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少儿却很流畅的改口,子孟,我不妨把话说得再明了些,今日祭席大家都是来看小伉继承侯爵之后,在陛下心中份量如何?又会做什么官、掌什么权?
    是,霍光自问,他自然也是有这一层的疑问,不然也不会匆匆而来。至于刚刚放弃进去,就是想如今在奉车都尉一职上,多的是机会知道,也不着急在今晚。
    大汉军队是大汉的军队,不是卫家军!卫少儿现在还能清清楚楚记得,卫子夫封后之前,大姐与所有兄弟姐妹商量后达成的一致意见卫家,不做高门豪族!
    不仅仅是说不做外戚王家、窦家那样的高门豪族,连丞相石家那样的经营,也不必有。所以,你日后专营你的仕途,也不必与小伉来往!他只会是长平侯,既害不了你,也帮不了你。
    我,我来卫府不全是为这些。霍光面上隐隐怒气,强压半天才挤出一句辩驳。别说卫青和卫子夫照顾自己颇多,就是身为一个普通官员,仰望卫大司马,如今来此凭吊,卫少儿又怎能话里话外冤枉自己只为利益?
    可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卫少儿迎面对上霍光又气又冤的目光,咬牙道,自从自从去病走了,我已经很少体会什么是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了。但为了我自己也好,为了去病也好,我现在得有!我今日必须得有!
    卫少儿声音渐大,若是放在刚刚定要引起侍卫注意,但宴席似乎散了,门口渐有人声,她高声说话也很快淹没在絮絮人潮中。
    霍光!我与你父母至死难休,此生不改!你难道还在奢望上一辈恩怨,上一辈了结的局面么?!
    卫少儿可以接受霍去病喜欢的弟弟在长安前途似锦,但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接受曾经抛弃霍去病的霍仲孺,来长安借霍去病死后荣光来颐养天年!甚至还来哭自己的弟弟!
    他们哭的不是霍去病和卫青,是霍大司马和卫大司马!
    霍光,人不能太贪心,要他情,还是己利,二择其一吧!拖拖拉拉难成气候!
    卫少儿到底还是口下留情的,撂狠话时候,没有喊霍去病给他取的子孟一字,也没有直白的点明,他接父母进长安,就是抛弃了霍去病!抛弃提携他的兄长,抛弃卫家,还怎么敢奢望卫家人会跟他保持交集??
    况且若卫少儿再疯一点,早就直白的问他,若霍去病在,你是否还敢接父母进长安?
    他敢么?霍光一定不敢,如今敢了,不是以为霍去病死了,而是因为霍去病在他心里不如自己父母重要了。
    卫少儿觉得,日子被她自己过得随意无趣也就罢了,但这点事不能不计较!
    人影渐多,似乎还有拜别陛下皇后的声音传来,霍光站在原地,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卫少儿的暗示他听懂了,他也似乎真的意识到了之前纠结又迷茫问题。
    他,终究做不成卫家人。
    不是卫家人不接纳他,而是他终究不会做卫家人。
    从太子手下出来之后,他这些日子没少努力让一切看起来变化不大,和公主们、公孙敬声、卫伉卫不疑他们保持联系,甚至还让自己的父母来祭奠卫大司马等等。
    他自以为做了很多,可以让自己生活圆满,却今日才发现,他努力营造的一切,都是以卫家人的退让和善良作为牺牲的。
    其他人不愿意点破,是看在霍去病的面子上,卫少儿如今点破,也是看在霍去病的面子上。
    霍光心头空落落的,但往日纠结迷茫却一扫而光,那种突然清明又突然悲伤的情绪,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能点头,点头,再点头,我我会少来,我我不再我不再来了。
    人群渐多,应该是散了,宗亲、豪族、高官都被一一送出,隐隐约约传过来的,似乎也都是那些惆怅叹惋之语。
    卫少儿掩在黑暗中,一只手半扶墙,一只手摩挲这匕首,心里想的却是明卿当初的那句话。
    她当时还不能明白,明卿是想弑君?
    可现在明白了,面对这些说当初说假如的人,自己心中是有多少冲动是想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
    大约也是被这些人的话语绊住了脚,梦知和锦枫还没有来寻她,卫少儿有些站不住了,干脆半靠在墙上,静静看着光亮处那些走动的人群。
    灯火摇曳,侯府熙攘,星天在望,光景虚无,怀思共时。
    自此,十三州府,独见黑夜,不见司马!
    卫少儿曾经无数次的欺骗自己,不会为卫青伤心的!更不会因为没见到他最后一面,没接受他的道歉就难过!
    但她此刻,却有止不住的泪水留下来,好像本就为他积攒的泪水,终于开闸倾泻了。
    霍光还没有从复杂的情绪中缓过来,就见卫少儿望着熙熙攘攘的门口,泪流满面。
    夫人?我我刚刚答应你了。
    泪水依旧在落,卫少儿却望着他,笑了,小光啊,看清楚这些人,现在都说若是再来一次机会,如果当初,定然与大司马交好,或者多为大司马分担一些,抑或者,在他小时候定然好好呵护相处,满口的亲呢惋惜,呵!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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