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苏莲珊十分的想同他们一起去鹤归亭,但姜泽没同意。
    拿刀的力气都没有,去了不是添乱么?
    门房听闻姜公子有急事要出门,急急忙忙的给他备了车。
    片刻后,一辆青帏马车从苏府的侧门离开。
    苏莲珊听着大门重新落锁的声音,转身去了内院。
    没过多久,漆黑的正屋里便亮起一盏油灯,紧接着是亮起的灯笼,府内小道上有人影穿梭。
    前门的马车离开了盏茶的时间后,一匹马悄无声息的从后门出去择小道往南边走,另外两匹马一前一后的去了县衙的方向。
    朦胧的月光笼罩下,几盏零星的灯火在街道上快速移动着。
    姜泽出了苏府没多远,便听到后面有马蹄声,不远不近,似有若无。
    “别回头。”他低声道。
    准备侧身回头看的厉柔忙止住动作,手心里冒了细密的汗。
    姜泽特意让苏莲珊晚半刻再遣小厮出门,便是想让两方避开。
    后面跟来的马蹄声显然不是苏家的。
    果然有人在盯着他们。
    在把人捉来问清楚和静观其变之间,姜泽选了后者。
    万一对方的眼线不止一人,捉了这个就等于功亏一篑。
    马车前的两盏灯笼只能照出丈远的路,他让厉柔尽量走慢点拖些时间。
    眼下只能指望世子和京吾卫的动作更快了。
    打架他虽然在行,但救人质可真不是他的强项。
    下过雨的泥路还未干透,轮子压上去有些颠簸。
    但饶是马车走得再慢,小半个时辰后也远远望见了鹤归亭的影子,在月光下只能瞧见隐约的轮廓。
    这条路是出城的,房屋早就没了踪影,方圆一里只有那一处亭子,路两旁长了茂密的树。
    说是荒郊野岭也不为过。
    鹤归亭三个字被吞没在黑暗里。
    厉柔在简陋的石阶前停下。
    周遭静谧无声,夜风萧索,除了他们这辆马车以外,亭子里莫说人,连鬼都没有一只。
    “有人吗?”厉柔下了马车,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声音随着夜风送远。
    没有人回应。
    也没有人出现。
    按时间估算,这会子应该刚过子时不久。
    难道她来迟了,人已经走了?
    厉柔有些心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要回头去看马车。
    来时的方向,若有似无的马蹄声又忽然传来。
    厉柔一惊,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了,心脏砰砰的跳着,几乎蹦到嗓子眼。
    那声音不紧不慢,闲庭若步一般踩在人心上,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
    厉柔猛的回过头去。
    便看见模糊的影子穿过浓墨染成的夜色,最终落在火光底下的一头......驴。
    一支竹竿上系着根胡萝卜,晃悠悠的吊在驴前头,慢慢从亭子前过去了。
    骑驴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厉柔看着它走远,才把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发现腿脚有些僵硬。
    “有人吗?”她清了清干涩的嗓子,继续提高了声音朝四周喊道,“我把银钱带来了。”
    等了片刻后,除了风声以外,依然没有人回应。
    背心的湿汗被夜风一吹,透骨的寒意袭卷上来,厉柔动了动脚,走出几步将马车帘子掀开。
    “我一人来的,没有别人。”
    清脆的女声在荒寂的野外散开,传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
    离着她不远,就在亭子后面一棵高壮的树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下面那一片被灯火覆盖的地方。
    帘子掀开的马车内确实无人,后头也没有人跟来。
    那双眼睛的主人动了动,灵巧的从树上往下滑。
    咔!
    树枝踩断的声音。
    谁?
    两双眼睛同时望向声音来源,面上紧绷的神情如出一辙。
    “是玉娘吗?”一个狼狈的人影跌跌撞撞的从林子里钻出来。
    玉娘是厉柔的小名。
    那人的嗓子有些沙哑,但仍然能辨出音色。
    “六郎!”
    厉柔惊呼了一声,顾不上不知隐在何处的劫匪,慌忙扑了上去。
    “六郎你终于回来了!”厉柔一手抱着小娃娃,另一只手想去扶他,刚一碰上胳膊王修远就轻嘶了一声,又慌忙放了手,“伤着哪儿了?”
    话一出口,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
    她胆战心惊了多少日子,终究还是见到了活着的人。
    在他们后头不远处,半挂在树上的少年却宛若见了鬼。
    抬手掐了自己一把。
    嘶!疼!
    这小子打哪儿钻出来的?
    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还好死不死的撞到这里,那几个软脚虾难道都被人宰了?
    完了,阿武哥交他的事办不了。
    天要亡他不成?
    这世上真的没有公道?
    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出来,少年瞪着下面的两人有些不甘心。
    那姓王的公子哥儿看着也是个弱不禁风的模样,他若放手去试一试,说不准还有得手的机会。
    就在少年准备继续往下滑时,马车底下突然黑影一晃,又钻出一人来。
    锦衣墨冠,眉目如星。
    难为他附在车底下藏了不知多久,吃了多少灰尘。
    少年动作一僵,险些呕出口血。
    那张脸他认得,和寻到义庄去的姑娘一样,听闻都是将军府的,昨日在茶楼见过。
    阿武哥在那瞧着一阵风便能吹走的姑娘手上都吃了暗亏,他不认为自己能从她哥哥手上讨得好处。
    这些人没一个老实的。
    咬咬牙,滑下大树后一跐溜的钻进密林。
    齐腰的野草晃出一阵异常的波浪,轻微的声响隐没在风声里,片刻后便消失了踪迹。
    就在少年离开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一队马蹄裹布的队伍停在了不远处,领头之人打了个手势。
    轻装佩刀的京吾卫利落的翻身下马,悄无声息的从四周潜入林子,将这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
    “你信命吗?”
    曹武靠着墙慢慢坐下,抬头看着面前笼在月光下的人。
    “我原来不信,可是现在信了。”他说。
    姜倾倾也在看他。
    自从密道出来后,姜倾倾不动声色的跟了一路,直到方才蓦然出声将人拦下了。
    他靠着的那道墙,是县衙的墙。
    翻过那道墙便是县衙后院,知县一家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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