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马车帷帘看了一眼童之的背影,思索了一息,忍着些许的疼痛挪到裴季伸旁。
    华音发出的细微声响,如数落入裴季耳中,还有因她靠近而淡淡的清香,是金疮药和汤药的气味所掩盖不住的。
    “大人可方便说一说来南诏的目的?”华音问。
    裴季半掀眼帘,漆黑的眸子与华音相视,挑眉:“自是为了抓你。”
    华音沉默了一瞬,知晓他不想说实话,正要回到原来的位置,又听他淡淡的开口:“先皇为太子时,也就是在十一年前被南诏所擒,囚禁近乎一年我才从南诏把先皇救出。”
    华音闻言,又坐近了一些,衣衫相触。
    裴季低眸瞧了眼二人相触的衣衫,到底没有抽出。
    “南诏本就不想要先皇性命,只是想和大启谈条件,更为了能后退路,所以一直善待先皇,还把南诏郡主嫁给了先皇,一年相处,二人倒也生出了些情意。”
    华音一愣:“可并未听说宫里有哪位娘娘是南诏的郡主呀?”
    裴季暼了一眼她,轻笑:“南诏怎么可能允许这能稳住先皇的郡主被带回大启。后来过了两年,先皇登基,手握大权后派人来接郡主。可听到的消息却是郡主在一年前生产的时候便难产死了。”
    裴季沉吟了一下,补充:“那郡主不想让先皇为难,威胁当时的南诏王,若是让先皇知晓有孕之事,便自杀,所以先皇一直不知此事。”
    华音未曾留意过先皇的情史,倒是好奇,“那孩子呢?”
    “说死了的有,说在出生的时候,郡主不想让孩子被利用,被送走了的也有。而先皇驾崩前给了我下命令,若确切是有孩子活着的消息,让我替他亲自来一趟南诏,确认是否是他与郡主的孩子,若真是,便把孩子带回。”
    华音静静的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南诏王费此心思找到这个孩子,就是为了让大人来南诏助他铲除段瑞?”
    裴季微一点头。
    之前华音不了解南诏王,不好置评,可今日知晓了关于张王后母族身死的原因,还有宫中那些个替身妃子后,她面露嫌恶。
    “段瑞不是什么好人,那南诏王也不见得是好人。”
    裴季转头掀开了帷帘,看着热闹的南诏王城,微微一笑:“大启在十年前能扶持现在的南诏王坐上王位,也有本事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推别人坐上那个位置。”
    原本,裴季确实有过这么个心思,但嫌麻烦,便也就只想在南诏这段时日打压一番南诏王,让他乖觉。
    但……
    “换人坐上南诏王的位置,这南诏才更能让我顺眼。”裴季笑意逐渐温和。
    裴季的语气轻描淡写得好像不是在说把一个藩王搞垮,而是在说今日的天气一般。
    关于这等国家大事,华音没有什么兴趣,好一会后,才说:“不知南诏王的接风宴在何时?届时几个妃子,还有南诏王的亲信都会齐聚一堂,那时或许也可观察一二谁是奸细。”
    裴季点头,他也是如此想的。
    “接风宴日子随我定,我定在了三日后,先养精蓄锐再做打算。”
    进了南诏后,先是雨季,后是杀手埋伏,锦衣卫便是铁打的,也需要休整几日。
    到了客栈前,裴季似乎要抱她下去,华音低声问:“不需在王宫住下,也不用再演戏了吧?”
    裴季睨了她一眼,她似乎自己走还比他抱着还好些,便也就只伸出了手。
    华音看了眼裴季的手掌,再缓缓抬头看向裴季。
    裴季嘴上依旧还是那个刻薄的裴季,但有时候又觉得他的行为一点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犹豫了两息,华音还是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中,掌心微烫,心跳有一瞬的快了些。
    早知便让他抱下了,这种两手交握,竟比他抱着她的时候还要让她不自在。
    下了马后,华音才发现,客栈外还有一队车队。
    像是那云侧妃弟弟,客曹尚书云霄的人。
    华音沉吟了一瞬,依附裴季坚硬结实的肩膀之上。
    虚弱的戏总该还是要做完的。
    裴季早已看见了云霄的人马,她这番模样便知她又开始立起了柔软且弱不禁风的形象。
    温香软玉依靠而来,倒是让裴季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裴季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俗人,爱美人,更爱怀中女色。
    揽住那盈盈一握的蛮腰,步子徐缓的入了厅中。
    “下官云霄见过裴大人。”
    清朗的嗓音落入华音的耳中,她抬起眼眸看向前方几步之外的云霄。
    待看清云霄真面目的时候,倒有些惊讶这客曹尚书不仅年轻,而且还如此英俊。
    一身南诏锦缎白袍,墨发高束,腰间别了一把细长腰刀,剑眉星目,竟有几分大启儒雅侠士的感觉。
    这一身白,与裴季一身黑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不知怎的,华音忽然有种云霄是江湖正道君子,裴季是魔教魔头的错觉。
    目光再次回到了云尚书的脸上,华音不禁多看了几眼,倒不是因为英俊,而是有些许说不出的感觉。
    华音目光不算直接,但也不算隐晦,直到耳边传入裴季阴恻恻的一句:“原来九姨娘喜欢这般儒雅的装扮,下回我也这般打扮,如何?”
