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森林中,在那个丛林中强者为王,而这个社会有他的规章制度,他再能打也必须遵守这些规律,要不然他早将陈大刚揍得他爹妈都不敢认。
    张屠户家,陈大刚和张屠户此时聊得并不愉快。
    张屠夫有儿有女还有点资产,他就是看中何梨年轻漂亮,身体还不好大概不能生,娶回来既能暖床还能照顾他的孩子。
    陈红梅拿什么同何梨比?她再能生,张屠户也不稀罕,何况还有那一串拖油瓶严重拉分,哪怕娶不上何梨,张屠户也绝对不会考虑陈红梅,哪怕他比陈红梅大了一轮。
    除非陈红梅将那三个孩子送人,否则他已经有三个孩子,在加上陈红梅的三个孩子,还不如当年的何大川呢。
    可在陈大刚听来简直是开玩笑,他们陈家又不是那种吃不起饭的破落户,至于将孩子丢了?那不是丢孩子是丢他陈家的脸面。
    陈大刚作为女方接连遭到挫折,心情能好到哪里去,他一向是个要面子的,石泉生看不上就算了,张屠户他一个奔四的老鳏夫有什么资格嫌这嫌那的?
    张屠户常年干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你一句我一句俩人在何明还没开骂时已经剑拔嚣张了。
    张屠户家几个孩子都吓得跑到门外,隔壁邻居也闻讯站在院子外张望着,这张屠户是出了名脾气暴躁,别说邻居,他家孩子在张屠户发火时都不敢上前劝道,只顾得躲开。
    石泉生远远听了,赶紧将何明踹进去趁火浇油,直接跳过开骂惹事,反正里面已经吵起来了,可以拉架了。
    陈强也跟着跑进去叫嚣张屠户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欺负他陈家人。
    众所周知陈强虽然在何家长大,但他骨子里留的是陈家血,按村里人观念陈强自然是陈家人,而不是何家人。
    原本里面气氛虽然不太好,但是并没有真正打起来,但是外面人并不知道,这两个拉架的一进去屋里就开始有摔桌椅板凳的声音,想来是陈大刚看见有帮手了占了上风。
    何明毕竟和张屠户是一个村的,外面人听见何明护着张屠户斥责陈家兄弟的声音倒也不觉得奇怪。
    石泉生作为老好人一边安抚着受惊的老人孩子一边挡在门口,防止里面人打出来伤了无辜的群众。
    顺便看了眼屋里,见何明和陈强将陈大刚和张屠户按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总算是放心了,安抚地对外面看热闹的人说道:“大家放心,何明是你们筒子窑村的,他当过兵,有分寸,肯定不会让五窑的陈大刚将张屠户打坏的。你们谁知道他俩因为什么吵得这么厉害吗?”
    具体因为什么自然没人清楚,他们就听见俩人在吵架,骂的很难听,都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可能就因为一两句话说得不中听打起来,这没什么奇怪的。
    总算,个头最高的陈强扛着犹在挣扎的陈大刚出来了,结束了这次斗殴。
    陈大刚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眼斜嘴歪,话都说不清还在那骂着,大家自然以为他是在骂张屠户,那么死命挣扎也是想再进去打上三百回合的样子,让人直摇头。
    何明也出来了,站在张家门槛处大义凛凛地斥责陈大刚:“行了,就一点口角是非,你就将老张打得爬都爬不起来了,还打算不依不饶,真当我们筒子窑的人好欺负不成?”
