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里下了淅沥沥的小雨,带来了蠢蠢欲动的寒意,翌日清晨时出街的商贩都比前日晚了小片刻。
    曹武喝了一碗滚烫的豆浆,对着苏府大门看了一会儿便起了身。
    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但自从人进了苏府后就没有再出现过,让他有些着急。
    拖着一瘸一拐的步子,在一个老人家的篮子里买了一把青菜,又走了半个时辰,转进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推开木门反手掩上。
    “阿武哥。”一个少年从屋内蹭的下窜出来,接过他手上拎的东西。
    “咱们什么时候办完事儿呀?那些人盯得可紧,我现在整日连大门都不敢出。”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嘟囔着问道。
    曹武面无表情,一双眼白过多的眼睛即使在不说话时也显得有些阴沉。
    “你老实点,若让他们发现院子里还有人,到时万一出了事,你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了。”
    “那咱们的事到底什么时候能办完啊?”少年不死心的追问。
    外头这么大阵仗,让他略有些心慌。
    曹武的脚步顿了一顿:“快了,等该死的人都死了。”
    但在那些人死前,他还要先办另一件事,否则他怕来不及。
    “你今天去苏府还是没见到人吗?”少年跟在他后头,捆着青菜的草绳勾在食指上一荡一荡的,“要不然听我的,咱们夜里翻进去把人弄出来就是了。”
    何必这般麻烦,万一她要是被苏府扣住了根本没法出门呢?
    难不成他们要一直在这干等着。
    “你当苏府无人,能任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来去自如?”他一个瘸子怕是连墙都翻不过去。
    “那咱们就把那几个软脚虾带着王修远跑了的消息放出去,她听到消息肯定会想法子出来打探。”
    曹武拒绝:“不成,到时官府得了消息,我们就失了先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吧?”少年洗了青菜,掐了一片放嘴里嚼着,语气里带上不满。
    “再等两日,”曹武沉默了片刻,“眼下这桩案子也快审完了。”
    那个京城来的世子若真能把案子翻过来,他说不定还能看一出好戏。
    ......
    苏府中,何宽正襟危坐,左手扶在佩刀上没有放下来过,陪坐一旁的苏老爷舌不知味的喝了半盏茶。
    “人呢,怎么还没来?”一盏茶喝完的时候觉着屁股底下的椅子都有些烫,不由转了头问老管家。
    若论当今百姓和达官贵人们最不想看见的是谁,非京吾卫莫属。
    京吾卫素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干的大多是抄家灭族的事。
    现今京吾卫指挥使端亲王,性情乖戾且喜怒无常,又得王上纵容,是个极其心狠手辣的主,听闻牢中重犯整天变着法儿求死。
    这群人私底下被称之为阎罗卫,若被寻上门,都是跟好事不沾边的。
    “已经让人去催了。”老管家抬袖子悄悄抹了把额上的汗。
    那一边被催促的厉柔好不容易哄好哭闹不休的小娃娃,急忙赶到正厅时已是两刻后。
    “大人,苏老爷,”她屈膝见礼,“不知找奴家是有何事?”
    知晓苏家不待见她,怕惹人不快,这几日她都尽量没有出那个偏园。
    何宽将手里的一个纸卷拉开,置于她面前:“你看看,画像上的人可认识?”
    厉柔闻言,小心的抬头细细看了那画卷片刻。
    画师是个极好的画师,画得很传神,特征鲜明。
    但她确实没有见过。
    “奴家不认识此人。”她应道。
    “那你可认识什么腿脚不利索的人,比如说瘸子?”何宽的眼睛分毫不错的盯着她。
    瘸子?
    厉柔认真想了想,摇头:“奴家识得的人中没有瘸子。”
    官差大人为什么突然会拿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来问她?
    看着他动手收起了画纸,厉柔在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大人可是找到了窥视奴家的歹人?那六郎可有了下落?”
    声音里的急切让她没有顾及上语气。
    何宽利落的收好画卷便扶着腰刀走了,丝毫没有回应她的意思。
    “大人。”
    厉柔抬脚便要追上去,被苏管家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既然是珊姐儿要留你,我苏家也不差一个院子,但希望你能安分守己,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最好近日都甭出府,别给我苏家惹什么麻烦。”见人走远了,苏老爷松了口气,板着脸道。
    京吾卫找上这妇人,可见还是冲着王家公子失踪之事来的,跟苏家没什么干系。
    厉柔从消失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手指紧紧捏着袖口,片刻后慢慢松开了:“多谢苏老爷,奴家省得,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在找到六郎之前,她要先护住她女儿,不能让那人有得逞之机。
    ......
    何宽回了县衙后径直去见了祁衍。
    祁衍仍旧坐在卷宗库里,身侧堆满了摊开的卷轴,进去的人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大人。”何宽站在远处拱手。
    祁衍捏了捏酸胀的眉心,闭目片刻,却没有从眼花缭乱的墨迹里抬起头:“如何?”
    “厉氏不认识曹武,”何宽垂首应道,“依属下所见应当是实话。”
    厉氏第一眼瞧见那画像时就是全然的陌生,他说起瘸子,也没见半点波动。
    “不认识...”祁衍靠在身后的木架上,目光终于离开了卷宗看向他,“那便是说,他很可能就是冲那个小娃娃去的。”
    厉氏说她的院子被人窥视,知县派去的差役没有找到踪迹。
    但她去了苏家后,曹武又盯上了苏家,很难不联想到一处。
    “厉氏是家中独女,四岁丧母,五岁丧父,被叔伯卖到歌舞坊后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依属下看,劫匪确是冲着王家来的。”
    曹武若盯上的是那个小娃娃,那么他与王修远的失踪就有着莫大的关联,很可能就是他们寻找的劫匪或者帮凶。
    “曹武的背景你查到多少?”祁衍问他。
    “眼下只能查到是平谷县人,平谷县离此有两日路程,去探查的兄弟最快也要明日才回来。”何宽应道。
    “平谷县在哪个方向?可会路过同福栈?”
    前些日子走水被烧掉的那间栈便叫同福,离这里也是两日的路。
    “同福栈在西,平谷县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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