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到陈妃娘娘的不悦,那淡淡的带着冷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陈妃娘娘迫不及待的将目光投向房内的床榻上,那趴在床上闭眼毫无知觉,似乎睡的香甜的燕挽亭。
    无须多礼,起身吧。
    陈妃娘娘在两位宫女的搀扶下走到床榻边,路过夏秋潋时,才终于开口唤夏秋潋起身。
    夏秋潋抬眼,回头就瞧见陈妃已经松开了宫女搀扶的手,坐在床沿边,低头静静的瞧着装睡的燕挽亭。
    娘娘,昨日殿下与秋潋下了几盘棋,到深夜实在是困倦了才在秋潋殿下歇下了,如今还未醒来。夏秋潋并未走近,轻声的解释道。
    小声些,别吵醒她。陈妃娘娘扭头,轻声细语的提醒道,面上的关切表露无疑,她伸手白嫩纤细的指节轻轻的搭在苍白的唇间,眸中带着几分不满。
    话一说完,她便轻轻挥了挥手,站在她身旁的两个宫女还有嬷嬷,就垂头悄无声息的退下了,临走时,还不忘轻轻关上了房门。
    站在房门口的青鸢见小姐还站在房中与陈妃娘娘在一起,有些焦急担忧的咬了咬唇。
    一转眼,房门关上了,房间里头就剩下躺在床榻上的燕挽亭,坐在床沿的陈妃娘娘,还有站在房中央的夏秋潋。
    她总是这般趴着睡着,也不好生躺着,偏要趴着也不嫌胸闷,还和幼时一样。陈妃娘娘轻声开口,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宠溺,白皙的手掌轻轻的搭在燕挽亭瘦弱的背脊上轻轻拍了拍。
    夏秋潋抬眼,瞧见陈妃娘娘那超乎寻常的关切和宠溺,低头咬了咬唇。
    献妃是说,昨日小亭与你下了一夜的棋。陈妃娘娘轻轻的拍着燕挽亭的背脊,像个哄孩子入睡的母亲,一边回头望着夏秋潋,神色柔和目光清澈。
    与刚入房门时的幽暗判若两人。
    是。夏秋潋思忖着,轻声简短的应了一句。
    那倒是奇怪,小亭她虽然爱看人下棋,但自己却不爱与人下棋,能跟献妃娘娘下一晚的棋,倒也出乎本宫意料。陈妃娘娘望着夏秋潋,轻轻一笑。
    她的唇角明明是轻笑,夏秋潋却分明察觉,她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笑意,反倒是多了几分冷意。
    夏秋潋一惊,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明显。
    前世燕挽亭与她关系最好,最爱黏着她,那时陈妃娘娘虽然也明里暗里的表现出吃醋不悦,但那时夏秋潋从未乱想。
    她只当陈妃娘娘是觉得自己养大的孩子突然不爱黏着自己,喜欢上了别人,而心生不满妒意。
    她从未往多想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今世她多多留意了,她竟觉得陈妃娘娘对燕挽亭的溺爱有几分别样的味道。
    不像是母女之情,倒像是,对自己喜欢的人的占有欲。
    其实细细想来,陈妃娘娘也不过比燕挽亭大几岁罢了,就算当姐姐年纪也是正好的。
    小亭她小时候总要抱着本宫才肯睡,有时留她在殿里一人睡,她也不肯,夜里非要宫女领着她到本宫殿里来,躺在本宫的床榻上,才会睡着。只是后来她长大了,懂事了,有了女儿家的心事,对本宫也有些疏远了。就算本宫出言留她在景怡殿歇息,她也不肯,总是找些借口推脱。
