉你。”二太太就低头喝了口茶,又道:“老爷昨晚还和我说,大嫂这几日又忙着六丫头的婚事,又忙八丫头的婚事,怕您忙不过来,就让我跟着您后面打打下手呢,虽不一定能帮得上,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不是!”她说着一顿:“如今您又病了,指不定老爷回去要怎么斥责我,大哥不在家,却把您一人累着了,等他回来,我们夫妻也不好和他交代。”
    大太太眼睛眯了眯,脸色比起刚才越发的柔和:“哪敢麻烦你和二老爷,这府里的事里里外外也就这么些事,我虽是病了不还有房妈妈么,再不济几个丫头也都大了,这眼见就要出嫁,总要学着料理中馈才是!”
    二太太己掩袖而笑,点头道:“大嫂说的言之在理,到是我多虑了!”话落,一副言之已尽的样子,等晚上回去就满脸不高兴的和二老爷抱怨:“你让我去问问大嫂,婚事可需要我们出面,我们一片好心她却当成了驴肝肺,倒显得我舔着脸求她似得。”
    二老爷也微微摇头,这么大的事大哥不在京城,可大嫂也该和他和慎之商量商量,她独自做了决定也就罢了,可如今却闹成这样,太夫人得罪了连慎之的课都被停了……
    大太太却是不这样想,她强撑着和二太太说了半天的话,终于送走了二太太,她便气的变了脸色,一下子将床头杌子上摆着的茶盅扔了出去,还不待她说话,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床上,房妈妈扶着她顺了半天的气,大太太才铁青着脸道:“她和老二这是不放心我呢,提醒我这婚事可不是大房的事,当初若非二房我们也得不了这么好的亲家,哼哼……怕我弄巧成拙坏了他们的大事!”
    “奴婢瞧着二夫人也不定有这意思,今儿太夫人话也没有说死,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您先好好养着身子,只要您身子好了如今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
    大太太就闭上眼睛靠在床上,房妈妈拿了汤匙去喂她药,大太太喝了一口就摆着手道:“我头疼,药先放着你帮我揉一揉!”房妈妈就把药放在一边,替大太太揉着太阳穴,一小会儿大太太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到夜里,大太太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安静的院子里,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大太太从梦中惊坐起来,满身虚汗的去摸床边,喊房妈妈,房妈妈披着衣裳过来急忙点了灯:“太太,您怎么了?”
    大太太就惊疑不定的道:“刚刚是什么声音?”房妈妈一脸疑惑,回道:“奴婢没听到什么声音,您是不是做噩梦了?”说着又给大太太在床头温着的茶壶里倒了杯茶:“你喝口茶!”
    大太太就着房妈妈的手喝了口茶,靠在迎枕上满脸困惑的道:“……我刚才明明听到了。”房妈妈就笑着说:“府里虽不敢说守卫森严,可婆子们一夜也要巡视七八次,若真有这样的声音,定是出了什么事,这个时间该有人来向您禀报才是!”
    大太太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点点头,房妈妈道:“你再睡会儿?天还没亮。”说着就又扶着大太太睡了下来,大太太刚刚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十年前难产而死的柳姨娘的面容来,她披着头发穿着她抬进府时穿的那件粉红色的对襟小袄,脸上流着满脸的泪,哭着对她伸出手来:“太太,奴婢和四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大太太的目光就从她身上移到她的脚边,果然就见柳姨娘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没有手也没有脚,正半浮在空中朝她飘了过来……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像是无边的深渊般将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她惊叫着把手里端着茶盅扔了出去,画面一转又变成王姨娘的样子来,她日日吃着猪油拌饭,原来妖娆的身段如今如水桶一般,精致的五官被满脸的横肉堆叠在一起,只剩下细小的眼缝看着她,却不是笑……而是带着怒意的杀气,王姨娘拖着肥硕的身子,不知从哪里就拿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来,对着她的胸口就刺了下来……
    “救命!”大太太惊叫一声,就从梦里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刚才不过是个梦,她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身上穿着的里衣湿了个尽……
    第二日,三小姐,四小姐,八小姐都到智荟苑请安,唯独缺了六小姐,大太太就问代荷道:“六小姐怎么没来?”