    裴季的语气中带着笑意。但华音好歹也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些日子了,怎听不出来他的不悦?
    华音低眸,软声道:“妾身还是觉得大人像现在这般就很好看”
    云霄望向倚在裴季身上的女子,在与其对上目光之际微微一愣,但瞬息便恢复如常地挪开了视线,望向裴季,语气恭敬:“下官此次前来,是想询问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裴季静默了一瞬,因有试探云霄之意,便道:“云大人且稍等,我先送我这小夫人回房。”
    云霄略一行礼:“那下官便在此处恭候。”
    裴季扶着华音从云霄身旁经过,微上扬的嘴角也一瞬间扯平。
    华音被裴季扶着上楼梯之际,心头还是有一丝怪异的感觉升起,所以还是忍不住回头瞧了眼站在大堂中,正目送他们上楼的云霄。
    那丝怪异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华音心思颇沉,只一眼就收回目光,往楼上走去。
    裴季眯眸瞧了眼身侧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华音,眼中多了几分思索。
    还真喜欢像云霄那样有可能内外不一的男人?
    第48章 (补修年纪)
    到了二楼玄关左转后, 裴季便松开了华音,继而淡淡的暼了一眼她后,什么都没有交代就径直的回了他自己的屋子。
    房门打开,继而又“啪”的一声阖上, 华音望着紧闭的房门, 微一偏头, 神色纳闷。
    这人真是阴晴不定得很, 在马车上还好好说话,怎就回到客栈就变了脸色?
    也不知那童之是如何忍受得了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还忠心耿耿伺候了他那么多年的。
    华音暗一撇嘴,收回目光, 转身入了对门的客房。
    在乌蒙时二人便住在对门,来了南诏后亦是。
    如此近的距离, 既安全又危险。
    安全,是在于有人想要杀她的基础上, 可欲杀裴季的人远远多过与她。
    亏了。
    华音才入房中不过是一刻,童之便敲了她的房门。
    华音应了一声“请进。”
    童之推门而进,而他的身后也跟着两个年纪十五六的小姑娘, 她们手上
    童之道:“这两个婢女是送来给姨娘的, 都会说大启话。”
    童之望向两个婢女,吩咐:“向小夫人问好。”
    两个小婢女盈盈一欠身,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声:“奴婢见过小夫人。”
    华音看向童之,眼神瞟了眼婢女二人。
    童之会意, 便颔了颔首:“这是大人让我去安排的,姨娘尽管用便是, 更不用担心会像在乌蒙时,舞姬那般。”
    华音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两人听命裴季, 她可放心来用。
    不会像乌蒙的舞姬,那便是会些拳脚功夫的。
    “那这些又是什么?”华音目光落在婢女手上捧着两叠衣裳上。
    童之循着华音的目光看去,解释:“大人吩咐准备的衣裳。”
    华音有些诧异,裴季为什么连衣裳都让童之给她准备了,是嫌弃她?
    华音目光下移,落在自己身上在盘阿寨时穿的衣裳上边,嫌弃她太寒酸了?
    童之送了人过来便也就退了出去。
    二人给华音重新换药包扎,华音让她们寻一身衣裳给她换上。
    婢女从方才端进来的衣物中翻找舒适的棉衣之际,华音随意瞧了一眼,瞧到了一抹水绿色的轻纱,边角绣有金丝异域花纹的衣物,华音愣了一下。
    虽然只是瞧了一眼,可怎么瞧着都不像是正经的衣衫。
    婢女寻来了舒适的棉衣,华音也收回了目光。
    换上衣物,婢女退出了屋外。
    待婢女出去后,华音才去翻了一下送来的衣衫。
    翻到了方才瞟到的轻纱衣衫,待拿起来看清全貌后,嘴角微微一抽。
    这衣物与乌蒙城那舞姬的衣物甚是相似……
    这是裴季吩咐送来的,不用做他想,也知他有什么样的坏心思。
    她也不是什么真的柔弱女子,他还想着那档子事,也不怕色字头上一把刀,最终落得连命都没有了?
    华音瞧了一眼,想到自己要穿上这身衣衫在他眼前舞骚弄姿,让她打了个寒颤,连忙的把这身衣裙塞入了房中的柜中,眼不见为净。
    塞了衣服后,华音躺到了床榻上,眼神无神的盯着帐顶,脑海中浮现了云霄的脸。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心头升起有一丝很怪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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