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延年,我来找你的。”
    “找我?”宋延年诧异,“是有什么事吗?”
    郭雅点头。
    宋延年:“这儿风大,咱们往旁边说吧。”
    他看了不远处门房里的褚伯一直看着他们,对上他的视线还冲他笑,露出一口不齐整的牙。
    他面上一囧,带着郭雅走到书院外头背风的墙角下。
    “郭姐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看到郭雅摘下了脸上的布,露出一张有些发白的脸,大大的眼下是一圈青黑,不由得关切开口。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郭雅停了停,从袖中袋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宋延年定睛一看,她手心里的这纸分明是上次他送给她的符箓。
    那是他的买了朱砂一时兴起的练手之物。
    当然,送的时候他说是寺庙里求的。
    果然,就听郭雅开口道,声音有些沉,又有些急。
    “延年,你和我说,这符是哪里求来的,我想找这道人帮个忙。”
    宋延年接过她手心里的黄纸,黄纸背后已经一片焦黑,显然已经挡过灾,不能用了。
    “郭姐姐,你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郭雅急:“你告诉我哪里求来的就好,我自己上门去找他。”
    说到这,停了片刻,“这事危险,你就不要跟着参和,也不要告诉郭荣。”
    宋延年看她眼里隐隐有泪花,手指不住的相互摩擦,知道她这真的是急了。
    他看着手中的符,“郭姐姐,你不告诉我也不行了,这符是我自己画的。”
    郭雅难以置信:“你画的?”
    宋延年点头:“我看先生书房里一本奇门遁甲术有趣,就买了黄纸和朱砂,随着上面的图案画的。”
    郭雅如遭雷击,只觉得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宋延年看她要哭出来了,连忙开口说道,“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姐姐你和我说吧,也许我能帮忙呢。”
    郭雅:“你个小人能帮什么忙?”
    宋延年摇了摇手中的符纸:“那不一定,你看我画的符都有用,那奇门遁甲的书我也看完了,你把事情和我说说,我就算真的帮不上忙,也能给点建议不是。”
    郭雅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她低头和宋延年开口道:“这件事,说起来话长,一切的事情可以从上次你们旬假结束后开始。”
    在郭雅接下来的讲述中,宋延年知道了上次他们回书院后,还不待郭雅和郭大娘找上郭老爹,郭老爹就自己回来了。
    郭雅神情愤恨:“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心里还有我和娘,娘心软,想着爹只要心里还有这个家,前头的事她也不想计较。”
    “哪里想到,爹回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给我说亲的。”
    宋延年听完后,瞪大了眼,“什么,要将你说给那女人的大儿?让你给她当大儿媳妇?”
    这是什么鬼操作?
    “没错!”郭雅暴躁的撸了旁边的草,将上头所剩不多的叶子都撸秃了。
    “郭大娘不能同意吧。”宋延年忧心忡忡。
    “那哪儿能同意啊。”郭雅继续开口,“别说我娘不同意了,就是我也不干。”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打量着我小,以为我年轻不懂事,她想让我嫁给她儿子,还不是想着趁着弟弟还小,我嫁人后连家里的渔船也给带过去。”
    “爹又偏着她,到时,这家里哪还有我娘的位置。”
    宋延年连忙追问:“那后来呢,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郭雅点头,“我娘拿着竹篙把我爹赶出去了。”
    宋延年:郭大娘威武!
    郭雅神情与有荣焉,不过片刻,脸又是一垮,神情也带上了郁色。
    “再之后,娘虽然也天天和我一起去捕鱼抓虾,但我可以看得出,她的心里并不好受,也没有放下我爹。”
    “日子又过了大半个月,如果没有别的意外,我相信娘会慢慢看开,她还有我和舟舟呢,我们家这渔船,在我姥爷在世时,是姥爷出了大钱帮忙置办的,我爹他要真想抢走,也是不占理的。”
    “我娘娘家可是姓江。”
    宋延年点头,表示理解,经过这段时间书院生活,他在钱婶子那里可是没少听了安同镇上的八卦事儿,现在常识性的问题他都能知道个七七八八的。
    江姓可是这溪陵江上疍户的主流人家,十条船里,起码有五六条是姓江的。
    郭大娘的娘家要真是姓江的,那真是祖上好多代都是江海里讨生活的,可不是郭老爹一个人能够欺负的了的。
    郭雅见宋延年理解,就继续往下说,“但是十天前,一天夜里风大浪大,第二日起来时,我在船沿边,发现了一个雕像靠着我们的船。”
    郭雅说这话,背着光的脸色有些暗沉。
    宋延年:“雕像?”
