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后几人没有他资历深,已经交换了眼神齐齐应了诺,杜医官也只好躬身应下。
    其实若准确来说,薨逝于途中也没有错,进长乐宫时,那孩子若不是被太子用上好的参片吊着,根本撑不到进门,出发前就没救了。但到底是冠军侯霍去病的孩子,弱龄之年就这么能撑,实在不容易,奉车都尉大约是想死前回到熟悉的地方吧?
    杜医官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几声高扬的哭叫声从远处传来,霍嬗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霍呜呜呜呜
    众人转头去看,就见远远的,卫长公主在后,曹宗在前,母子两个满脸泪水的奔来,门口的人本能拦了一下才又退步让开,两人前后脚的哭倒在榻前,几欲昏厥。
    卫子夫眼圈红了又红,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这样的场景她实在受不住。
    榻前宫人急忙上前安抚卫长公主和曹总,可还没等劝上两句,就听一直守在榻前呆楞的阿边,高声哭喊道:是奴没有照顾好霍公子啊!有负侯爷重托,奴实在无颜苟活于世!若真有太一神,就再给我一个机会继续跟随照顾霍公子!
    说罢,咚咚咚叩首三下,干脆迅猛的转身,撞柱而死!
    发生得太过突然,尖叫几声后,曹宗被吓得立刻钻到了言笑的身后,两个年轻的医官最先反应过来,离开冲过去查看情况。可阿边存了死心,哪里还有生还的希望呢?
    殿内弥漫着无法言表的死寂,卫子夫跌坐在席,泪流不止,当初拉着去病站在永延殿让阿边和吴渊尽心服侍他的场景,还依稀如昨,却转眼皆离世成灰,一人不留。
    瑕心,就全了阿边的心愿吧,着人收殓待葬。
    一把年纪的杜医官纵使见过再多生死,此刻也觉心中憋闷难受得厉害,见卫子夫强忍悲伤,还要处理后事,不由想到陛下,陛下一定比所有人都更难过。
    高高兴兴封禅去,归来却要送黑发稚子,任谁都要疯吧?如果陛下真有一丝想法认为是医官们没有救好,真说不好会怎么惩罚,心中也就更认同卫子夫的做法了。
    所以,等万事俱了,杜医官带着众人离开的时候,不仅在计蕊面前略显失礼的抖了抖衣衫,抬手原地转了一圈,还把懵懵懂懂要带走案脉的两个年轻人踢了一脚,看他们听话的放了东西,才告辞而去。
    也不知张贺是怎么说服了刘据,在外面处理好之后,刘据站在殿门口处,许久。
    卸了钗环,换了素服的卫子夫也没喊他进来,只略抬了声音,问计蕊,长乐宫见到太子殿下抱着嬗儿进来的人,你都见过了?
    计蕊:是,因他们懂礼避让,所以臣代为转达皇后和太子的仁德,为攒奉车都尉在天之福,奖他们三个月的月例。
    卫子夫轻轻点头,若照着出宫的年纪还差一两年的,就把他们加在这次攸宁制定的名单里吧。无家可归的,正好经詹事府介绍,赐给远去边塞置新郡的官员。也别忘了嘱托那些官员,这些宫人都是服侍奉车都尉有功,才在丧礼之后得恩出宫的。
    这样就解决了阎奉特意鼓动官员来捧场出宫计划的麻烦,计蕊眼中一亮,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此刻并不是夸赞皇后,面露喜色的时机,诺,臣明白,皇后放心,臣会安排妥当。
    刘据似乎听到了,也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眼神虚虚的看着霍嬗的方向。直到计蕊出门,刘据才恍惚着收回目光,抬脚迈了半天,却终究是没有迈进殿内。
    只对卫子夫长揖到底,抱走了撒泼打滚好一阵,哭累后最终倒在门口不肯出殿的曹宗。
    再转头走出长秋殿院子,几个早就到了的姐姐和妹妹,才蹑手蹑脚的围了上来。
    母后呢?
    母后还好吧?
    列侯丧礼该备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了,但我想父皇还会再添的,只是我们却不好提前准备。
    有劳二姐。刘据点点头,拒绝了言笑想接回孩子的手,抱着吧,现在就剩他和进儿了。
    二姐还是回去休息吧,转年就是你的产期,该小心才是。
    言欢摇了摇头,坚决道:今天我就留在长秋殿,陪着霍嬗。不然等父皇回来,不定怎么闹呢,恐怕就没有时间了。
    言思和言瑾刚想说话,就被言笑安排了任务,你们两个就不要跟着了,去看看姨母吧!史良娣还要照看进儿,还要对接一部分丧礼,恐怕分身乏术。还有未央宫那边,李夫人和刑夫人
    言笑看了一眼言欢的肚子,道,我明早会着人去打招呼,若她们知晓轻重,自然会安分些。
    两人见状只好先应下这个任务,毕竟大家都清楚明天刘彻回来才是暴风骤雨的开始!
    第二天。
    刘彻和卫青回来了,但匆匆回来的原因,不是因为霍嬗,而是因为刘据走的当天晚上,刘彻就收到了齐地的急报。
    齐王刘闳薨!
    刘据整个人都有些懵,那个拽着他衣角到各府拜访的弟弟,没有了?
    一个月前他还来信,说想念母亲,也不知当初招魂的方士是否还在,他想在年底回长安时见上一面,若能带走就最好了。可惜卜式不懂这些,不然他也不必担忧卜式会被陛下斥责,最后可能连齐王丞相都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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