    代荷就笑着回道:“一早上春雁就来了,说是六小姐昨夜里受了惊,一早上就发了高烧,特意来和您说一声。”大太太就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可代荷说完话却自言自语道:“我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怎么独独六小姐听到了呢。”
    大太太听着一惊,就喊住代荷问道:“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代荷转过身,犹犹豫豫了半天,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说,房妈妈就蹙了眉头:“太太问你话呢。”
    代荷听着垂了头,回道:“春雁说六小姐昨天半夜,就听到院子里有怪叫声,听的人毛骨悚然的,所以……六小姐可能被惊着了,一早上就病了。”她说完一顿又道:“奴婢就觉得奇怪,昨晚我半夜还起来小解的,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大太太脸色一变,房妈妈听着心里也突的漏跳了一拍,斥责代荷:“胡说什么,好好的院子里哪来的惊叫,六小姐昨晚定是听错了!”大太太却摆手示意房妈妈不要说,脸上却是满脸的惊恐不安。
    佟析砚见大太太这样,就上前按着大太太的手:“母亲,您怎么了?若是担心六妹妹我一会儿去瞧瞧她,若是病的重了就请了大夫回来。”昨天六妹妹原是要睡她房里,可从大太太这边出去,两个人又都没了说话的心思,就各自回了房,一早上也不得空去看一看,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
    大太太仿佛没有听到佟析砚的话,双眼无神的盯着头顶的承尘,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众人见大太太这样,皆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当天晚上,大太太又是如此,依旧是如昨晚一般从梦中惊醒,她一惊坐了起来,拉着房妈妈手就嘱咐道:“快去六小姐那边瞧瞧,悄悄的去也别惊动旁人!”房妈妈跟了大太太这么多年,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就立刻穿了衣裳带着两个小丫头,连灯笼都没提匆匆去了知秋院。
    知秋院里也是灯火通明,春雁和司杏两人进进出出又是热水,又是拿了脏衣裳出来,房间里还有六小姐惊呼声传出来……房妈妈静静瞧着却是出了一身汗……难道六小姐和大太太做了一样的梦?
    房妈妈高一脚低一脚的跑回智荟苑里,大太太立刻迫不及待的问她,房妈妈就道:“院子里乱糟糟的,丫头们都披着衣裳忙进忙出的,还拿了脏了的里衣出来……奴婢瞧着六小姐确实像是受了惊。”
    大太太就紧紧皱着眉头,握着房妈妈的手:“你搬了被褥来,和我一起睡吧!”房妈妈就面色沉重的点点头,出去搬了自己的被褥铺在床边的脚踏上,和衣睡下。
    早上,六小姐果然没有来请安,依旧是春雁传的话,大太太脸色苍白的靠在床上,只觉得周身的力气像被抽了个干净,房妈妈就坐在床边,看着大太太道:“太太,奴婢想着……要不要请普宁师太来一趟?”
    大太太沉吟了片刻,终是点头道:“也好,府里最近诸事不顺,请她来瞧瞧心里也踏实些。”房妈妈听着就点了几个婆子,准备今日就去普济寺跑一个来回,却不料还未出门,二门的蔡婆子就匆匆跑来道:“房妈妈,普宁师太来了,说是路过我们府进来看看大太太。”
    房妈妈脸上一喜,急忙亲自迎了出去,普宁师太依旧是一身灰色的僧尼袍子,见到房妈妈就行了礼道:“我路过贵府,特意进来瞧瞧。”房妈妈就笑着让开道,和普宁师太并肩走在甬道上:“不瞒您说,我正准备让婆子套了车去普济寺请您呢。”
    “哦?”普宁师太目光一闪,就问道:“何事请我?!”房妈妈就挥退了跟在身后的小丫头,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将大太太突然生病,又半夜噩梦连连,六小姐也被惊着的事情说了一遍:“连着两夜都是如此!”
    普宁师太就变了脸色,脸色郑重的四顾察看了一遍,又手拿着佛尘并不着急去智荟苑,疾步走到花园中站在佟府的中轴线上,掐指一算,房妈妈看着困惑连连就问道:“师太,可是瞧出什么来?”
    普宁师太脸色不太好看,拧着眉头道:“怕不是不干净的东西,而是大太太和六小姐,被恶鬼缠上了!”
    房妈妈听着心里就一惊,却又疑惑,府里这么多人,为何独独大太太和六小姐被恶鬼缠上了?心思转过,她就听见普宁师太道:“带我去大太太房里走一遭!”
    “请!”房妈妈就领着普宁师太去了智荟苑,越接近智荟苑大太太的普宁师太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房妈妈也看的心惊胆战,待进了大太太的卧室,普宁师太却是进也不进,就在房门口烧了三刀符表纸,她跨着灰烬跨进了房里。
    普宁师太进门和大太太寒暄了几句,大太太就指着对面的椅子请她坐:“听丫鬟说,您是自己来的,不知师太来府里所为何事?”
