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开心,儿子便开心。”
    周氏听他这么一说,又难过道,“母亲……现在不能称母亲了……”
    “能的,您便永远是儿子的母亲。”岚青伸出手去,拍了拍周氏的手。
    周氏终是没忍住,落了滴泪,伏在岚青肩头抽泣了一会儿。
    周氏哭着,又想起甚么,抬头道,“母亲眼下倒是也没旁的可忧心的,只是你这当了王爷,便是皇家的人了,总不能还贪恋苏世子,还是得好生选个媳妇。”
    周氏说着又来了兴头,“母亲同你说,选人这块儿,还是母亲眼光好。你看你父亲抬进来那般多妾室,母亲一眼便能瞧出谁是省心的。
    母亲倒是不会瞧男人,苏世子好不好母亲也瞧不出。但近日京城内男风的话本子横行,你行事定要谨慎,莫被人捕风捉影,写进话本子里头去。”
    “甚么话本子?”
    “便是……”周氏面带羞意,低头笑了一下,“两个男人在一道儿的话本子。母亲看了那本子,也觉得你与苏世子有那么一些相配。但你毕竟是个王爷了,还是要规矩些。
    今日你姨母也来了信,说想来上京瞧瞧,母亲有些年头未见她了,如今张妈妈也在,母亲倒是挺开心的。”
    岚青耐着性子听母亲絮叨,末了才提醒道,“母亲以后多打打牌,少看些不知所谓的本子罢。”
    “连母亲看个本子也要管。”
    周氏佯装生气,岚青顺了顺他的背,周氏却又哽咽起来,“那你的婚事……便是不能由母亲做主了?是否得让中宫皇后做主去?”
    岚青看着母亲变脸比翻书还快,无奈道,“母亲还是去看话本子罢,儿子改日让人出去多买些回来。”
    “当真?”周氏停住拿帕子拭泪的手,“是南街那家,别让你的人买错了。”
    “呃……”
    ?
    岚青刚哄罢母亲,宫内便来了旨意,宣他入宫。
    成安帝见着他来,精神也好了许多,摆摆手让青阳下去,和蔼地瞧着他,“一路可还顺?”
    “顺……”
    岚青点了点头,行了礼后,在一侧落座,“臣谢陛下……”
    岚青着实有些叫不惯,但仍是转了口,“儿臣谢父皇关怀。”
    有宫女为他续上茶水,茶香氤氲,成安帝惧冷,如今已入初冬,御书房内燃烧起了地龙,熏得岚青浑身泛热。
    成安帝听他唤了父皇,笑意更深,被扶着坐起,下了台阶,在他身侧坐下。
    “父皇不知你的口味,这龙井你可喝得惯?”
    “儿臣不挑嘴。”
    “也是,你小小年纪便被岚景送去西郊,确受了些苦。”成安帝瞧着他,又道,“最近初冬,冰井务便正要收冰,可皇城司的魏统领前阵子摔了腿,同朕告了假。朕一时也择不出合适的人选,不若便由你暂代,总不能耽搁了收冰。”
    岚青默了默,魏统领为何这时伤了腿他无从得知,皇城司的统领于他而言却是连跃数级。
    成安帝见他犹疑,只好又道,“这样,朕择武安侯世子为皇城副使,协助与你,如何?”
    岚青也只得应下,“儿臣领旨。”
    “好好……”成安帝拍了拍他的手,“茶凉了,先饮茶。这些点心也是御膳房做得最拿手的,你瞅着哪些爱吃,朕以后便让他们多做。待会留下同朕一道用膳,可好?”
    岚青看着曾经高高在上、难辨心意的帝王此时眼中难掩的真切情意,以及言语间从未有过的小心谨慎,不由伸手反握住了帝王那方已略显枯皱的手。
    “好……”岚青答着。
    岚青端起茶,一饮而尽,“这道茶儿臣便很是喜欢。”
    “好,朕记下了……”成安帝欣慰道,“出宫前,去趟翊坤宫同你母后上柱香。”
    “是……”
    成安帝午膳食得多了些,便由岚青陪着去御花园消食。
    大太监李进高兴得很,“穆王殿下一来,陛下的胃口都好了许多,精神头也好,许晚上能睡个好觉,殿下以后可要常来。”
    岚青扶着成安帝的手,成安帝嘴角一直笑着。
    绕着御花园走了一遭,成安帝突然对他道,“你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岚青心里一顿,“儿臣……”
    成安帝打断他:“朕这几日好生思量了一下,那群老匹夫都觉着朕身子不中用,没几日便会咽气,纷纷逼着朕早日立储,且都有了属意的储君人选。
    未站队之人实为少数,朕也便择出了英国公府、武安侯府、威远候府还有薛府,这几家都有待字闺中的嫡女,且素来中立。
    只是这英国公和武安侯家大业大,战功赫赫,若娶了他们家的女儿为正妃,难保不会捧出第二个孙家。
    薛林确然是下任宰执,只是儿子中了探花却无心朝政,且薛家为新起之秀,在京中根基太浅,我儿觉着……同蔚缜家结亲如何?”
