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不用抬头,了辞就知道来的是谁。
    福安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盒,从门外蹦跶了进来,大大的官帽下,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已经消瘦了许多,额头上还冒着一层汗,眼睛弯弯面带笑容
    她蹦跶进房,就一屁股坐在了了辞身旁,然后把怀里的木盒放在桌上,推到了了辞面前,眯着眼睛略有些兴奋的邀功道。
    师父,我从老院首那里把东西讨来了。
    了辞打开小木盒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挑,然后便关上盒子。
    刚刚倒好的一杯茶她自己没喝,转手递给了福安,然后取出手帕在她额上轻轻的擦了起来,一边宠溺又无奈的教训道。
    讨来了就讨来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是蹦蹦跳跳横冲直撞,也不知稳重一些。
    福安任了辞给她擦着汗,一口气把杯子里的茶喝完,然后又倒了一杯,一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便与了辞道。
    师父,我来时见到公主殿下了,她正要出太医院。我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听见,瞧模样像是有什么心事。
    了辞给她擦完汗,收回手帕垂眸道。
    许是没听见。
    福安困惑的挠了挠脑袋。
    总觉得殿下这些日子跟以前比变了许多,可我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了辞听福安这么说,突然轻叹了一口气。
    连你也看出来了。
    燕挽亭的变化了辞看在眼里,她也算是看着燕挽亭长大的,知道了解她的性子,燕挽亭一向敬重她信任她,自己虽是她的师叔,但是师兄去的早都是她在教导燕挽亭。
    所以名义上了辞是燕挽亭的师叔,可实际便是与师父无异了。
    以前燕挽亭有心事有困惑都会找她倾述找她帮忙解惑,可自从燕挽亭掺和进姜国内战之后,她去了两趟姜国,亲自率军夺城,回来后的变化便愈发明显。
    她不愿再对了辞倾述心中所想,甚至有时还会有意无意的避开了辞,这番举动着实让了辞有些忧虑失望。
    也许是上过战场,燕挽亭身上的肃杀之气愈来愈浓,连带着身上散发的气场都变了。
    燕挽亭从太医院出来后便回了自己寝宫,谁知才走到殿门口,就见到金冠束发一身蟒袍的燕长陵正站在殿门口,他神色焦虑来回踱步,似乎是在等她。
    眉头微微一皱,燕挽亭趁他还没看到自己,便转身走开了。
    不用想都知道燕长陵来找她是为何事,燕挽亭此时没心情与他解释也没心思与他争吵,她心里烦乱的很,只是偌大皇宫她竟不知道要去哪里精心。
    绕着御花园走了一圈,燕挽亭所幸去了李凤游那,李凤游的小屋子算是这个皇宫里除了冷宫外最清净的地方。
    燕挽亭到时,李凤游正在院子里练剑,一身黑衣的她身手敏捷利落,身形消瘦却矫健有力,一招一式没有什么好看的花样,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招一式皆是直指命门的夺命剑,束着红穗的长剑划破空气的破空声,和那不时闪过的凌厉剑光,格外的赏心悦目。
    李凤游早便发现了燕挽亭站在院子门口,只不过她并未停下,那凌厉的剑光越闪越快,黑色的身影仿佛在空气中闪出几道残影,最后落式划过面前的那一剑,凌厉的剑气竟在几米外的一颗老桐树身上,划开了一道一指深半臂长的划痕。
    桐树狠狠一震,抖下了不少落叶。
    燕挽亭见她收了剑便负手缓步走了过去。
    李凤游轻呼一口气,将剑插入鞘,快步走到燕挽亭面前行礼道。
    卑职见过殿下。
    燕挽亭点点头,白皙精致的面容上表情风轻云淡,可眸中的那一丝忧虑和愤懑却瞒不过李凤游的眼。
    李凤游试探性的轻声问道。
    殿下近日好似心情烦闷....
    燕挽亭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至那桐树下,伸手抚摸着树身上那道新斩的伤痕,轻声道。
    凤游,本宫且问你,若是本宫如今志不在除去江询言,而在一统天下,你会作何想。
    李凤游一愣,而后垂眸道。
    只要殿下想,卑职便誓死追随,刀山也好火海也罢,卑职也必与殿下同行。
    燕挽亭轻叹口气,白皙的指尖划过粗糙的树皮。
    如今,就算是本宫不想,这天下人也觉得本宫狼子野心,图谋姜国。先不说太子和朝中的大半朝臣,就连父皇...就连父皇都疑心本宫了。
    可陛下不是一直都支持殿下的吗?若是他也同太子殿下那般疑心殿下,又怎会...
    燕挽亭抬手打断了李凤游的话。
    也许父皇...他亦是如本宫所想。
    李凤游愕然抬头看着燕挽亭,心中一震。
    这,殿下您的意思是,陛下他知道殿下的野心,也有心让殿下你...
