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州,西南。
    十万大山。
    断魂峡。
    河水在此地跌宕起伏,汹涌澎湃,两岸幽深高耸,虎啸猿啼,河水上空更有瘴气横空,可以说此处危机四伏。
    瘴气之下,河水上方数十丈高的地方,有一处无名洞穴,洞口便是绝壁悬崖,极为危险。此时,有位年约十岁左右,身材极为消瘦的孩子临崖而坐,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唯有一双眼睛及极其灵动。
    孩子双目紧紧盯着上方彩色的毒瘴,静静的发着呆,也不惧迎面吹来的罡风凌厉。
    这时候,水面上传来破风声,钱无方从峡谷下面飞上来,看见孩子坐在洞口上,面露关怀道:“你怎么出来了?洞口风寒,你体质太弱,少吹点风。”
    洞口的孩子便是钱临,看见钱无方回来,惨淡的脸上多了一份不加掩饰的惊喜,笑道:“钱伯伯,你回来了。”
    钱无方点点头,走到钱临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道:“一个人的时候,怕不怕?
    钱临脸上有几分犹豫,最后道:“怕”,说完之后又想到什么般摇头补充道:“不过没关系的”。
    钱无方见他的样子,有几分心疼,“以你的性格,却是有些难为你了,只不过,以后的日子,一定要学会要一个人面对,这是你必须要担当的”
    “嗯嗯”钱临昂头看着钱伯伯极度疲惫的脸,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在重重的承诺。
    钱无方拉着钱临的手,向洞穴中走去,洞**部不是很大,约有两丈左右宽,右边较为干燥的地方放了个包裹,那是钱临放的。两人走过去坐下,尚未走到,钱无方突然身子一瘫,神色萎頓,一口血吐了出来。
    “钱伯伯”,钱临大惊,急忙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扶起钱无方,靠在地上。
    “我没事,调息一下就好!”钱无方向钱临无声的笑了笑,挣扎着盘腿坐下,调息起来。
    钱临不敢打扰,就在旁边紧张的看着,小小的脸上尽”担忧之色。
    钱无方这一调息就是一晚,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见钱临瘦小的身躯卷缩在旁,一脸疲倦。
    看见钱伯伯醒来,顿时惊喜雀跃道:“钱伯伯,你醒了”。
    钱无方见他小小的脸上尽是疲惫不堪,知道他一晚没睡,溺爱的道:“伯伯没事了,你睡会儿觉吧。”说罢右手在他后脑轻拂而过,用了点清心宁神的手段,让他沉沉睡去。这一路,从苍陀岭以来,这孩子背负的实在太重,如果不让他放松下,估计得大病一场。
    钱无方将沉睡过去的钱临揽在怀中,右手握着从鸿水大河上谢无忧那里抢来的法宝鬼哭林,将钱临的包裹挑起,大步走向了洞口。
    来到洞口,右手虚引,鬼哭林应势而动,飘在半空,钱无方一跃而起,斜斜刺破上方的彩色毒瘴,穿过高高的树林,消失在碧空之中。
    ……
    黑心岭,万鬼洞,元阴墟。
    高高的大殿尽头,一个宽大的椅子上,黑心岭主从假寐中醒来,抬头看着墟上漂着的一个血红大鼎,对身旁一位全身笼罩在黑影随从道:“先生,鬼影客已离开夷州,先生有什么看法么?
    被当今西南魔教之主称为先生的黑影中人半响答道:“老夫用六仪血鼎中的商玄关推算过,窥天玦隐世六百年余,如今即将出世,而窥天玦的着落,一定要从那个孩子下功夫才行”说到这里,黑影中人顿了顿,又道:“只不过在苍陀岭时我暗中查看那个孩子的面相,那个孩子神虚于体,九窍滞塞,完全一副早夭之相,即使侥幸存活下来,也是无用之躯,根本不能修炼,所以这孩子与窥天玦的关系,在商玄关的推衍里,一直模糊难测,难以推算,所以他这次远下南疆,说不定能够能够打开那难测的一丝迷雾”
    “这也是你让我放他们走的原因?”
    “嗯,寻找窥天玦一事,不宜操之过急,按照六仪血鼎的所提示的征兆,岭主与窥天玦有极大的机缘,早晚会遇到,目前门下烟、云、雨、风四部在夷州势力扩散中,除了黑云折损在鬼影客手中外,其余三部均初见成效,切记的就是不可心急,岭主所思之事,当徐徐图之”
    “嗯”黑心岭主应了一下,再道:“黑云冒进,非担大任者,我已另有打算。只是近日接到中州密细来报,中州赤苏楼已经开始派门人进入十万大山,似乎是针对我黑心岭而来,先生可有良策?”
