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潼与叶阿黎还在府内中堂论事的时候,西康王府门前又有一群新的宾客到来。
    “这位西康女王虽然只是一个番邦贵人,但却甚受雍王殿下礼遇,乃是荣居长安的贵宾。稍后登堂相见,诸位切记不要失礼啊!更何况雍王殿下今日也在此邸堂,稍后若能有幸登堂拜见,一定要应答得体!”
    临入王府之前,香行社的社首曹买金又望着同来的诸香行社成员们郑重叮嘱道。
    香行社少不要要与达官权贵们打交道,曹买金身为社首,倒也颇有从游权贵的经历。若仅仅只是一个西康女王,倒也不值得如此战战兢兢,但是雍王殿下也在堂中,便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忐忑。一路行来,这一番话便已经不知道说了几遍。
    “曹社首请放心,能得雍王殿下召见,于咱们香行社也是一大荣耀,稍后入见,一定不会失礼。”
    其余社徒们也都紧张不已,一番说辞半是回应曹买金,半是为自己打气。
    曹买金又行到刚刚落车的上官婉儿面前,小心叮嘱道:“上官大家虽然入社不久,但一手高艺颇合宫香技法,想必身世不俗。闲言不敢多扰,但稍后若能有幸登堂,还请一定要……”
    “妾紧随社首并诸同业。”
    上官婉儿闻言后微笑点头说道,说话间,视线已经忍不住望向这西康王邸的门庭之内,并拢握紧的指节间已经颇有香汗沁积,心中的紧张并不较之旁人有少,甚至还因为一些奇妙的情愫而更有过之。
    说话间,王邸中已经有人行出,将一众人引入府邸前堂,自有邸中员佐出面接待。
    这一届世博会中,西康女王采购了大量的香料,手笔之豪阔哪怕在权贵云集的两京也是极为罕见的。这一次将香行社诸众请来王邸,则是讨论一些香品专供的问题。毕竟西康国采购所面对的主要还是吐蕃权贵,生活品味与大唐人士多有不同,对于香料的喜好也就有另一套标准。
    对于这样的豪客,曹买金等人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但同在席中的上官婉儿心神已经全不在此,颇有几分坐立不安的局促感。
    这一谈就谈了小半个时辰,始终不见邸中贵人亲自出面接见,曹买金等人对此自然不无失望,但也不敢多作打听,只是专心记录府员们所提出的香料品质的要求。
    正在这时候,突然又有府中员佐匆匆入堂,环视众人一眼之后又说道:“在座可有一位上官大家?就是曾得三原李学士赋诗雅赞的那一位。”
    听到这话,香行社众人无不齐刷刷望向上官婉儿,而上官婉儿也是霎时间俏脸绯红,于席中起身望向对方。
    “李学士雅好上官大家妙艺,日前冒昧登邸求见不得,深以为憾。今日登临王府做客,论及此事,大王有请登堂一见,未知上官大家肯否赏面?”
    “赏面、赏面!当然……岂敢妄称赏面,方计小术,竟能得贵人雅赏赐见,荣幸至极!”
    不待上官婉儿开口,社首曹买金已经连忙起身说道,并举步便要随上官婉儿同往,只是走到门口便被府员抬手阻拦了下来:“请诸位安在详议事则,稍后府中礼席厚置,大王再出谢诸位。”
    曹买金碰了一个软钉子,自是满心失望,并又忍不住小声对上官婉儿说道:“上官大家稍后若有幸能见雍王殿下,请一定敬告我等香行社诸众崇慕深情!”
    “要见我的只是那位三原李学士,雍王殿下位高权重,恐是无暇接见我等方计末流。”
    上官婉儿此际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强忍住心情的悸动低声说道,说完后便不再理会曹买金的纠缠,举步便向堂外行去。
    西康王府员佐在前方领路,院舍廊道之间曲折前行,一直向府中走了大半刻钟,才指着前方一座阁楼说道:“请上官大家入阁相见。”
    上官婉儿微微点头,然后便举步向阁楼行去,行至阁楼门前,却有些紧张的顿足不前,心中杂乱的念头还没整理出一个头绪,门内却突然探出一手,直将她整个人扯入楼中。
    “上官大家倨见王侯、不阿权势,但也是雅趣富丽,怎么对我这样一个苦慕芳影的青年才俊都这般的疏而远之?”
    温香入怀之后,李潼返身一脚将房门踢上,直将上官婉儿火热娇躯强抱入怀,直入厅中。
    “哈,青年才俊?色胆包天才是真吧!三原李潼、李潼……换了头面,没换这一份坏心肠!”
