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一门除了她以外全都化为灰烬,沈娆知道是因为被人陷害,可旨意是皇帝下的,她怎能无怨气?!
    沈娆攥紧拳头,很想问你就对他那么忠心吗?可这样问太过大逆不道。而且她这样问算什么,想谋逆吗?
    她平息自己的情绪,淡淡的道:“此事要瞒着太子,现下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嗯。”谢槿正襟危坐在扶手椅上,双手交叉,一派老成持重的模样。若是衣服没穿的如此松垮,倒是更严肃了。
    他向沈娆伸出手,牵着姑娘的柔荑,淡淡的道:“你莫太过担心,你那表弟不是个呆的,聪明着呢,就算知道此事,也不会乱了阵脚。”
    “我只是觉得,一片丹心喂了狗!”这两年宋裕在边界城池镇守保家卫国,他们养尊处优,还要步步紧逼!
    “莫气,等回京后,说话最多的那几个人,为夫挨个帮你欺负回来。”他揉了揉她的手,目光沉静柔和。
    “你是谁的夫?”沈娆忍不住老脸一热,抽出手,瞥了他一眼,“我可没嫁你。”
    谢槿微挑眉,低低的笑了声,手指搭在她小腹上,“若不是你一直吃药,你这早就怀了我的种,怕是都会叫爹了。不嫁我,嫁谁?”
    她听后嘴角抽了一下,随即笑颜如花:“喜欢孩子?你去生,休想把这差事给我。”
    “好啊,试试我能否给你生个。”他起来转动了下手臂,把人拦腰抱起来,径直走向床榻。
    沈娆觉得大事不妙,“别了别了,还是算了。”
    这家伙在这事上一向野的很,她很累。
    “方才被人打扰,不尽兴。”
    “算了吧,别……”
    “唔——”
    大祭司蒙笛潜入郢城欲生祸,反被擒的事,已经传到身在前线的太子耳中。他万般庆幸沈娆没事,而后又畅快一笑。
    吩咐人押着大祭司来了营地,直接将人五花大绑吊在城墙上,还贴心的把嘴封了好几道。
    对面哈特族王城看见大祭司被俘,赶忙去通知可汗。新上任的可汗阿尔丹知道这事后暴跳如雷,而后只能再度派出使者,说这次诚心谈和,并答应之前的要求。
    签订和谈条约后,沈娆看了一眼那个每年向大宁缴纳贡品的单子,眉头一挑,“难怪人家不同意,你这像打劫。”
    宋裕洗干净手,提起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说:“他不给也得给,要不然他这名义上的可汗也别想做了。”
    累了这么些天,他早就疲乏了,如今事情了结,轻松的扑床榻上,抱着被子伸了个懒腰,“以后他们就是大宁的哈特族,等回去后我会向父王请封,给这个可汗一个异姓王爵。”
    沈娆合上和谈条约卷轴,疑惑:“为什么没彻底踏平哈特族王室,非要拖着与他们和谈。”
    按照兵力完全可以,简直是如探囊取物。
    “哈特族全族上下那么多人,我们并非他们族人,又怎么会真心臣服?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要统治他们。”
    宋裕穿着绛红色烫金蟒袍,长马尾的发髻上戴着金冠,额间束着绛红色镶嵌黑曜石的发带,颇有少年英气,又矜贵,撑着头在瞧她。
    “所以啊还不如就把他们打服了,再给个仅是名义的大宁异姓王爵,让他们老老实实臣服于大宁,好好养牲畜,每年给我朝上供!”
    所以这就是找了长期给朝廷做工的?
    沈娆一直担心他,现在发现不过是自己操心太过,长舒口气:“那咱们该回京了。”
    “是啊,该回去了。”宋裕一下子来了精神,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下,“虽然我更喜欢这边自由自在的风,但京内那些属于我的东西,我必须要拿回来!”
    少年气势磅礴,颇有君临天下的感觉。
    沈娆听后轻轻一笑,拱手行礼,“臣必定竭尽所能,辅佐太子殿下。”
    “今夜邀请郢都城官员将士们,本宫要摆宴酬劳,也要与他们告别了。”少年蓦然落寞下来,垂下眼。
    他是东宫储君,就不可能一直驻守边陲。要么赢,登临帝位。要么输,粉身碎骨。
    他不能输,他只能赢,不然他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保不住!
    沈娆无法体会到他与这里的感情,但她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舍不得这里,不仅仅是感情,更是自由。
    庆功宴办在露天广场上,众人围着篝火摆桌喝酒吃肉,一张张常年饱受风霜的黝黑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畅快笑容。
    唐季夏这些日子一直在前线打仗,今个才见到沈娆,不免满心感慨,坐在她旁边,说:“我不想回去了。”
    “啊?”沈娆一愣。
    “京城乌烟瘴气的,哪有这无拘无束的。”唐季夏性子直,脾气硬,有什么就想说什么,非常不喜欢与朝堂上那些人虚以委蛇。
    若不是一心想实现抱负,她早就想辞官回家了。
    如今来了这,她才知道天地广袤无垠,战场上的为国厮杀,是那么的畅快淋漓!