    陈大刚牙都被何明打掉好几颗,这会听了他指鹿为马的话,气得想杀人。
    陈强顺势让陈大刚挣脱开了,别人就见陈大刚听了何明的话来气了要去揍何明,被瘦弱的石泉生死命拦住,这陈大刚居然不分好歹连他同村的石泉生都打,这就不能忍了,一个个上前指责。
    并没人看见就刚刚那一会自卫的石泉生接连出拳不止将陈大刚揍得吐血,还在何明的基础上将陈大刚剩下几颗得用的牙齿全部报废了。
    被殃及的石泉生最后也不敢拉架了,吃里爬外的陈强又被何明拉回何家教训了,张屠户几个邻居看没人管的陈大刚刚挣开石泉生便像烂泥似的躺在地上没有杀伤力了才敢上前,可陈大刚一个外村的跑到他们村将人打了,筒子窑的人自然对他没好脸色,粗手粗脚将陈大刚给扔回五窑村,也不敢同陈家人吵,说明原委就离开了。
    陈家人也不明白好好地去说媒怎么搞得如此血腥,听说张屠户伤的更严重,陈忠还教训了陈大刚几句才让二儿子将惨不忍睹的陈大刚送往镇上医院。
    真实的情况是张屠户的伤远远没有陈大刚来得严重,毕竟陈大刚遭受到四个人轮番围攻,而张屠户只是被陈强揍了。
    陈大刚已经反应过来是何明要打他,虽然他还不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更不明白为什么陈强和石泉生居然同何明是一伙,可他们三个的的确确轮番将拳头打在他身上。
    浑身上下哪都疼,牙还掉了好些颗,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也只有先去医院再做其他打算。
    而张屠户却成功被带偏了,因为在他看来何明都在帮他挡着陈大刚,而陈强在打他,他同陈强无冤无仇,陈强自然是帮陈大刚打的。
    陈大刚平常嚣张惯了,一言不合就动手常有的事,可他张屠户也不是好惹的,这事他不会这么算了的。
    张屠户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疼得龇牙咧嘴,再一看家里被砸的一地狼藉,气得直骂娘。
    正好这时候张家兄弟子侄听到消息陆续赶过来了,张姓在筒子窑是大姓,虽说陈家在这一片势大也不能白白被人家打了,还是跑到家门口来打,这要不找补回来还当他张家人都是孬熊,以后还不得人人都能欺到头上来?
    这不陈家兄弟刚送重伤的陈大刚去镇上,张家浩浩荡荡一群打上门了。
    好在陈家年轻力壮的都不在,要不准得打起来,陈家就一群孩子加上还算德高望重的大队长陈忠在家,张家人再有理也不敢逮着人家老人孩子打,不过是对着陈大刚那屋一通砸。
    陈忠好歹是干部,自认公平公正,听说张家被砸得更厉害,连拦都没怎么拦,还说等陈大刚伤好了些亲自压他过去给张屠户赔礼道歉。
    这些后续石泉生三人并不太清楚,不过也不担心,陈大刚伤得不轻,没个十天半月是缓不过来了,到那时候何明该在镇上安置妥当了,陈大刚一身的把柄,认真查一查他大概没法囫囵着回来了。
    陈强昨天就拎了几件衣服去新住处,还是石泉生抱了床薄被给他对付着住了一晚。
    何家那边他上午已经去过一趟,不冷不热说了会话,拎着处理好的兔子、野鸡,差不多有十来斤肉,也没给个好脸色,他反而心安了,下午独自一人跑去镇上准备大肆采购一番开始新生活了。
    石泉生便骑着摩托车回山上接唐青婉母女。
    原本想着带母女俩去镇上饭店吃的,不想唐青婉早早把中饭做好了。
    这些天都是大鱼大肉,这顿唐青婉弄得简单点:素炒冬瓜、焖青豆、蒜蓉空心菜,外加一个丝瓜蛋汤,除了素了些色香味俱全。
    石泉生见石夏天圆圆的脸更鼓了,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扒着饭,不由停下了大快朵颐的动作。
    他自个不挑,咸菜都能扒三碗米饭,可闺女媳妇是无肉不欢的。