    燕挽亭点点头。
    若是本宫没想错,父皇他便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所以才不听朝中大臣的请旨任由本宫将燕国的大半兵力派去姜国。
    李凤游知道,燕挽亭最顾忌的便是夏秋潋。
    与江穆曦定下的契约毁不毁对燕挽亭来说并无大碍,可她当初是答应过夏秋潋的,只除去江询言不会图谋姜国。
    那殿下如今该怎么做,若是殿下当真毁了与江穆曦的契约,吞并了姜国,等献妃娘娘醒来后...
    燕挽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用燕皇当做借口,可她心中纠缠的便是她若是食言了,夏秋潋日后如何会原谅她。
    本宫知道,若是本宫当真这么做了,潋儿她醒来后必是恨极了本宫,可若不这么做,本宫又如何向父皇交代,又如何甘心。
    李凤游轻叹一口气,她给不了燕挽亭什么建议,但无论燕挽亭如何取舍,她都站在燕挽亭身边,只不过事到如今见燕挽亭这般困惑,她还是忍不住提醒她。
    殿下,若是您不尽早抉择,日后怕是身不由己了。
    燕挽亭闭上眼,面上露出一丝苦涩笑意。
    本宫知道。
    她如何取舍,一头是父皇的属意燕国的前程,一头是她对夏秋潋的许诺,燕挽亭陷入两难境地,在取舍之间纠缠。
    只不过她不会想到,李凤游说的身不由己的境地,那么快就到了。
    在燕宫陪了夏秋潋两日后,一封来自姜国的加急文书便送到了她的手中。
    而那文书中的内容便是让燕挽亭措手不及。
    江穆曦反了。
    不甘燕国人的挟持假借他名字侵城略地的江穆曦,在他的二叔江寒武的帮助下,逃离了燕**队的控制,夺了寮城为据点,率先毁了与燕挽亭定下的契约。
    第171章 战!
    加急的文书不仅送到了燕挽亭的手中,还送到了燕皇手上,很快朝中的大臣便知道了此事。
    当初燕国出兵对天下宣称的,是姜国蒙冤受辱的太子江穆曦向燕国借兵,夺回皇位匡扶正统。
    可如今,这位借兵的落难太子却转头变了脸,说燕国是趁姜国战乱想要侵占姜国,假借他的名义挟持他,才在肆意派兵在姜国攻城掠地。
    这家伙,简直是疯了,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当了皇帝的江询言还在追杀他,帮他的燕国他一转头就卖了,如今他仅靠着江寒武就想活命,简直可笑。
    不过江穆曦也许是看穿了燕挽亭的意图,怕自己引狼入室因私欲毁了姜国百年基业,如此说还算能解释的通他这举动的意图。
    而依照燕挽亭对他的了解,这是极有可能的,不过江穆曦做这样的事情还在情理之中,江寒武那只聪明的老狐狸又为什么要帮他呢。
    议事的朝堂之上,燕皇面色冷静沉稳的坐在龙椅之上,底下的朝臣正分作了两排,吵个不可开交。
    以太子为首的一众文臣主张退兵,将姜国境内的燕国将士全部召回燕国,从此不再理姜国内乱之事。
    而以燕挽亭为首的一众武将,却是极力主战,姜国那落难太子本与燕国定下契约,燕国助他夺回皇位,日后姜国向燕国朝贡十年,可如今才夺了几座城,那落难太子便半路毁了契约,还借此将污名泼到燕国头上,泱泱大国岂能被这般利用侮辱的,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
    燕皇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殿中那一群吵来吵去互不相让的朝臣,皱着眉头抬手一挥。
    好了,各位爱卿,莫要再论了。
    燕皇此话一出,殿中的朝臣便立即噤声,恭恭敬敬的垂头等着燕皇接下来要说的话。
    燕皇缓缓站起身一拂袖负手站在龙椅前,双眸直视前方,轻叹一口气后沉声道。
    自朕登基以来,以有三十余年,这么多年来朕兢兢业业一刻都不敢懈怠一心为我燕国百姓谋福祉,虽说朕算不得什么圣明贤君,但也当得起勤政利民四个字也算是无愧先皇。也许是因为年岁大了老了,朕近日一到夜里就辗转难眠,想当年我燕国先祖开国时,正逢八国纷争战乱不断天下生灵涂炭黎明仓生受苦,我先祖揭竿起义自南疆一路征战杀伐才打下了燕国疆土,护一地平安。
    字语自低沉一路上扬,最后那一句伴随着衣袖一甩掷地有声,叫人心中一震。
    先祖开国,而后武帝在位亲自率军将觊觎我燕国的鞑子赶出边境近百里,文帝修运河灭南安,晋帝革新政治轻徭薄税劝课农桑,还有先皇,戒奢从简兴科举以儒为师大办学院。唯由朕,在位三十年除勤勉二字,便无所建树,日后这史书记载,也许朕与诸位先祖的丰功伟绩比起来,不过寥寥几语带过罢了。
    燕皇的话最后转为失落,一声叹息后拂袖坐下。
    只这一段话,聪明些的朝臣便窥知了燕皇的心思。
    燕皇虽算的上明君,但比起诸位先皇的确有些平平庸庸,不过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燕皇能守稳燕国疆土,已是不易。
    可就算燕国的朝臣百姓皆对燕皇满意,也代表燕皇对自己满意,一向看上去仁厚贤明的燕皇,心中竟一直有此忧思。
    嗅及燕皇意图的太子及一干文臣个个面如死灰,如果不是燕皇有次心思,在他的属意之下燕国的将士又怎能入姜国国境。
    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燕挽亭眉心一跳,她虽面无表情,可身后的武将却个个面露笑意。
    燕长陵面露急色,上前一步恳切看着燕皇道。
    父皇,北境宇文族一直对我燕国虎视眈眈,若是此时我们大举进兵姜国,恐怕宇文族会趁乱对我燕国下手。父皇年事已高,一世贤明万不可因此...