    陈妃娘娘见夏秋潋不语,便咬唇低头细细的看着燕挽亭的睡容,她的指尖轻轻的贴近燕挽亭的脸颊,却并未贴上去,而是隔着点点距离,指尖在空气中慢慢划过,似乎在虚空中临摹着燕挽亭的面容。
    她眸中的神情,温柔的仿佛要溢出水来,说着说着,唇角的轻笑就沾染上了几分苦涩。
    本宫原以为,她是长大了不爱与人同寝了,只是没想到,她还是愿意再别人寝宫歇息的,只是不愿在本宫殿中罢了。
    陈妃娘娘,您多想了,在殿下心中娘娘永远都是最特别的人,只是昨日殿下的确与秋潋下了许久的棋,实在是困倦了,才在秋潋殿中歇下的。
    夏秋潋知道自己说的话,怎么也抚慰不了陈妃,只要燕挽亭的话她才会真的听进去,便只能顺着前言,继续编着话。
    本宫今日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脸色好了许多,早早就起了身,唤人提着小亭爱吃的早点去她殿里唤她起身,与她一同用早膳,只是到了她殿中,她殿里头的人却说,她昨夜并未回殿歇息,路上瞧见凤游,才知道她在献妃的景翎殿歇下了,便寻了过来。
    陈妃娘娘深深的看了燕挽亭一眼,看着她轻轻眨动的睫毛,和抿着的唇角。突然站起了身,一边解释着,一边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了两步。
    娘娘小心。夏秋潋见陈妃娘娘步履不稳,连忙上前搀扶住她。
    本宫叫人提来的早膳就放在献妃娘娘殿里,等小亭醒来再用吧,都是她喜欢的吃食。本宫有些气闷了,就劳烦献妃将本宫扶出门了。陈妃娘娘的身子柔软带着淡淡的药香,半靠在夏秋潋的肩头,脸色苍白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夏秋潋小心的将陈妃扶出门,开了门,陈妃带来的宫女就迎了上来恭敬熟练的接过陈妃。
    本宫这身子,也撑不了多久了,日后也照料不了她了。她欢喜献妃倒也是好事,往后,本宫就托献妃妹妹好好照料挽亭了,她有时孩子心性上来,脾气有些坏,献妃妹妹就多体谅体谅。陈妃离去时,睁开眼伸手唤夏秋潋到跟前,冰凉的手轻轻的握住夏秋潋的手。
    她轻声叮咛着,紧紧的握着夏秋潋的手,按了按。
    娘娘,莫要瞎说,您身子好的很,太医不是说了吗,再养养就能痊愈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老嬷嬷,终于开口了,皱着眉头埋怨的嗔怪着陈妃。
    本宫的身子本宫知道。陈妃娘娘松开夏秋潋的手,面色平静的这般说了一句,眸子黯淡无神。
    照料殿下的事还是要陈妃娘娘费心,在殿下心中无人能代替陈妃娘娘。夏秋潋看着陈妃空洞凄凉的眸子,心中突然生了几分怜惜。
    陈妃娘娘听了夏秋潋的安慰,只是轻轻笑了笑,便开口道。
    本宫倦了,就先走了,今日就劳烦献妃妹妹照料小亭了。
    夏秋潋看着陈妃娘娘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离开。
    她的身影单薄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
    陈妃娘娘其实也算是个可怜人,她的一生,唯一看重的人就是燕挽亭,她一心想要照顾燕挽亭一生,却又在燕挽亭刚刚年轻时,就香消玉殒,再也无法参与她最爱的人的生命中。
    第42章 密信!