    “今早我在山中打坐,忽见城中北方煞气漫天,心知定有妖孽作祟于此方向,所以便循着煞气一路下山,刚走到贵府门口那股煞气便隐匿不见,所以我这才敲响了府门,冒昧打扰了!”
    大太太和房妈妈对视一眼,双双脸色巨变,普宁师太又道:“适才我一听房妈妈说起您和六小姐的事,就明白其中原委,怕是太太和六小姐已被恶鬼缠上了。”她看着大太太问道:“太太是不是噩梦不断,盗汗频尿,头晕目眩又四肢无力?”
    大太太就点头不迭,普宁师太就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大太太就目光灼灼的看着普宁师太:“师太可有办法化解?!”普宁师太就叹了口气摇头道:“恕贫尼无能,这恶鬼不为仇不为怨,贫尼也无能为力!”
    “师太!”大太太坐直了身子:“只要师太替佟府化解这灾难,佟府愿出五百两为贵寺所奉佛祖重塑金身。”普宁师太就遗憾的摇着头:“并非贫尼不愿帮您,而是贫尼也无能为力,这只恶鬼不为仇不为怨,如今之计想要收服他,只能寻着他自何处来又为何事留才可。”
    大太太一听有办法,立刻就面色一松:“还请师太施法,找出这妖孽的根源。”普宁师太就为难的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普宁师太在智荟苑与知秋院的轴线上,架了佛坛念了九九八十一遍《往生经》才终于睁开眼睛,惊呼一声指着东北方道:“恶鬼自此处来!”房妈妈满脸高兴:“那他来佟府又是为何?”
    普宁师太就又重新闭目,念经不断,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才满脸大汗的起身,扶着随身伺候的小尼,脸色也是苍白无力的样子,回房妈妈的话道:“他说佟府欠他两世姻缘,他来讨属于他的姻缘!”
    房妈妈听着满脸糊涂,显然不明白普宁师太的意思:“师太,可有解法?”普宁师太就念道:“世间之事有因必有果,欠了他还他便是!”说完也不管房妈妈如何挽留,竟执意离去!
    房妈妈细细将普宁师太的话转述给大太太听:“说是在东北方!”大太太就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的靠在床上,直过了许久大太太才忽然睁开眼睛,惊呼一声道:“难道是山东?山东又是在京城的东北方,师太又提到佟府欠了他两次姻缘……”她顿了顿喃喃的道:“……那洪公子,可不就是两次!”
    如今定了六小姐,所以厉鬼才缠着他们不放?!
    “可师太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又道欠他什么便还他什么……难道是要我们尽快把六小姐嫁过去?”还是说,要帮六小姐把这姻缘解开,方才能化解?房妈妈想不明白,况且那洪公子如今尚在,恶鬼又从何说起?!
    大太太却是心中有数,像洪公子那样为非作歹之人,便是未死也如行尸走肉,若谈恶鬼她半点都不怀疑……她闭上眼睛挥手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房妈妈就沉默的出了门。
    第二日大太太让房妈妈请姨太太进门,说是要退了洪府的亲事……佟慎之却先姨太太一步回了府,紧随其后二夫人也匆匆赶了过来,两人脸色都不好看,佟慎之就皱着眉头对大太太道:“昨晚,宫里皇后娘娘下了懿旨,将前太子府承宁郡主赐给了宣宁侯萧延亦!”
    “承宁郡主?”大太太坐直了身子,直接问道:“那姑爷可接了旨?”
    佟慎之就担忧的看了眼大太太,点了点头,大太太就觉得胸口一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双眼一黑倒在了床上。
    佟慎之和二太太请了太医,直到下午大太太才悠悠醒了过来,一看佟慎之就红了眼睛:“你去!去把萧延亦给我找来,你大姐尸骨未寒,他竟又要娶妻,他怎么对得起你姐姐在天之灵。”
    佟慎之没有说话,当日皇后娘娘给大姐姐送三牲祭品去侯府时,他便有不好的感觉,一向对前太皇太后娘家颇有微词的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示好,送了三牲祭品……原来,她竟然看中了萧延亦空置的后院。
    二太太就似笑非笑的端着茶,坐在大太太面前,想到前几日受的气,心里觉得舒坦许多,想了想她也开口道:“中午时二老爷自衙门里捎来了信,说是同僚自山东寄来的密奏,原山东布政使洪韬的嫡长子,于前日醉死家中。”
    佟慎之听着先是一喜,后又生出愁虑来……可这个消息对于大太太来说,已经不是雪上加霜……大太太听着身子骤然就从脚心一直凉到心里,她瑟瑟抖着缩进被子里,仿佛那只躲在角落里的恶鬼,随时随地都会扑身而出,将她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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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宁侯府中,萧四郎负手而立在凌波馆外的亭子里,看着凌波馆中彻夜明亮的烛火,脸上的温度降至冰点,跟在他身后的常随天益搓着手,就小心翼翼的问道:“四爷,这都三更天了,您回去歇一歇吧!”