    这话一出燕挽亭便皱紧了眉头,心中叹了口气,父皇这般雄心壮志时,可兄长一盆冷水浇下,还是当着众朝臣的面,就算父皇一向对兄长宠爱器重,怕也是会心生不满吧。
    果然,燕长陵的话才说到一半,燕皇就紧皱眉头有些不悦的打断了燕长陵的话。
    朕意已决,太子不必多言。
    燕长陵眉头一皱还欲说什么,身旁的一个大臣便拉了拉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轻叹一口气,燕长陵只能作罢,满心的忧虑却只能闭口不言。
    燕皇当即任慕容齐为先锋将军统领十万大军,与还在姜国的林将军会和,借着江穆曦毁约的名头,进攻姜国,至此燕国正式大举对姜国兴兵。
    早朝散了,燕长陵便拦住了燕挽亭,两旁的朝臣见太子一脸阴沉,也不敢多留步,快步的离开了。
    燕挽亭叹了口气站在燕长陵身前,面色淡然道。
    兄长有什么要说的,便说吧。
    燕长陵瞧她那副冷淡的模样,眸子一黯,厉声道。
    这便是你要看到的吗?兴军进犯姜国,你可知战乱一起,乱的就不止姜国,我燕国同样劳民伤财,还有那些前线的燕国战士会死伤多少。
    燕挽亭不想解释什么,她心思亦是烦闷,只道了句。
    我知兄长心性善良仁厚,可此战难以避免。
    相较燕挽亭的敷衍淡然,燕长陵几乎要气的浑身颤抖,在他想来这一切都是燕挽亭一心想要掺和姜国内乱才惹出来的。
    难以避免?若不是当初你说服父皇助姜国太子夺位,父皇何以会陷的这般深,如今冒着大不讳进犯姜国,你可知若是败了,父皇的一世英明都会毁于这一战。
    燕挽亭冷冷的哼了一声,神情中的不耐愈发明显。
    兄长为何总觉得我燕国将士会输?若是赢了呢,如今天下中原便只有姜国能与我燕国比肩,若是能一统姜国,再灭去陈国周国,那我燕国便是一统天下了。
    燕长陵身子一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燕挽亭,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
    你还想灭去陈国周国,你可知,战事一起便是天下百姓遭殃,有多少人会流离失所会死于战乱?
    燕挽亭的不耐几乎已经到了极点。
    破而后立,只有天下一统了,天下的百姓才能安生。如今兄长再多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你我都已经无法动摇父皇了,若是兄长没有其他事,那挽亭就先退下了。
    丢下一句话,燕挽亭便转身了,他身后是燕长陵失落颤抖的声音。
    你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如何变成如此模样,就算说来你怕也是不懂的。
    燕挽亭脚步一顿,唇角挑起一抹无奈又讽刺的笑容,而后丝毫不停顿快步走开了,余下一脸死灰的燕长陵。
    第172章 辞行!
    才过了一日了辞没想到燕挽亭这么快就再次来到太医院,只不过这次燕挽亭是来辞行的。
    听到燕挽亭这次是要随慕容齐领兵去姜国,站在院子里晾晒药材的了辞手一抖僵住了身子,她扭头看着燕挽亭眸中神情有些诧异复杂。
    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去?
    当初燕挽亭问她信不信前世今生之说,她说既信也不信,不过心中对这些神鬼之说总是心怀敬意,之后燕挽亭便告诉她,她重生之事。
    虽一开始了辞是半信半疑的,但是后来许多事情的确如燕挽亭说过的轨迹发生,燕挽亭曾与她说,想除去江询言不过是为保燕国。
    可如今江询言已经逼迫的连姜国的皇位都坐不稳,想除去他只要再借力除去便好,又为何要对姜国下手。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有野心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战事一起,苦的可不止姜国百姓,燕国百姓亦是受苦。
    燕挽亭垂着头没有言语,半晌之后才轻声开口道。
    父皇属意我随行。
    了辞轻轻一声叹息,转身翻晒着药材。
    陛下倒是放心你去。
    燕挽亭抿了抿唇,抬头恳切的看着了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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