    上官婉儿陡遭拥抱,已是星眸迷离,半作挣扎着两手捧住那已经深刻于心扉的脸庞,浓热情意直冲上脑,樱唇半启已是主动呈献,娇躯更如灵蛇一般扭缠紧密,直欲将一颗芳心都揉入对方胸膛之内。
    一番唇齿手足的纠缠,时间已经足足过去小半刻钟,上官婉儿才挣扎着转开俏脸,深埋于李潼怀中,颤抖着啜泣起来:“我怎么配、怎么配……你又何苦这样,但凡稍作用强,这一副身心,难道不是你手中的玩物?这样深情用心,让我连再怨你恨你的资格都无……三郎,这一副皮肉心肠,都被你用情作刀,刻满了你的名字!”
    怀抱着战栗不已的娇躯,李潼听到这话,忍不住便嬉笑道:“我的名字可是有点多,娘子这样夸言,是要诱我里里外外摸索通透,到底刻写了几个名字?”
    上官婉儿抬手握住那已覆胸前丰美之处的大手,仍然啜泣不止,但已经不无娇羞的嗔言道:“你心意都已经用到这般,我又怎么能逃脱你的指掌?这样深情时刻,让我感触多些,不要这么羞人辱人,往后余生,长年把弄,只是此刻,让我、让我把你于心底细细刻摹……
    那日见你闯门被街徒惊走,我心里已经怨极了人间,无论李潼、还是李守义,又或李慎之,只要是这一份心肠不变,无论至尊、走卒,你只是我的三郎、是我的至爱、是我的命……若不是仍然贪享同你余生厮守的快活,我真想此刻就把心剖出给你!人间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妖异,能把女子情怀玩弄得这般深刻……”
    听到上官婉儿一番情言炙热如火,李潼也没想到自己这番行为竟让这娘子如此感动深刻,抚其秀发、不无怜念道:“我也只是恃在娘子痴心错给,些许薄情有的放矢,惭于自夸专给,唯是从容境地之内,绝不抛弃一人!
    前缘不复赘述,但从此以后,三原李潼与娘子终生厮守,或仍难免聚少离多,但百年之后、不作孤冢。人间情缘纠缠,黄泉不离不弃。不敢夸言生生世世,唯是此生,必须厮守尽欢。无论所在何处,人前人后,绝不容你半分忧喜不因我而生!”
    “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所思所想、所悲所乐,但得三郎有情给我,我不再有半点私己自留!”
    上官婉儿啜泣半晌,情绪才稍有克制,听到李潼这么说,又是忍不住将娇躯逢迎上来,并是破涕为笑:“人间滥情滥施,不知凡几。唯是三郎,哪怕如此廉耻全无的薄情声言,都成了扣人心弦的情话!明知你只是一个薄情狂徒,得势之后更加骄横,可我终究舍不得……
    因你心肠伤断,但只是一点蜜糖,我便甘甜得忘乎所以!高高在上的雍王殿下,万众企望,我虽有爱意,但自惭形秽,不敢亲近。但是三原李潼,我要一生守傍,谁也不能逼我退走!”
    说话间,她更将俏脸凑上,诸分舐吻,浓情腻意之间,已是忍不住迷情呢喃:“三郎、我的三郎……咱们能不能归自家院邸,妾有千种柔媚,已经按捺不住,全要献给我家夫郎……”
    李潼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是心跳陡快,只觉得怀中娇躯风情万种,除此之外,人间诸种此时俱不足恋,以至于忍不住便要剑及履及。
    上官婉儿迷情中仍存一分清明,两手环在胸前,美眸凄楚央求道:“妾生人以来寄养掖庭,半分无有,唯此一珍,三郎爱我,能不能容妾献给自家帷幄之内?”
    李潼听到这里,深作一口呼吸,垂首吻在那光洁额头上,扯下氅衣,裹在了上官婉儿早已经凌乱不堪的衣裙外,然后行出阁楼,唤来随员吩咐道:“京西大学堂李校理,修撰积功,劳苦深刻,着令王府速赐隆庆坊傍池甲第一所,即刻去办理!速去、速去!”
    随员见殿下眉眼语气俱有焦躁,不敢怠慢,忙不迭匆匆出门前去办理此事。
    接着,李潼又吩咐西康王府速速安排车驾礼送诸香行社员众返回各家,引车入府,直与上官婉儿登车同出。至于明面的雍王仪驾,则就直接留在了西康王府。
    邸中人事去尽之后,叶阿黎才行至此处阁楼,吩咐府中人员不得靠近,自己登堂独坐,看着那颇为凌乱的坐席,以及被撞倒的屏风,眉眼间颇有几分落寞怅然。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举步出堂,召来员佐吩咐道:“雍王殿下不胜酒力,今日留宿邸中。宅内仔细布防,不准闲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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