    “何须老夫细说,岭主心中分明自有打算”黑影中的人并未多言。
    “我确实有些打算,不过想听听先生的高见。”黑心岭主对于黑影中的人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谦虚的道:“先生既然如此说,我把我心中的想法跟先生交流一下,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当今赤苏楼主确实是位人物,而且其志不小,不过中州门派林立,强者环视,加上赤苏楼的死敌天元教犹自屹立北寒之地,听说天元教近年出了几位精彩绝艳的年轻一辈人物,大有振兴之象,虎视眈眈的盯着中州,欲洗当年鸿蒙山北逃之耻,赤苏楼纵是知道了我黑心岭的意图又如何,等他整和仙盟所有门派将手伸到我夷州的时候,鹿死谁手还说不清楚。”
    “岭主高见,只不过岭主需要留意的还有一个,那就是南方云霄谷”
    “哦......”黑心岭主明显对这个云霄谷有些兴趣。云霄谷是南方越州的鸿泽之畔的修行门派,这个门派成立不过数百年的时间,数百年以来,云霄谷从未听说出现任何利害的人物,最出名的不过是云霄谷第四代谷主云天流,让人知道云天流的原因也是因为鸿蒙之战时以一己之力连杀天元教的两位长老而得名,不过最终也死在天元教的青龙护法曲九墨手中。云天流之后三百年,云霄谷再没有一个上的台面的高手了。所以听见黑暗中的人如此说,黑心岭主顿时有些兴趣。
    “云霄谷主赵谦益老夫当年接触过,此人看似平凡无为,不谙世事,实际上行事沉稳,韬光养晦。鸿蒙之战,云天流所率领的云霄谷一派看似遭受重创,在老夫看来实际刚好是对云霄谷的一次清洗,赵谦益接过云霄谷后的数十年,云霄谷门中看似人数不多,实际俊杰辈出,只不过一直奉行赵谦益的不争之律,所以没有见得云霄谷有什么大的动静。”
    “哦,那倒是有些意思了。”黑心岭主的兴趣完全被勾了起来“劳烦先生详细剖析一二。”
    “云霄谷门中,除了赵谦益之外,现在最有名的要数赵谦益之妻柳梅,其人虽为女性,但执掌门中刑律一职,嫉恶如仇但修为颇高,以老夫的推断,其修为至少与赤苏楼的二楼主魏朝云不相上下。赵谦益之女赵月琈更是被誉为云宵开派老祖以来资质第一人,才十岁便展示了其过人的修行天赋。赵谦益的大弟子赵孟韬,二弟子李新齐、三弟子杜衡秋,皆是云霄谷中资质杰出的青年一代,尤其是其三弟子杜衡秋,行事风格与赵谦益及其相似,颇得赵谦益之风。”
    黑心岭主听得黑影中人话语,哈哈一笑道:“先生慧如渊海,我确实有些低估这个天下了,九州风云辈出,确实不可小觑,在我夷州毗邻的越州鸿泽之地,就有这般俊杰人物存在。”
    “岭主过谦了,岭主只不过是因为太过关注中州动静,所以难免会对其他地方有所疏忽。以云霄谷几位年轻人的天资,只要风云再起,必定锋芒毕露,到时候领主肯定会注意到,不过风起于青萍之末,对于此类人物,留些关注未尝不可。”
    “嗯!”黑心岭主点点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复又问道:“那孩子远去南疆,生存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这就取决于鬼影客真正想帮助他的心有多大了,据我所知,南疆四十七异族中的九黎族有种特殊的法门可以逆天改命,为人换命重生。只不过换命之术,本有违天道的禁忌之术,咒纹要以生血为引,以命魂为桥,搭引那幽冥地府众鬼相聚,打通一个人命中过不去的劫数。而所谓的换命,其实就是以极大的代价为一个人的死劫换一线生机。换命之术为九黎族中奉为神明的离火神巫所掌握,而离火神巫,每代巫师仅传一人,鬼影客若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帮助那孩子,那孩子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换命之术!”黑心岭主重复了一遍,不再言语。
    大殿之中,重新陷入了死寂之中,那黑暗中的人影,隐没于黑暗中,仿佛本来就是黑暗一般,不存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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