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雪娇迎风而立,江风吹得她衣裙翻飞, 也吹醒了失控的理智。
    她搓.着发冷的双臂, 抬眸望向江边辉煌的灯火, 幽声道:徐清川,没看到你落魄的样子,真是可惜。
    徐清川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身子, 修长的身形如巍然不动的高山一般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冷风。席卷的江风吹乱了他的短发, 清瘦的脸庞在微弱的火光中露出一丝愁苦的惆怅,抱歉,让你失望了。
    谈不上失望。徐雪娇回过神,抿了抿唇,抬头道:就是怪可惜的。
    徐清川自动过滤掉徐雪娇言词中的恶意,不徐不缓的道:我听说他跟沈一君在一起了
    跟你有关系吗?徐雪娇轻飘飘的!山!与!氵!夕!道。
    徐清川乜了她一眼, 到嘴的话尽数转化为叹息,而这一声轻叹被迎面而来的晚风吹散在了空中。
    他弯腰捡起船桨, 沉默的把小船划到了江边后, 从口袋掏出一张卡, 这是你嫂子给你准备的成年礼物, 密码是你的生日, 你留着用也好, 扔了也罢, 都随你。
    徐雪娇静静地望着徐清川的背影消失在她的眼帘。泛白的骨节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卡,一双.腿在她的后知后觉中开始发起了软来。
    跟徐清川游船到江中心,凭的是一腔愤怒,可这会儿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但凡徐清川对她有一丝不好的想法,她还能安然的回来吗?
    徐雪娇,你没事吧?
    耳畔响起的声音犹如驱散黑暗的光明,她睁着明亮的双眼,咬紧打颤的牙关,道:江风有点冷,把我腿冻僵了,你来扶我去那边的亭子缓缓。
    程长风默了默,上前搀扶着全身都在打颤的姑娘,小心又温柔的护着她到前方不远处的亭子休息。
    江边的夜晚灯光绚烂,兜售商品的小铺里有游客纷往杂沓。
    程长风隐晦的打量着神不思蜀的徐雪娇,从这个姑娘第一次强势的闯入了他的视线开始,他的心就再也没平静过。
    年少的心动来的迅猛又莫名,他现在都分不清当初到底是因为徐雪娇张扬的性格,还是她宛如骄阳一般的神采,亦或者她那独树一帜的造型才让他难以忘怀。
    总之,他依然喜欢这个姑娘,从情窦初开到现在,心思从未改变过。
    他余光瞥向徐雪娇手中紧捏的卡,张了张嘴,想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给她卡,可话到嘴边,苦涩的发现他并没有询问的资格。
    俩人就这么平静的坐了大半个小时,直到心绪逐渐平缓下来,徐雪娇才起身跟程长风道:今晚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不客气的。程长风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今晚一别,俩人今后怕是不会再有交集,他坚守多年的感情最后也会随着俩人的分别而再也没有下文,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徐雪娇愣愣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你介意多个能陪你逛街,给你买单,帮你拎东西,还能照顾你的男男性朋友吗?
    徐雪娇瞥了眼神色懊恼的青年,青年的脸是她中意的那一款,但这情商几年没见,情商一点都没见涨。她打开手机,翻出微信的二维码,默默的伸到他面前,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留个联系方式,回头请你吃饭。瞧见没,这才是搭讪的正确打开方式。
    啊?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但拿到了联系方式也是好的。
    他一脸喜色的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一扫,激动的添加了好友,难得脑子反应快了一回,我请你吧,前面有家不错的农家乐。刚才在那边我看你没吃多少东西,估计这会儿也饿了。
    徐雪娇欣慰不已。
    天天被迫吃爸爸和小爸爸洒的狗粮,难得现在又遇到了一个还算合眼缘的,虽然俩人智商不再一个水平线上,但调.教一番,应该也能拿的出手。
    宁致可不知道她闺女出去玩一趟就多了个男性朋友。这一趟自驾游共待了三天,然三天都不见闺女的身影,直到临近出发,才拎着一堆当地特产施施然的出现在他面前。
    沈一君唠叨闺女瘦了,也晒黑了,商量着回家该给她补补身体。徐雪娇捧着手机,一边笑一边回应着沈一君。
    开车的宁致见状,不动声色的问:这几天玩的开心吗?