    “陈强不是留了只兔子吗?怎么没做?”正是因为家里有肉,石泉生才没有带回来,毕竟是八月天,这肉不耐放。
    “我卤上了。”
    看女儿眼巴巴盯着看,唐青婉好悬没松口。
    “妈妈炒的菜不好吃吗?你天天吃那么多肉,上厕所都费劲……再说我们马上要去申城了,怕是没有供应粮,什么都得花钱买,那里什么都贵,哪能天天大鱼大肉,可得趁早适应。”
    这话当然说得重了,要是没有重生一招,唐青婉还真担心一家三口现在过去能不能生存下来,不过她知道再过几年改革开放发展经济,有钱啥都不愁。
    现有的积蓄省着点用在申城也能过几年,这年头大学生都是包分配的,她又是国内名列前茅的重点大学,想来工作不会差到哪里去,等她挣到钱了就给石泉生开个店,一家子经商致富奔小康。
    她之所以连着俩顿一点肉星没搁,是前些天甜甜小朋友吃太多肉了,石夏天是比一般小朋友消化好点,可她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运化能力在那里摆着,今天早上起床唐青婉还隐隐从她嘴中闻到了一股味道,想来是之前吃的肉还没完全消化。
    小孩积食可不是好现象,容易咳嗽、发热,所以她在有意控控她的肚子。
    “你要是真吃不下把那甜汤喝了就行。”
    说是甜汤,其实是苹果山楂粥,促消化的,唐青婉特地多放了几颗山楂,专消肉食,她还做了山楂糕。
    说着唐青婉示意石泉生将石夏天没怎么动的剩饭吃了,这年头好多人饿肚子,浪费粮食简直是人神共愤的事。
    石夏天一看她妈这是打算来真的,忙护着自己的碗:“谁说我吃不下的?妈妈炒的菜这么好吃,我也能吃三大碗。”
    说完一边扒饭一边警惕地盯着石泉生,生怕他来抢。
    唐青婉失笑摇摇头:“你是女孩子,文雅点,别学你爸那样扒饭。”
    石夏天自然没能吃下三大碗,她的第一碗唐青婉装的就不满,就这几样素菜勉勉强强吃完了,唐青婉直接让她打住喝汤了。
    比往常食量减了一半,看得石泉生直心疼。
    唐青婉没好气道:“少吃点对她好。”干嘛一个个谴责地看着她。
    后世人可是总结了:“要想小儿安,须得三分饥和寒。”
    她们家这条件已经赶得上后世那个水平了,再按照原来的喂法她该营养过剩了。
    虽然上辈子看到石夏天那么瘦很心疼,可如果将她喂成一个大胖子,那才是追悔莫及。别看现在好多人吃不饱饭,二十年一过,三高成片,这三高和饮食还有体型可太有关系了,偏瘦不好,太胖也不行,饮食得从现在就要注意营养均衡、荤素搭配。
    吃过饭,石泉生洗碗,石夏天今天也不午睡了,唐青婉给她换上一身长袖,还戴着石泉生从省城带回来的遮阳帽,镇上可不像山里,没那么多树荫可躲,下午正是日头毒辣的时候,可不能最后几天将小甜甜晒成小黑妞。
    石夏天倒是由着她摆弄,但是等石泉生过来,她就偷偷同石泉生挤眉弄眼,唐青婉从镜子里看到也不说破,别看石夏天长得精致跟瓷娃娃似得,从小却是一副皮猴样。
    镇上供销社有部电话,三人到镇上后先奔这而来,这次等电话时间有些长,可能姥爷午休了,不过最终还是接通了。
    高丰田有些不好意思,他那天接到小外孙女的电话后特地打电话到闺女家,闺女根本没让说几句话就挂了,说是担心占线赵家少爷,也就是二外孙女对象回头电话打不进来。
    没办法,高丰田只得亲自跑一趟,可闺女那里一团乱,根本顾不上这小外孙女,别说准备点东西,那证明材料还是他跑街道办弄好的,上午才寄出去。
    “小月啊,你大姐回来了,你妈那里难啊,房子住不开,一天到晚闹腾。你嫁人了,就好好过,材料我给你寄过去了,还有一些布料,给你家囡囡做两身新衣服。”
    唐青婉这才放下心,她不计较什么东西,就怕材料上出纰漏。
    “我大姐一个人回来的吗?是回城了不用走吗,她有工作吗?”
