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和元年,春正月,还,行幸建章宫。
    光禄大夫公孙遗守少府。
    三月,赵王彭祖薨,唯一掌握江充背景,可能会动摇他的人也死了,江充彻底没了忌惮,行事越加放肆,因巫蛊构陷牵连的人,死伤数万。
    四月,因建章宫刺客逃走,刘彻大怒,越发多疑敏感,一查再查,弄的长安鸡飞狗跳。
    这样大好的机会,公孙敬声自己送上去的把柄,自然也不会再被对方视而不见了。
    查,公孙敬声擅自挪用北军的钱一千九百万!
    公孙敬声被捉拿下狱的那天,卫君孺表现得比谁都沉稳,只是见到卫子夫的时候,才带着哭音,喊了一句,子...子夫...
    姐...卫子夫不知该如何宽慰她,这一场局,纵然百般筹谋,大家保证会尽最大的能力保下公孙敬声的性命,但汉律宣判公孙敬声的罪,就是死刑。
    没发生时,她可以下狠心的把自己和所有孩子的生死,压上去赌。
    可实际发生了,她要怎么跟自己的亲姐姐交代?要怎么告诉自己的姐姐,这局,以命相抗的局,用的是姐姐儿子的命!赌的却是刘家的天下太平!
    喉咙里如同堵了棉花,卫子夫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卫君孺呆愣愣的看了她半天,轻柔的擦去卫子夫的眼泪,子夫,既然开局了,你答应我,不到你死的那天,不许收手!
    姐...
    你最容易妥协了,我不怕敬声牺牲,只怕你们反悔辜负他的性命,所以我要你发誓!不到你死的那天,不许收手!!你发誓!!!卫君孺激动道,你答应我,答应我啊!
    卫子夫觉得牙齿都在抖,却一点都不敢移开目光,看着卫君孺的眼睛,口齿清楚的发誓,我卫子夫发誓,哪怕我死,都不会收手!
    好...好......好!卫君孺咬牙说出这段话时,张嘉就站在一旁,震惊又绝望的看着两个人。
    从小到大,张嘉一直被逼着走无法选择的路,她并没有多大的野心,也不想嫁什么英雄,只是想要过可以掌控命运的日子。
    为什么?公孙敬声这个曾经最不可能卷入军、政两个漩涡里面的人,如今竟然变成了拿命去拼的臣子。
    然而,张嘉什么都做不了,她深切的感受到卷入这种漩涡后的身不由己。
    为什么?张嘉突然生出了一丝恨意,原来并不理解为什么有刺客敢刺杀刘彻,现在真是恨!恨到极致便是胆大!
    不敢想的,统统敢想了,为什么刘彻不早一点死,太子若是早日上位,公孙敬声也不必去拿命赌了!
    一连数月,军费的清查、拉锯、归档,让太子府和卫府一直都灯火通明,公孙贺几乎住在了阳陵,一直在追捕朱安世,希望能早日开释公孙敬声。
    可事情并没有按照当初铺好的路走,一天天过去,事情却越来越棘手。
    陈掌有些坐不住了,同张坐一齐进宫商议此事。
    皇后,有些事,就算您骂臣,臣也想说,陈掌头发霜白,自从少儿故去,他一心扑在太子府和博望苑,日夜操劳,老得厉害,说话也比原来慢了许多,事情不受控制,应早备退路。
    张坐却不同意,哪里不受控制,尚有转圜余地,大家谁都不应松神,你怎么如此胆怯!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计蕊和倚华头疼,频频看向卫子夫。
    卫子夫却低头看着一摞摞的竹简,时不时抬头嗯两声,未有丝毫不耐,一直到归岚来传膳,才开口打断道,行了,吃完饭再继续说。
    计蕊和倚华:......
    张坐和陈掌却毫不在意,都不年轻了,饭比天大,三个人安安稳稳的吃完了饭,又继续说话。
    倚华多了个心眼儿,上前去伺候卫子夫的笔墨。
    !!!这是什么急事吗?
    一边是言欢公主儿子的随笔文章,一边是少府的日常开支账册!
    完全不搭,又不怎么重要的东西,卫子夫怎么看得这样入神?
    终于,张坐吵累了,一句话都说不出,陈掌也咳嗽不止,这才让卫子夫抬起头,吩咐人准备蜜水,润润嗓子,然后开口道,我听明白了,如今棘手的是两件事。一、廷尉马常和江充所查,给敬声的定罪皆是挪用军费,而非贪墨,所以清查全国军费一事难得陛下准许。二、公孙贺慌了,太子他们也都尽数参与其中,暴露了不少实力,连言乐也被迫裹挟其中,所以,你们想让预备后路,对吧?
    张坐还要说话,但嗓子直冒烟,也只有沙哑的几声挣扎,不...不行!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战至正酣,怎能收兵?卫子夫好心帮他补充,张坐感激不尽。
    其实双方说的都对,事情有异,确实应该随机应变,但是要不要撤回一部分人,张弛有度,也需要决定。
    但昨天,刘据已经来过了,他跟自己说,不能退!
    刘彻曾经不相信过刘据一次,那时,刘据年轻冲动,可现在,刘据沉稳有谋,不管刘彻会不会把这些成长看进心里,但卫子夫,不会再有怀疑。
    朱安世的情况查清楚了吗?卫子夫目光扫过计蕊,对倚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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