    夏秋潋推开房门,燕挽亭正盘腿坐在床榻上,低着头面无笑意神色怏怏。夏秋潋进来,她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殿下要起身吗。夏秋潋不动神色的走到床榻边,轻声问道。
    嗯,起身吧,也睡不下了。燕挽亭点点头,站起了身。
    也不知是不是那雪痕膏效用神奇,她面上的红肿竟是好了许多,只是肌肤上余下一片淡红。
    燕挽亭一直默不作声,神色微微有几分惆然。
    夏秋潋知燕挽亭是为陈妃娘娘感伤,只是默默将门外候着的宫女侍婢叫了进来。
    很快燕挽亭就梳洗好换上了衣裳,便随着夏秋潋一同去大殿用早膳。
    桌上摆着的是陈妃娘娘带来的早膳。
    殿下早膳后,可是要去陈妃娘娘殿里请安。夏秋潋亲自动手给燕挽亭盛了一晚蟹粥。
    燕挽亭看着夏秋潋小心放在她身前盛满粥的碗,拿起银筷,楞了楞。
    明日再去,今日我需去太子殿打点,过两日太子哥哥就要回宫了。燕挽亭淡淡的说了句,就端起碗。
    殿下这次赈灾回宫,想必陛下定会大办宴席,给太子殿下庆功。夏秋潋面前虽然也摆着碗筷,她却没有动,只是端坐着,抬头轻抚鬓角青丝时,不动神色的轻问道。
    嗯,想必这两日就开始父皇就会下旨先准备吧,说不定父皇还会让秋潋去献曲。燕挽亭望着碗中的粥,没有抬头,唇角的笑容浅淡。
    夏秋潋轻轻咬了咬唇,燕挽亭说的没错,前世太子赈灾回宫的庆功宴上,她的确曾在宴席上献了一曲。
    前世,燕国民间传闻,太子庆功宴席上的献妃一曲凤凰于飞,惊羡天人,让人恍然以为是天上神女下凡,也是自此之后,燕皇对独宠献妃一人。
    这便是燕国上下第一次知道宫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姜国妃子。
    也是自此之后,因为燕皇的万般宠爱,那传燕皇将立姜国女子为后的传闻便开始传了起来。
    这后宫,也是因此再未恢复平静。
    怎的不见你吃,不是说陪我用膳,怎么在你自己的殿里,却客气起来。燕挽亭喝完一碗粥,抬头见夏秋潋没有动筷,便微微皱眉,笑道。
    夏秋潋眉头微皱,似乎在想些什么,出神的并未听到燕挽亭的话。
    秋潋在想什么。燕挽亭放下银筷,伸手轻轻的在夏秋潋眼前晃了晃。
    一直站在一旁伺候的青鸢绿阮对视一眼,看夏秋潋入神未理公主殿下,便神色有些焦急的咳了两声。
    秋潋失礼了。夏秋潋恍惚间瞧见眼前晃着的手,又听青鸢的咳声,眸子一亮,连忙低头赔罪。
    想必是我说父皇会让秋潋献曲,让秋潋紧张了。燕挽亭眼眸清亮的看着夏秋潋,眸中带笑。
    这等事不必忧心,先吃些东西吧,只顾着给我盛粥,自己却什么也不吃。燕挽亭不管夏秋潋是何解释,便顺手端起夏秋潋身前的碗。
    殿下。夏秋潋阻止了燕挽亭,微凉的手掌轻轻的搭在燕挽亭的腕间。
    这些都是陈妃娘娘给殿下的心意,秋潋怎可厚着脸享用。夏秋潋神色认真。
    秋潋这可就见外了,表姨娘拿来的就是两人份,也是预备了秋潋的份,若是秋潋不吃,我也吃不完的。燕挽亭笑着挣开了夏秋潋的手,给她盛了一碗。
    燕挽亭在夏秋潋殿中用完早膳,没再多逗留,就告辞离开了。
    燕挽亭一走,夏秋潋就吩咐绿阮将东西收拾了,便去了书房。
    夏秋潋谨慎的将书房门关上,转身走到书桌边,翻开书桌上摆着的那本古卷。
    之前离开时放在书中的纸条仍在其中夹着。
    夏秋潋面上的神情有些冷凝,她素手执着那张轻薄如禅翼的纸条,凝神看着。
    这纸条是莫名出现的,晨起她翻开昨日未读完的书,便看到了这张纸条,如同她前世收到的密信一样。
    纸上的字迹实在是熟悉。
    字迹飘逸锋,一笔一划锋芒毕露,确是江淮言的字迹。
    夏秋潋不知是不是宫中的太监宫女中有江淮言安插的细作,将这纸条放入书中。