    郭雅点头,“没错,大概手臂这么长。”她用手比划着。
    宋延年:“那可能是流水带来的。”
    郭雅:“一开始,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和她娘将那雕像推开了。
    “但是,每一天早晨,它又会来到我们的船沿边,靠着我们的船,连续三天都是如此,中间我们还把船给划开了,雕像也推得远远的,可不管怎么样,第二天它都能靠在我们船沿边。”
    宋延年听着郭雅低沉的声音,身子都站直了一些,呼吸也不知不觉秉住了。
    郭雅抬头,眼神直直的撞进宋延年眼里。
    “而且,你知道吗?在推开的时候,我发现了,那并不是一尊普通的雕像,它是一座神像!”
    宋延年心道,果然。
    “后来,第三次推开后,它又来到我们的船沿边,娘就说了,这是神要进门,再拒绝下去,会有不好的事情。”
    就这样,这尊河里的神像就被请上了郭家的大船。
    宋延年:“这,这怎么能请上去嘛!”
    他听着都头皮都麻,郭家还敢请上船?
    “你不懂,我们河里讨生活的疍户,对神鬼一事,向来是敬畏有加,这事其他船上的邻居也看着,大家都说要请上去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郭雅眼里惊惧,“请回来后,娘早晚三柱清香。”
    而且船上平平安安,甚至每日日出河下网,捞回来的鱼获都比往常多了三成。
    “旁边几条大船上的伯伯婶娘,看到我家收近日来的鱼获,都忍不住也来我家,早晚上三柱清香了。”
    宋延年:就是一堆儿傻大胆。“他们也捕到许多鱼了?”
    问完又沉吟片刻:“不过,秋冬季本来就是鱼获多的季节,大家不都说了,秋打插江鱼,冬打稳水鱼嘛。”
    “多捉些鱼也是正常。”
    郭雅点头:“是的,可伯伯他们那些经年的老渔也说了,拜了神像后,收获的比往年的秋日里,还要多上那么一两成。”
    “而其中,就属我家最多,起码多了三成。”
    说到这,宋延年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是他知道这天下从来没有白给的午餐。
    迟早会出事!
    果然,郭雅深吸了口气:“可是,这两日来,我发现娘她变了。”
    她看向宋延年,“你也知道,我娘她就是寻常的妇人,养儿育女,甚少舍得在自己身上花费时间和财务。”
    “可这两日,娘她变得不一样了。”
    郭雅停住话,似在想要怎么形容。
    宋延年:“怎么说?”
    “娘她变得妩媚了,对,她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郭雅眼里飚出泪水:“我觉得她不是我娘了。
    她指了指宋延年旁边的符,“昨日娘靠近我,摸着我的脸,说还是我漂亮的时候,我怀中的符箓就一阵发烫,符箓烫时,娘也丢下我跑回舱内耳室。”
    “那个是小木板隔的小房间,娘就将那神像供在那儿。”
    郭雅忍不住蹲了下来,小声的抽泣:“我昨天下午就跑去寺庙里,向道长求了几道符贴在船上,可半点用都没有,娘她还是那副模样。”
    宋延年问清了寺庙位置,这才知道那就是钱婶求符进香的那间寺庙,在青城山那边。
    想到还夹在书中的那道求子符,宋延年心道,用求子符对付邪异的神像,有用才怪了。
    宋延年想起那些吃了十来天才吃完的炊饼,不禁安慰郭雅。
    “你不要急,我和你一起去一趟,你在这儿先等我一下。”
    说完,噔噔噔的抱着怀里的书跑回寝室,寝室里没有人,他将书在桌上的小书架上摆好,又将夹在周易中的那些黄纸抽出。
    倒扣桌上喝水的笨碗,往碗底放了一些白只,又去后厨寻了瓶儿酒,滴入数十滴,就着笨碗粗糙的沿边研磨着朱砂。
    很快,就见朱砂化作红色的汁水。
    宋延年深吸一口气,扶笔秉心静气,笔下走龙蛇。
    勾画提笔,符成!
    似有一道银光闪过黄纸符,红字黄底,宝光灼灼,不消片刻,又一闪而过。
    宋延年接住这符箓,入手还有丝暖暖的烫,上面的墨汁已然干透。
    来不及细看,宋延年又继续将剩下的黄纸都画了一通。
    揣着画好的稿跑了出去,门外郭雅还在原地探头等着。
    “走吧。”宋延年从符箓中挑了一张出来,塞在郭雅手中,让她拿着防身。
    郭雅拿着符箓,还有些懵,“你真的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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