    徐雪娇看着程长风发来的照片,照片是一人和两只中华田园犬,人是程长风,他站在草地上,孤独的望着在草地上戏耍的狗,她微微翘.起嘴角,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此时听到爸爸的话,快速找了个表情包发了过去,然后抬头道:还可以。
    转而又想到徐清川,她脸色一凝,道:爸爸,徐清川去找过你吗?
    怎么?他找你了?
    嗯。徐雪娇掏出徐清川给的卡,起身递给副驾驶座的沈一君,这是他给我的,还说了几句废话,总之,我觉得他不安好心,沈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帮爸爸注意着点。
    沈一君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卡,良久才开口道:徐哥这边我会照顾的,不过你也要注意点。
    不过,光是提防也不行,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转而他又想到了前几天徐哥不但问了徐清川的消息,还让人调查了这件事,难道俩人已经接触过了?
    他是不愿意徐哥跟那只白眼狼有接触的,那只白眼狼把徐哥害的那么惨,没收拾他,是看在他是徐哥儿子的份上,如果白眼狼还敢来算计徐哥,他沈家也不是吃素的。
    心中有了计较,也就没太在意手中的卡。
    他打开窗户,随手丢了出去,道:这种人就像是被人嚼过的口香糖,让人恶心的不行,娇娇,以后他要是再来找你,你一定要通知我。
    徐雪娇难得没跟他顶嘴,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趟自驾游刨去徐清川的因素还算舒心。
    尤其是宁致和沈一君,俩人几乎就没怎么出过房门,把别墅每个角落试玩了一遍,导致回来后,沈一君极度热衷尝试各种姿势。
    宁致还惦记着徐清川的事,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徐清川的下落。沈一君也没闲着,寻空去了趟沈氏,找他哥帮忙,让他哥尽量把徐清川这几年的事情都调查出来。
    就在徐雪娇出分数的那天,沈思君约弟弟出来见面,把手中的资料推给弟弟,你看看这个。
    沈一君打开文件,文件夹里是一张账单,上面一串的金额看的他莫名其妙,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这是我今早收到的,知道是谁打来的吗?沈思君端起咖啡呷了一口,继续道:是徐清川,他说这笔钱是买明珠的钱。
    我的人调查到他四年前去了A市,无意中救了当地一个被手下背叛的老大,那老大在当地不但十分有势力,为人也是有恩必报,他收了徐清川为义子,徐清川也改了姓名,四年下来,徐清川已经是那边势力的少当家了。
    沈一君无语道:这种人,命怎么就那么好呢?
    宁致也收到了私家侦探传来的资料。
    他看完后沉默了很久。
    犹记得当初对徐清川起杀心时,有个声音跑出来阻止他,说徐清川是天道之子。他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以为把徐清川打压下去了,后半生必然翻不了身,谁知道不过几年的功夫,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翻身了。
    而且,他猜测这些消息应该是徐清川故意泄露出来的,不然他上次让律师去查,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有?
    宁致陷入沉思当中,徐雪娇敲了敲门,推门而入,爸爸,谢师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了,你是不是该准备准备了?
    宁致敛神,随手把东西收进抽屉,起身走上前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道:你沈叔叔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们就出发。
    徐雪娇垂着头,闷闷道:这次我考的不算好,爸爸,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没有。宁致安慰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当然,如果你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想上进,我也可以送你去国外进修。
    徐雪娇双眼一亮,旋即又泄气道:还是算了,我舍不得离开你。
    你终究会有离开我的一天。宁致想到她这几天总捧着手机笑,莞尔道:你告诉爸爸,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不算是吧。徐雪娇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老实的承认了,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程长风,上次在莲镇遇到了他,他这次给我留下的印象还不错,能不能发展下去,还得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宁致心底略有些惆怅。
    虽然徐雪娇不是他亲手养大的,但他也养了四年,亲眼看着小姑娘一点点改变、成长,现在自家的闺女终于有了交往的对象,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爸爸是个开明的家长,谈恋爱可以,但你要矜持,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能被人哄骗两句就把自己交出去,你还小,在没做好孕育下一代的准备时,记得戴套!