    她无从得知,江淮言是如何神通广大,竟会在燕宫中安插如此多的细作。
    但她知道,江淮言曾说过,在燕国他有一位挚友,与他志向相通。
    她曾隐约旁敲侧击,猜到江淮言口中的挚友,就是当朝的一位权臣。
    那位权臣与江淮言勾结,一直在暗中渗透燕国朝堂势力。
    前世江淮言倾覆燕国后,留下许多燕国的旧臣,有几位的确委以重任,但夏秋潋并不知那几位中哪一位是江淮言的盟友,又或是说,全部都是。
    她现在在燕宫的目的,就是要先查清江淮言中后宫中安插的人手。
    她等了那么旧,就是为了让那暗中藏着的人先联络她,此时手中的纸条便是说明,江淮言已经开始动作了。
    他已经派人开始接触夏秋潋。
    她才封上妃,江淮言的密信就迫不及待的送到了她手中。
    那纸上并未说什么重要的事,大多是倾诉思念之情,只在末尾稍稍提点几句,燕国又在侵犯姜国边界,许多无辜的百姓因此受难。
    也倾诉了几句他的近况。
    兄长近日疑心与我,处处警惕,我虽人在朝中任职,数次上谏言却被兄长驳回,烦闷之际,更是念及秋潋,思念之心犹如山洪。
    果然。
    夏秋潋唇角终于挑起一丝冷笑。
    她离去姜国时,曾与父亲彻夜长谈过,也提点过大皇子,目的便是让父亲和大皇子注意江淮言的一举一动。
    虽然他们二人对夏秋潋有些将信将疑,但确是放在心上,暗中开始观察江询言,想来如今定是察觉到了江淮言的疑心,才会在朝堂上开始施压。
    风云已起,怕是将难平息。
    念及至此,夏秋潋抬手将手中的薄纸递到面前,低头轻轻嗅了嗅。
    她嗅觉听觉比一般人更加敏锐,细嗅间,意外的嗅到了一丝油腥味,像是端过膳食手上留下的油味,那味道极淡,不细闻,根本闻不到。
    第43章 叶诏音的灾难!
    殿下,已经吩咐下去了。李凤游垂头恭敬的站在燕挽亭身后。
    此次太子哥哥一路远去赈灾,听说回来时百姓夹道欢送。燕挽亭把玩着手中的玉笛,挑唇轻笑问道。
    是,太子殿下此次赈灾,事事亲力亲为,百姓看在眼里,对太子殿下歌功颂德,回宫路上就因沿途百信夹道送迎,才误了归期。李凤游双手垂落,一手紧握着腰间长剑,眉目低垂,面色冷凝又不失服从。
    父皇让太子哥哥去赈灾,朝中大臣本是极力劝阻的,不过他们并未猜到父皇虽身强体壮又值壮年,却已想退位,此次让太子哥哥去民间,便是想借赈灾,让太子哥哥民心所向,禅位时,少些波折。碧绿的玉笛在白皙的指间翻转,燕挽亭目视前方,唇角笑容清冷。
    陛下早有退位之心,只是一直忌于天子殿下无法掌控朝政,才一直暗中铺路,今次赈灾这般成功,太子殿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已无人撼动。李凤游点头。
    去时便遇人行刺,几波不同势力分别动手,没想到就在我燕国境内,他们都敢如此嚣张对着太子动手。看来,他们这是在欺我燕国皇室无人,父皇膝下虽只有我们兄妹两,但也是时候让他们瞧瞧,客欺主,是何后果。
    燕挽亭凤眸凛冽寒芒一闪,手紧紧一握,将掌中的玉笛死死的握在手中。
    殿下的意思是,要开始动手了吗。李凤游面上突然显出一丝悸动,她双手紧握,深吸一口气,压抑心中的暗涌。
    想必他们还在得意,付诸几年心血苦心在我燕国境内布置的情报网已成型。
    燕挽亭的笑容愈发冷凝,微风拂过,眸中的寒光似剑刃般锋利。
    吩咐下去,隐楼刺客全部出动,歼灭所有据点,一个不留。燕挽亭轻描淡写的轻笑道。
    话末,又微微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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