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连绵了半月,姜倾倾日日往姜珩的书房跑。
    宁双渐渐也习惯了偶尔多添一双碗筷。
    虽然这两人压根儿没什么交流,只各自看书,姜倾倾发现姜珩根本不动她带的东西后便也不带了,省了那个心思。
    于是,将军府大公子的院里多了一团名为姜倾倾的空气。
    只宁双会吩咐厨房里多添两个菜。
    没办法,依照四姑娘这饭量,不添菜的话他家主子可就没得吃了。
    在府里种了十几日蘑菇,五月的尾巴上终于见着了太阳。
    姜珩一大早便出门了,姜倾倾依然雷打不动的去了他书房。
    宁双瞧见她时丝毫不意外,若是哪日不来了他说不准还要问一问。
    “兄长呢?”
    “主子去营里了,您自个儿去书房吧,若是留饭的话我让厨房给您备着。”宁双应道。
    主子的书房一直是他在打扫,也没立什么闲杂人等不能进的规矩,只是素日里压根没人来罢了。
    况且四姑娘来了十几日,主子也没说不许她进。
    宁双同她说完便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姜倾倾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轻轻掩上了房门。
    书架上她已经翻了不知几遍,没找过的只有里间和姜珩常坐的那张桌案。
    里间被一道屏风隔开,布置得也简单,一张供歇息的床榻,柜子里有几套常服,姜倾倾小心的将它们恢复成原样。
    目光最后落在桌案上,上面除了笔墨纸砚和几本姜珩未看完的书以外,还有一个插了画卷的青花瓷瓶。
    如蝗虫过境一般,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连床底桌脚都没落下。
    一无所获,姜倾倾坐在姜珩常坐的椅子上皱眉看向窗外。
    难道藏在起居室里了?
    明日还是把二瞳带来罢。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姜倾倾在东院仍然赖到吃完午饭才走。
    回到竹兰苑里,便去逮苦力了。
    “二瞳呢?”她问正拿了水壶浇花的绿萝。
    “奴婢方才还瞧见在院子里呢,我们墙外不知从哪里来了只野猫,这几日叫得可欢了,二瞳常去寻它。”
    绿萝转头发现院里没了二瞳的影子,估摸着又是寻小伙伴玩去了。
    “二瞳你给我下来!”姜倾倾突然提高了声音。
    墙头上正准备往外跳的胖猫尾巴一僵,蹭的一下竖了起来。
    在墙底下眼巴巴看它的野花和身后小祖宗之间犹豫了一下下,最后还是怂了。
    衣食父母大过天,不能得罪!
    “喵~”
    胖猫从墙头上跃下,后脚蹬了一下树叉,以天外陨石的姿势精准的砸入了姜倾倾的怀里,讨好的蹭了一下她的脸。
    姜倾倾嫌恶的按住它脑门:“你这是跟哪个母猫厮混去了?一身的泥巴味儿。”
    二瞳每日都有丫鬟伺候着洗澡,跟个大爷似的,外面的野猫可没有这待遇。
    胖猫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继续撒娇卖萌的往她身上蹭。
    姜倾倾一松手把它丢下了,狐疑道:“我怎么觉着你胖了两斤?减肥减到肚子里去了?”
    扭过头去问绿萝:“它近日有围着院子跑吗?”
    “跑是跑了,”绿萝顿了一下,“不过外面的野猫一叫唤,它就不见影儿了。”
    时常连半圈都没跑完。
    绿萝对二瞳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她还以为小姐把这事忘了呢,看在它卖得一手好萌的面子上就没去打小报告,如今小姐问起来就遮掩不成了。
    二瞳缩了缩不存在的脖子,蹲下身子随时准备跑路。
    姜倾倾弯唇,笑得凉飕飕的:“小鱼干没收了,你这身肥膘减掉五斤之前给我改吃素吧。”
    “喵!”
    二瞳惨嚎了一声。
    你见过吃素的猫么?见过么?见过么?这是虐待!
    “小姐,门房那里递了封信来,说是个小娃娃送来,奴婢搁在您房里了。”红樱听到异常惨烈的猫叫声,忙从里屋探出头来,发现是二瞳才放下心来。
    姜倾倾丢下地上打滚的胖猫,折身回到房里。
    信上只有两个字——已安。
    用的是簪花小楷,底下没有落款也没有署名。
    她提笔回了一封信,让绿萝亲自送去杨柳胡同。
    ......
    三日后,杨柳胡同里新开了一家铺子。
    没有摆宴,也没有人上门庆贺,铺子开得很是安静。
    只街坊邻居发现那关了半年的大门重新打开了,门头上挂了新的匾额。
    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三问。
    “卖什么的?书斋?”有人仰着头好奇道。
    “瞧着不像啊,也没有书画。”
    另一人探头往门里面瞧,发现里头布置得很是简单,仿佛寻常人家的正厅,一道竹帘将屋内隔开一半,半点也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
    “难不成是私塾?”
    “掌柜的出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有人起哄道。
    时辰尚早,正是各家七大姑八大姨们吃完早饭出来拉扯家常的时候,胡同里难得有件热闹的事便凑上来了。
    季韵踮起脚将一块小木牌挂在了大门边上。
    “一月只问三卦,非生死不问,非途穷不问,非至亲不问。”
    有人将木牌上的字念出声。
    “原来是问卦的铺子,先生能算一算我儿媳肚子的娃娃是男是女不?”一个矮胖的妇人朝季韵笑道。
    在大胤,凡是能起卦之人都能尊一声先生,那些走街串巷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也不是没有,是真是假只能得靠各位的火眼金睛了。
    被一群妇人围上来的季韵也不恼,手指轻轻点了下木牌:“我们这里只问生死之事,夫人的娃娃是男是女,等生下来后瞧一瞧便知道了。”
    人群哄笑起来。
    “我说玉桂家的,你家儿媳妇都生了五个姑娘了,我估摸着这一胎还是个女娃,你就甭操心了。”
    “去去去,你儿媳肚子里头还没动静呢,你当然不操心。”
    “那是,我就等着抱孙子呢,你那些孙女们可不是太闹腾了些。”
    两人说着便要打起嘴仗来,旁的人早就习惯了这隔三差五的来上一出,很有默契的给她们腾了个空位。
    那人瞧着上面的小木牌:“这生死不问好理解,途穷不问也通俗易懂,最后这句非至亲不问什么意思?”
    生死不问,这姑娘刚刚说了,只问关乎生死的大事。
    途穷不问,便是非穷途末路之时便不问这卦,否者大家伙都来问问自己能否活到七老八十,何时寿终正寝,也算是生死之事了。
    但非至亲不问呢?总不会是先生只替她至亲之人问卦吧?那来开这个铺子做什么,钱多烧得慌么?坐在家里替他们算上一算便是。
    “非至亲不问,便是你们来问卦只能问自身事或是血亲之人,若是问千里之外的旁人,我家先生又不是神仙,也说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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