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二堂的卷宗库自从被祁衍占了后,就成了他处理公务之处。
    此时听着何宽禀报同福栈的消息,长眉微微皱起。
    “除了周平以外,没人知道当时的柴房里是些什么人?”
    “照目前的口供来看确实如此,”何宽应道,“那几人亥时末到的栈,丑时走水,栈伙计说当时天色太黑,那些人一身酒气,脾气颇大,他把人领到柴房就走了,没细看。”
    “那伙计可有见过周平?”
    “伙计说当时有个少年去厨房找他们要吃食,照厨子们的形容应是周平无误。”
    “这么说来,周平的消息很有可能属实,”祁衍靠在椅背上,手指慢慢点着桌案,“且柴房走水是人为纵火,除了劫持王修远的人之外还有另一拨人在盯着他们。”
    至于那拨人盯的是王修远还是劫匪就不得而知,而曹武又属于哪一拨?
    这案子倒是越发的复杂。
    “世子爷,四姑娘来了。”安和站在门外朝里道。
    祁衍的手指一顿。
    苏莲珊才走了没多久,这前后脚的又来一个作什么。
    姜倾倾已经径直跨过了门槛,衣摆带进一阵寒风。
    “有个消息,听不听?”她摸了摸水壶,发现有热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里回头找了个椅子坐下。
    “什么消息?”祁衍挑眉。
    这姑娘还真当这是自家,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外。
    “城西的一家义庄里有十几副棺柩,从土里挖出来的,且开过棺,极其可疑,很有可能是这桩案子的症结所在。”
    “你如何得知?”祁衍的眉头挑得更高。
    “自然是看见了,那里有个守尸人,所以你若还想见棺柩,便尽快带人去。”
    晚一点就说不准还能不能见着了。
    姜倾倾从他面前的桌上抽出一张纸,画了个简略路线给他。
    祁衍低头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你好端端的住在苏府,为何去了城西?从何处得的消息?”
    甭说是去瞎逛才发现的。
    义庄是什么地方?就算不是荒郊野岭,也是人迹鲜至,总归不是在闹市里。
    细碎的阳光穿过头顶上的窗格落在姜倾倾苍白的面容上,漆黑色眼瞳的尾稍勾着清浅的笑意。
    “掐指一算,西可破局。”她道。
    “那你倒是算算,劫匪在哪。”祁衍睨着她,皮笑肉不笑。
    “学艺不精,人还得靠世子自个儿找。”
    这姑娘的肠子九曲十八弯,祁衍吃过一回亏,懒得同她贫。
    伸手将她画的路线图递给何宽:“带人去看看,里头有什么东西都搬回来。”
    “是。”何宽领了吩咐转身走了。
    姜倾倾慢慢饮了口茶,一点暖意随着滚烫的茶水渐渐沁入肺腑。
    “劳烦让安和去苏府同我二哥递个信,就说我在世子这里用晚饭了。”她开口道。
    半晌没见她回去,姜泽恐怕得炸毛。
    “我何时说要留你用晚饭?”
    “这么重要的消息不值当一顿饭?”
    “......”
    安和从门外探出头:“四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同二公子说。”
    话音的尾巴未落下,人便一溜烟的跑了。
    祁衍琢磨着,是不是把安和的月钱挂一半到将军府的账上去。
    “你打的什么主意?”
    太子妃的事情没找她算,不代表他不记得。
    “我能打什么主意?”姜倾倾显出几分诧异。
    至多等着看一看棺柩,这案子若要查,自然还是靠祁衍快一些。
    从县衙到苏府有些距离,回去了又要来,省得再跑一趟罢了。
    祁衍想了想,也觉着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她可图谋的东西,婚事都解了,更不至于图谋他。
    便目光一收,落回手里的公文上。
    她既然愿意坐,就让她坐着去了,不缺那一把椅子。
    何宽带着人回来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动静闹得颇大,毕竟是十几副棺柩。
    衙门从院子里专门空了一间屋子出来摆放,烛火通明的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
    王知县和师爷望着那一片黑漆漆的棺木,寒毛倒竖,不安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昨日夜里才发现那坟头被挖了,京吾卫就今天拉了这么多棺柩回来。
    莫非撞鬼了?
    “不知这些是何人棺柩,世子从哪搬回来的?”王知县试探道。
    “西边的义庄。”
    “就这么搬回来是否不太妥当?”王知县迟疑道,“与犬子失踪一事可有干系?”
    “王大人放心,无主之物,没有什么不妥当。”祁衍接过安和递来的帕子擦了手,一边随口应道。
    何宽说在义庄里没有见到守尸人,但里头确实有人住过。
    从棺柩上沾的泥土来看,也确实是被挖出来的,不是新棺寄放在义庄。
    不管姜倾倾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它可疑不无道理。
    至于同王修远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得继续往下查。
    王知县了动嘴角,又把话头咽下去了。
    姜倾倾顺着祁衍打开的棺盖朝里头看去,盘在她肩上的二瞳被气味冲得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照腐烂程度看,死了有几年,除了看出个男女以外瞧不出什么,验尸之事还是得仵作来。
    王知县并没有带仵作,祁衍也没有让人去传唤。
    何宽就着打开的棺柩一个一个的仔细看过去。
    “四男七女,总共十一人,照年龄看......”何宽顿了顿,“像是祖孙几代。”
    除了两个将近花甲的,最小的只有六七岁模样。
    “死因呢?”祁衍问。
    “其中一人是因为脑袋受到重击,另外十具尸体骸骨发黑,皆死于中毒。”
    一人死于重击,十人死于中毒,总共十一副棺柩。
    祁衍看向王知县:“王大人可觉得听起来有些熟悉?”
    “这......下官愚钝。”王知县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垂头道。
    祁衍吩咐安和去卷宗库拿卷宗来。
    离县城不远的长乐村曾出了十条人命,外加一个畏罪自杀的凶手,总共十一人,是桩灭门的案子。
    没有相关活口留下来,他便将那桩案子剔除了。
    安和一路小跑,片刻后拿着东西回来了,此处也没有桌子,索性将卷宗在棺盖上铺开。
    姜倾倾的目光在卷初的太初三十五年几字上略微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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