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朱婆子嫌弃道:“他呀,一辈子就只会做这道菜,且还得看心情如何,一年到头至多能吃到两回就不错了。”
    周大郎也揭自家老子的短,“那铺子是父亲瞎折腾打发日子消遣的玩意儿。”
    这话周老儿不爱听,反驳道:“瞎说,我可是正儿八经经营的。”又道,“姜娘子再试试盐水鹅。”
    宁樱接着尝试。
    那盐水鹅色泽黄亮,肉质酥松,咸中带鲜,吃起来很有当地的味道。但跟她在秦王府吃到的要差了几分,府里的庖厨也精于做这道菜,最是擅长做鹅的。
    她自然不敢提秦王府,不走心地夸了几句。
    人们陆续动筷,在饭桌上说笑,不像高门大户那般等级森严,很是自在。
    这家人好客,宁樱也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朱婆子甚至毫不避讳地说起她目前的处境,很该找一个合适的郎君匹配,省得辛劳。
    宁樱倒也没有回绝。
    朱婆子觉得石桥街尾的杨家跟她很是般配。
    那杨大郎一表人才,虽然是鳏夫,却人品厚道,从未有过花花肠子的传闻。他的母亲秦氏也是个爽利人,街坊邻里都清楚。
    母子二人待人宽和,若是进了杨家,应是吃不了亏的。
    就是杨家的小子要调皮些,不易管束,但若有威信,还是能压得住,毕竟才八岁大的崽子。
    周老儿也觉得杨大郎为人可靠,插话道:“别的不说,那小子的品行还是不错的。”
    原本是团年饭,结果变成了朱婆子牵线搭桥的饭局。
    她这人就爱撮合市井男女那些事,把宁樱都搞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道:“他们家我倒也接触过,挺好相与。”
    朱婆子眼睛一亮,“姜娘子也是经历过事儿的女郎,你若有意,我这老婆子倒是乐意替你牵这条红线。”
    第41章 李瑜追妻   你媳妇儿要跑了
    宁樱掩嘴道:“朱妈妈莫要打趣。”
    朱婆子兴致勃勃, “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没跟你说笑。”
    周大郎的媳妇儿见宁樱不好意思,忙道:“阿娘, 好事多磨,今儿是团年, 不是说亲的。”
    她这一提醒, 朱婆子才回过神儿,“瞧我这脑子, 年纪大了,竟忘了这茬。”
    于是人们转移话题。
    周老儿说起食肆铺子,以后若是生意兴隆,还可再开一家, 请庖厨,请侍者, 扩大店面把生意做大等等。
    宁樱对这一话题很有兴致。
    人们在热气腾腾的丰盛饮食中笑谈,没有任何拘束。
    周家人的好客热情让宁樱在他乡感受到了温暖, 而她的自力更生也让周家人佩服, 愿意伸出援手搭一把这个女郎,共同谋求利益。
    外头忽地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人们举杯相碰, 庆祝来年的生意兴隆,祈祷生活平安顺遂,其乐融融。
    这顿团年饭令宁樱印象深刻。
    若是往年, 秦王府的主子们都会去宫里头参加宫宴,西月阁里虽然也会热闹,但总归没有现下这般自在, 毕竟等级规矩还在。
    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第二天李瑜会给仆人们赏红封,若是把他哄得高兴,讨到手的东西能值不少钱。
    现在宁樱自己成为了主人,她还是会来周家讨个吉利,第二日要来跟周老儿夫妻拜个年。
    待到暮鼓声响起,各坊坊门关闭,坊内还可以在街道上活动,再加上今儿又是大年,巡夜人不会找茬。
    宁樱主仆在周家呆了许久才由家奴护送回食肆。
    在回去的路上翠翠挽着宁樱的胳膊,意犹未尽道:“翠翠祝娘子明年生意兴隆,挣好多好多的铜子儿,天天都能像今晚那样有好多好吃的。”
    宁樱掐了一把她的脸儿,“今晚痛快了?”
    翠翠:“痛快,有好多好吃的。”
    她到底天真纯良,不管生活有多辛苦,只要有好吃的就能满足了。
    把二人护送回食肆老宅,周家的仆人才折返回去。
    两人进院子后栓上大门,翠翠烧热水洗漱,忽听阵阵烟花炮竹声响个不停,她又好奇出院子仰头观望。
    不远处火光冲天,五颜六色的烟火在空中炸裂开来,她孩子气地大叫,喊宁樱出来看烟火。
    宁樱正在房里绞帕子洗脸,没去凑这个热闹。
    脸颊上的小雀斑被擦净,右边从眼窝到脸颊上的巴掌大胎记也被清洗干净了。她坐到铜镜前取面脂擦脸润养肌肤,随后又将那胎记用胭脂一点点复原。
    不一会儿翠翠进屋来看她,宁樱道:“早些去睡,明早还要去周家拜年呢。”
    翠翠“嗯”了一声,便过去了。
    新年守岁,宁樱早早就吹灯歇下,而远在京城的秦王府里则灯火通明,大大小小从宫中回来后,全都聚在福寿堂守岁,辞旧迎新。
    李瑜困倦,哈欠连连,忍不住单手托腮打起盹儿来。
    秦王老儿忽地敲了他一记,他无辜地摸头,秦王道:“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还熬不过你老子?”