    萧四郎无声无息,眼眸深邃而悠远,天益试探着道:“爷是不是在担心侯爷?”他看了眼萧四郎面色良好,无发怒的痕迹又道:“侯爷是为大局着想,他定能想清楚的……”他想到侯爷接到懿旨时步履踉跄的背影,就心疼不已!
    天益话落,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直到天色渐明,萧四郎才挪动了脚步,他大步走出亭子,头也不回的问道:“山东那边可有信回来?”天益听着就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封奉给他:“一早就来了,奴才见您一直忙着,就没敢拿出来。”
    萧四郎面无表情的接过信,接着微弱的亮光随意一扫,就丢给天益道:“烧了!”随后大步朝马厩而去,上了马扬尘而去!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90 私奔?
    “洪公子死了?”析秋一惊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问司杏:“可说了是怎么死的?”
    “……说是醉死家中,早上才发现的尸体,人都已经僵硬了。”这么说来,是意外死亡?!析秋显得很惊讶,她才和师太两人说了恶鬼的事,怎么这么巧合对方就死了?!
    司杏也有些害怕的样子:“小姐,师太说的恶鬼,不会是真的吧?”连她都开始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了,说是意外却实在太巧合了。
    析秋就瞪了她一眼:“胡思乱想。”她说着又靠回到迎枕上,手指就轻轻在摸着手下磨破了皮的《大周地理志》对司杏道:“大太太那边怎么样?姨太太可来了?”
    “来了,说是看见大太太的样子,眼睛红红的……”大太太自昨日起,就粒米未进,一直迷迷糊糊说着胡话:“说是请了普宁师太,明日到家里来做水陆道场。”
    析秋就点点头,她并不希望大太太真的有事,若是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和七弟年纪都还小,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嫡母出面处理,如若大太太真的死了,以大老爷的年纪定会娶了续弦,到那时候新的主母进府,年纪又轻指不定还不如现在的大太太,也未可知!
    所以,大太太要活着,目前更是要好好活着!
    析秋想了想,就坐直身子,司杏忙蹲身给她穿鞋:“小姐,您要出去?”她们主仆合力演了三日戏,现在想想小姐真的是算无遗策,算准了那夜房妈妈要来,就早早让春雁在院子外面守着,果然房妈妈来了,还在院子外面静静看了半晌才离开……不过她却是很奇怪,大太太怎么好好的就做了噩梦!
    她不知道的是,析秋本也没有打算这样做,只是待太夫人送来苗药后,她便起了这样的心思,那苗药是一种名为大叶曼陀罗的花和茎碾制而成,对风湿治疗很有些效果,但大叶曼陀罗的花和却有致幻和麻醉的效果,析秋在大太太的茶盅里放了一些,她自太夫人府里回来时就吐了一身,她确信了药效便又故意将荷包落在大太太房里,大太太中午才吐过身子又虚,才有了那样的效果……
    “您还病着,现在去合适吗?”司杏帮析秋穿了衣裳,又扶着她去梳妆台前,就听析秋回道:“便是病着才更要去才是!”司杏似懂非懂,也不再追问,帮析秋梳了头又喊了春雁三个人去了智荟苑。
    “六小姐!”代荷见到析秋进门,就停了脚步侧身福了府,钱妈妈也站在廊下对着她笑,析秋就朝两人点点头,问代荷:“太太可好些了?太医可来了?”
    代荷就看了眼卧室的方向,笑着道:“好多了,太医开了药说过三日再来。”不是每日都来,看来病情有所好转。
    析秋就点点头,由司杏扶着就进了房,房妈妈正坐在脚踏上,按照太医的吩咐给大太太按摩腿脚,抬眼看到析秋就小声道:“六小姐来了。”说完,目光在析秋的脸上转了一眼,果然见她面色白里泛着青黑色,和大太太的脸色极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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