    她人突然靠的太近,沈娆身体紧绷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低着头,轻声道:“那唐国公会同意吗?”
    “我爹娘没得早,都是死在战场上,我爷爷就不准我上战场,让我驻守皇城已是底线。”唐季夏眼神狡黠,拱了拱她,似乎欲言又止。
    沈娆没防备被撞的向旁边倒过去,唐季夏下意识去拉她,结果也一起倒下。
    桌子被撞翻,东西叮叮咣咣倒了一地,众人纷纷看向这,就看着唐季夏压在沈娆身上——
    沈娆脸色都青了,咬牙切齿:“唐季夏!”
    唐季夏嘿嘿笑了笑,“对不起对不起,我衣服勾到桌子了,这不能怪我。”
    坐在她对面的谢槿已经起身,而后看见宋裕匆匆过去,只好作罢,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唐季夏起身后,宋裕心疼的把沈娆扶起来,轻声道:“没事吧?”
    第38章 天生一对
    自己这表姐什么都好,就是体格不行,身子柔若无骨,好像吹阵风都能把人吹走。
    “我没事……”沈娆也觉得自己太弱了。
    唐季夏见宋裕正好来了,衣摆一撩,扑通跪在地上,“恳求殿下成全末将心意,让末将留在郢城,戍守边关!为国尽忠!”
    她的声音慷锵有力,异常坚定。
    宋裕听后叹口气,随即摆了摆手,“唐国公早年丧子,儿媳也香消玉殒在战场上,他还需要你尽孝于膝前。”
    “殿下——”唐季夏见他如此坚决,拼命向沈娆使眼色,就差也去她面前叩头了。
    沈娆理解她的理想抱负,可是唐国公年事已高,要是真将她留在这,老人家怕是承受不住,“唐将军,唐国公年事已高,你还是留在京中陪他吧。”
    “好吧。”唐季夏蔫头巴脑地抱着酒坛去一旁郁闷。
    她们这桌子掀翻了,也没地方。本来宋裕是想把沈娆领到自己身侧,可旁人不知道他们关系,又怕旁人误会,一时间也不知道让她去哪挤一挤。
    还没想好,就看见沈娆径直去谢槿旁边,扯了个凳子,安静坐好。
    宋裕:“……”
    我的好姐姐,那可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啊。
    他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只能不情不愿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大宁女官女将虽少但也不是见不到,大家也不稀奇,没人往她这看。沈娆瞧旁边这人正襟危坐,一副正经模样,不由得起了些逗弄之心。
    她瞧瞧伸腿过去,鞋尖在他小腿肚蹭了蹭。
    谢槿下意识蹙眉,不着痕迹瞥了她一眼:三天不收拾,就敢上房揭瓦了?
    沈娆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水,又装作筷子掉了,弯腰去捡,用手指撩过他大腿。
    谢槿:“……”
    这是料定自己不会发疯到在这弄她,是不是?
    小丫头,她根本就是在报仇,不就是自己欺负她狠了些吗?
    宋裕手中筷子都捏断了,这俩人在做什么?眉目传情?!不行,他不能允许自己的表姐,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更何况这是个剥皮吃肉的恶魔!
    他轻咳两声,“沈大人。”
    “沈大人。”
    “咳咳咳咳咳——”
    这剧烈的咳嗽,宋裕被呛的真咳嗽了,脸呛得通红。
    沈娆这才回神,站起身,“殿下,可有事?”
    “去拿圣旨。”
    “早就准备好了。”她正事可从来不会耽搁。
    她拿着圣旨走到中间,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龙鸣将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多年为国尽忠职守,更是在此次战役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封从二品镇国将军,钦此!”
    龙鸣便是那位假意叛变的将领,他听到此消息,黝黑饱受风霜的脸上,挂满了不可置信,呢喃:“镇国将军?”
    “这是你应得的,本宫未到之前,你一直恪尽职守,护卫着边界整整二十年!如今你已四十有五,大半生都送给了大宁,这是你应得的!”
    宋裕还记得刚来时,龙鸣对自己并不客气,总针对他,折腾他,丢去校场上,各种训练。看似君臣,实际上相当于自己的老师,把他一步步带到现在!
    龙鸣热泪盈眶,郑重地起身,上前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末将定当一生保卫家国!”
    沈娆将圣旨放入他掌心,虚扶起他,“将军大义,下官佩服。”
    唐季夏摸摸自己的胸口,觉得一团火在烧,她如今二十三,驻守皇城多年,现是正四品明威将军。
    她知道自己是承前人蒙阴,才受陛下看重。可她不想这样,她也想进到战场上来,血洒疆土啊!
    宋裕继续说:“至于日后郢城事宜,由龙鸣将军和刘参政共同协商管理。”
    “是。”
    龙鸣怔了怔,“殿下……可是要回京了?”
    “我家在那,我得回去了。”若是有可能,他也想留在这,和这群兄弟把酒言欢,驰骋疆场。
    可是他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逍遥自在。
    “末将誓死守护武门关以及郢都,大宁国土,寸步不让!”
    “大宁国土,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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