    李瑜翻了个小白眼儿,指了指李竞道:“你瞧大哥,他也哈欠连天。”
    秦王:“熬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李瑜懒得跟他掰扯,继续单手托腮,眉眼里皆是娇气。那小表情看着委实傲娇,李凤岚忍不住打趣道:“二叔,你在想啥呢?”
    李瑜瞥了他一眼,懒洋洋道:“思春。”
    李凤岚顿时乐了,凑上前,兴致勃勃问:“想哪家的小娘子啊?”
    一旁的秋氏啐道:“没个正经,拿你二叔取乐。”
    李瑜没理会母子,似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大哥,开春御史台奉命外出巡察的是哪些地方?”
    李竞困倦道:“问这个做什么?”
    李瑜:“想开年外出长长见识。”又道,“往后始终都要外任的,趁早开开眼。”
    秦王老儿乐道:“哟,你小子还知道为以后做打算了。”
    李瑜不屑道:“爹这话说得,好似我成日里不学无术似的。”
    李竞欣慰道:“但凡你想要晋升,就得外任三到五年方可熬到资历,你现在就知道考虑这茬了,也算是有在筹谋上进的。”顿了顿,“据我所知,明年御史台巡察的好像有并州、梁州、允州和江南金陵那边。”
    李瑜挑眉,“那开年我就向圣人请命,去江南一趟。”又问,“江南那边是巡察的什么?”
    李竞:“好像是漕运,巡漕御史张胜。”
    李瑜咧嘴笑,“漕运好,跟着张胜一块儿去长长见识。”
    郭氏皱眉道:“大老远的,你一个人跑过去,我不放心。”
    李瑜看向自家老娘,“阿娘莫要担心,儿总不能被你一直养在秦王府,以后成家立业分家总是要出去的。”
    秦王捋胡子,赞许道:“说得极好,待你成家分出去,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了,老子给你上奏请封个郡王回来,想来圣人是不会拒绝的。”
    李瑜:“还是爹明理。”
    李竞指了指他,“小子翅膀硬了。”
    李瑜理直气壮道:“大哥难道不盼着我这个做弟弟的尽早立起来帮你撑着秦王府吗?”
    李竞被这话哄得高兴,抚掌道:“有出息。”又嫌弃道,“你的两个侄子若有你的半分觉悟啊,我做梦都得笑醒。”
    一家子又笑谈了一番,虽然秦王老儿把府里搞得乌七八糟,但正房这一家子还是非常和睦友爱的。
    兄弟齐心,都盼着把家族扶持好。
    年假过后李瑜就向圣人请示,想跟着漕运御史张胜下江南金陵历练一番。也亏得他得圣人恩宠,允他前往,不过张胜下江南要在大年后才动身。
    郭氏又是欣慰又是担忧。
    她这个小儿子素来有主见,从小到大家里头也都是处处惯养着。可外头到底不比京中,一旦有个什么,全靠他自己处理,家里头一时半会儿也帮衬不上。
    李竞倒是放心得下,劝自家老娘道:“今年二郎也已弱冠,养大的鸟儿哪有一直都困在笼子里的道理,他要飞出去,便让他出去闯,涨涨见识也好。”
    郭氏忧心忡忡道:“话虽如此,但天高路远的,他又没怎么离过京。”
    李竞:“阿娘若实在放心不下,我便书信给金陵那边,让同僚多多关照着些,如何?”
    郭氏点头,“也好。”又道,“他大年过后就动身,连冠礼都没法行。”
    李竞无奈,“那小子,翅膀硬了。”
    这不,当崔氏得知李瑜要下江南也焦虑不已,围着他打转道:“我的小祖宗,好端端的去什么江南?”
    李瑜一本正经道:“我是去办公务,公务知道吗?”
    崔氏皱眉,“再过几天二郎就要去宗庙行加冠礼……”
    李瑜边走边道:“那就不行了。”
    崔氏急得没法。
    上回他为宁樱离京也急得没法,因为小祖宗很少离开京中,一直都有人跟在身边。
    此次去江南只带梁璜,千里迢迢的,着实叫人担忧。
    而李瑜与他们的焦虑则恰恰相反,他充满着浓厚的兴致。待到他离开京城那天,李竞亲自相送,路上千叮万嘱才作罢。
    李瑜道:“大哥回去吧,阿娘就劳你照看了。”
    李竞点头,“路上小心些,你虽头脑聪慧,但到底没经过事,不知世间险恶,万事需多留一个心眼,明白吗?”
    李瑜:“二郎明白。”
    李竞又叮嘱了梁璜几句,他到底还是不放心,让自家兄弟带了两名王府侍卫护身,以防路上遭遇不测。
    直到李瑜他们一行人打马离去后,李竞才进城去了。
    回到秦王府,他去了一趟福寿堂,郭氏唉声叹气道:“儿大不中留,这一去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李竞安抚道:“阿娘无需担心,有府里的侍卫跟着,二郎不会有事的。”又道,“他们一路下江南,沿途都是走的官道,下榻的也都是官驿,不会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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