    高丰田都不好开口了,唐清悠能回城是国家刚刚放宽了政策,新出台的规定有一条:有多子女下乡的家庭可以照顾其中一个回城,唐家第一时间将唐清悠弄回来了,这光回来也不是事,得安置下来,没有工作,口粮都没有,闺女那里这两天就为这事闹着。
    闺女听说小外孙女来电话了还愣了半天,一开始以为她要弄材料是也想设法回城,还骂了几句,听说她在山村结婚生了孩子算是扎根在那了才松了口气。
    这十个指头有长短,顾不过来也是没法子事,高丰田只得帮闺女描补一点,找老伴要了些布料、粮票,自己还偷偷填补一些将东西寄出来了。
    高丰田告诉唐青婉,唐清悠那边环境更差,她身体这两年垮了,工作还没着落……话里话外意思都是让唐青婉好好在乡下呆着,别想着回城添乱,家里顾不过来。
    唐青婉早就学会不为唐家这群亲人伤心了,嘴上却少不了多关切几句,免得高丰田觉察到差异,毕竟她下乡之前在姥爷的诊所呆的时间长,高丰田对她的性情还是了解一二的。
    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她不想同唐家人对上。
    讲完电话唐青婉就彻底放心了,按着现在政策,知青结婚了是不能回城的,可她是考上大学回城的,不受这政策限制,并且子女都是跟着母亲的户籍走的,这次打结婚证正好能让甜甜成为婚生女,她回城后子女可随母亲迁往城里,正常上学学入户。至于石泉生等介绍信时间一过大概要做两年黑户了,不过在不差钱饿不死的前提下,那点在旁的知青看来能解决温饱生计问题的商品粮也不是那么稀罕。
    反正三四年一过,这些当前看起来不可跨越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特别是像石泉生这种有能力的人,到哪也不至于饿死。
    唐青婉记得当前政策已经允许某些没工作单位的返城知青从事个体经营,虽然她不太符合条件,但是一步步走下去总能想到办法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行了。
    唐青婉来镇上主要就是为了打这通电话,现在打完电话得到确切的消息总算放下心,一转眼就看到石泉生带着石夏天买了好几样吃食。
    见她出来,还被塞了一手。
    石泉生怕她生气似得解释道:“冰糖葫芦里都是山楂,你不是说这个促消化吗?没给她买旁的。”
    唐青婉哭笑不得:“那这些糕点、罐头是什么?”
    石夏天嘴里包着冰糖葫芦还不忘卖乖道:“都是给妈妈买的,我可以不吃肉,但是妈妈不能不吃。”
    “就你会说话,那这些都是给我一个人买的,你不吃?”
    石夏天睁大眼睛认真看着唐青婉,就是不开口接话,那抖机灵的可爱模样让唐青婉都忍不住笑了。
    石泉生一看唐青婉神态就知道材料没问题了,也放下心来,一把抱起石夏天,说再去逛逛。
    “我让明哥给帮忙多弄一点全国粮票和通用的布票,其他票证可以到了申城用这两样换一些。”
    这年月计划经济城里人会按时□□,农村人是没有的,以往石泉生经常跑黑市,用票的机会不多,想换到也容易。
    申城什么样,他还是两眼一抹黑,所以一定要准备充分,最起码要保证衣食无忧。
    唐青婉重生之时早取消票证制了,她都忘了这回事。
    不过她这次回去是上大学,学校肯定会发,到时候找同学应该也能换一些,只要不是特稀缺的票、证都不难弄,她不太担心这些,而是小声问石泉生道:
    “镇上一般哪里能收购药材?”
    唐青婉知道这时候的药店,主要销售化学(西)药和中成药,至于中药饮品是比较少的,特别是参、茸、石斛一类的贵细中药,直接销售的更少,这年月人们还不富裕,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补品不用想。
    她了解申城的中药饮片厂的供销模式,中药饮片都是集中生产加工再供往各级,她任职的医院就属于三级机构,饮片厂下游中成药供应站供货,她后来开药店是跳过中间的供应站直接从饮片厂拿货的。
    而这次去申城,她会去饮片厂销掉家里的存货,如果能有稳定的货原,他们说不定能成为申城中药饮片厂上游的供货源。
    石泉生摇摇头解释道:“镇上的医院、诊所的供应都由上面分包下来,药店的话也有固定货原的途径,一般不人接待陌生人,买也压不下价,最好是去山里收。”
    石泉生收来的货主要销往省城,市里也熟,这一带还真不活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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