    爸,你说什么呢!向来对男女之事看的比她老爸还要开放的徐雪娇这会儿也被宁致的话说的面红耳赤,我跟他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我打算这辈子都不要孩子,要做丁克。
    这是我谈男朋友的首要条件,如果没人接受,那我就单身一辈子,永远陪在爸爸身边。
    第40章 老爷不从良
    宁致做好了与徐清川正面交锋的准备。
    可一星期、一个月、甚至徐雪娇去大学报道, 徐清川都没再出现过。
    一如他出现时那般悄无声息, 走的也干脆利落。
    时间一久,宁致就把这个儿子给抛诸脑后。
    直至徐雪娇的婚礼现场出现了两个人,说不得等他脱离了这个世界, 都不会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请容我做个自我介绍, 我姓李, 是徐清川先生的私人律师,徐先生临终前嘱托我在徐小姐结婚之日宣布他的遗言。
    清风拂过轻.盈的白色纱窗,柔和的光线与水晶吊灯折射.出来的璀璨光芒交织、纠缠。
    徐雪娇着白色蕾丝镂空花纹婚纱, 紧贴肌肤的薄纱上勾嵌立体花朵, 花朵均匀分布在胸口、手臂、腹部、小.腿上,飘逸的裙尾更拖出了细长白.皙的双.腿。
    既展露出她修长笔直的腿部线条,也把她娇好的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
    搂着她肩膀的是玉树临风的程长风,五年的爱情长跑,终于让他抱得美人归。可婚礼还没开始,就被传言中的大舅哥一纸遗嘱给搅乱了喜庆的气氛。
    李律师深表歉意的鞠躬, 带着助理开始宣读徐清川的遗嘱。
    在前厅接待客人的宁致和沈一君闻讯赶来,没头没尾的只听到最后一句, 以上就是徐先生所有的财产, 他吩咐我, 徐小姐若是不愿意接受, 便让我把所有的财产全部捐出去。
    那就捐出去吧。宁致推开大门, 沉肃道:你回去告诉徐清川, 就说是我说的。
    李律师遗憾道:我的雇主徐清川先生一年前在医院与世长辞, 您的要求,我恐怕无法办到了。
    死了?
    宁致愣怔了好久,久到律师什么时候走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封信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对此界的气运之子颇有些不满,可碍于某些缘由,只能视而不见,猛地收到他死翘翘的消息,一时半会有些缓不过来。
    他神色复杂地打开信封,里面一张A4纸,纸上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父亲,对不起!
    。
    宁致后半生过的很轻松。
    他跟沈一君的感情很好,俩人几乎不会吵架。
    便是有小矛盾没什么矛盾不是一个吻解决不了,一个不够那就两个,两个还不够,那就妖精打架好了。
    沈一君四十岁的时候,沈家提出给他过继一个孩子。
    沈一君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养个女儿就花了他全部心力,再养一个,还是算了吧。
    女儿和女婿很孝顺,虽然一开始女儿嚷嚷着不要孩子,要当丁克一族,可等她的小姐妹袁媛生了一对双胞胎,每天被小双胞胎抱着大.腿叫姨姨时,她眼馋了。终于在三十五岁时生下了一个女儿。
    宁致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六十出头。
    要离开的当晚,他跟上个世界一样,似有所感,招呼女儿女婿回家,安排了后事,又嘱咐了沈一君几句,便在睡梦中离开了。
    回到依旧不变的白色空间,感悟没第一次入世那般多。
    他调整了心态,检查体内封印,立时发现神力竟是比第一次多了十倍,他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回应他的是沉默的空气。
    他等了良久,直到有些不耐烦了,才听到依旧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道:你体内的封印视得到的气运而定,天道之子对你越依赖,你得到的气运便越多。上个世界的徐清川是天道之子,徐雪娇也是气运之女,他们二人一个视你为真正的亲人,一个后期领悟,对你充满愧疚。
    视他为亲人的自然是徐雪娇。
    但徐清川愧疚
    他一点都不在意徐清川是否愧疚或者改过自新,
    宁致想到一事,开口问道:徐清川真的死了吗?
    没有。许是觉得回答太简单,那声音又道:天道之子不会那么轻易死的,若是中途不幸死亡,你会直接被天道排斥。
    排斥?不是说直接被天道抹杀吗?
    我那声音迟疑了一下,道:不是死于你手,天道自然不能把责任推卸到你身上。潜台词便是只要不是你亲手弄死的,天道也奈何不得你。
    宁致了然道:下个世界给我换具年轻点的身体吧。
    可以,你还有问题吗?
    宁致似是想起了什么,眸色一暗,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君的人出现吧?
    如果你希望的话。那声音避重就轻,直接道:你准备好了吗?
    二流,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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