    成安帝这番话抑扬顿挫,说得岚青险些要跪下抗旨,便听帝王最后提起威远候府,立刻恭敬道,“儿臣便听父皇的。”
    成安帝点点头,“这蔚家是世族大家,蔚缜十分知进退,虽交了兵权,却与朝中武官私交颇好,对你以后也大有裨益。”
    成安帝说着又话锋一转,“只是……前阵子你妹妹不懂事,吓坏了他家的三姑娘,听闻是傻了,虽则蔚缜说是在宿州养了阵,已无碍,朕还是觉得……你也在宿州办差,可见过蔚缜家的姑娘?”
    “祖母……”
    岚青顿了顿。
    成安帝道,“生恩不如养恩大,朕明事理,你以前如何唤,以后便如何唤,谁敢拿此说项,便让他来寻朕。”
    “谢父皇体恤,儿臣曾在祖母寿宴时有缘得以一见,并未觉得县主痴傻。”
    “哦?”成安帝想了想,“那便好,朕思来想去,再未有比此更合适之人选。相貌如何?品行如何?你可喜欢?”
    岚青正色道,“儿臣瞧不出,父皇觉得好,便是好的。”
    “好……”成安帝笑起,“你啊,便是从小被丢去西郊,整日只想着练剑,瞧不出姑娘好坏,朕上次派人送去给你的那方青色宝剑用着可还顺手?”
    “顺手……”
    父子二人一路从御花园走回御书房,成安帝想起甚么,又皱起眉,“这蔚缜却是十分滑头,早生退隐之意,朕让他尽心扶持与你,他应得便极不情愿,他膝下就那么一个姑娘,且与你妹妹有了嫌隙,怕是不会想将她嫁入皇家。”
    岚青心里一惊,只听成安帝又道,“不妨事,父皇有法子治那老匹夫。”
    岚青心下一喜,掩住唇角的笑意,道,“不过一桩婚事,惹父皇忧心了,倒是儿臣不孝。”
    “父皇最忧心的还不是此,父皇总想着有生之年能抱个小皇孙,也想享含饴弄孙之喜。待父皇说通蔚缜,必定为你早日定下婚期,让内务府连夜筹备,你早些完婚,也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你若有孝心,便体恤一下父皇,嗯?”
    “呃……”婚都未成,这心忧得早了些。
    ?
    天已经夜了,孙皇后来御书房时,便见里面灯火通明,隐隐传来笑声。
    李进行了礼,“娘娘,圣上正在里头儿和穆王殿下议事呢。”
    孙皇后浅笑着,“眼瞅着时辰晚了,宫门马上要下钥,穆王殿下想是该出宫了。公公还是去通传一声,以防陛下误了殿下出宫的时辰。”
    “陛下已交代过,时辰晚了,留宿宫里便是,娘娘不必忧心。”
    孙皇后朝御书房瞧了一眼,“如此,本宫便告退了。”
    “娘娘慢走。”
    这几日宫内忙得很,先是将孝纯皇后原居的翊坤宫收拾了出来,这几日又好生修葺了一番。
    成安帝无情,她一直知晓。
    若不是年迈无一子,倒也轮不到岚家那小子捡了这天大的便宜。
    孙皇后咬牙切齿道,“连真假都不知,得了个儿子便当是宝。”
    跟在她身侧的嬷嬷应着,低声道,“娘娘,今夜那穆王留宿宫内,不若咱们随便择一个不得宠的妃嫔过去……”
    孙皇后瞪了她一眼,叱道,“你糊涂,现今圣上满脑子都是他那失而复得的儿子,还会在意头顶的绿帽?”
    “那咱们?”
    孙皇后冷声道,“蔚缜有法子让他是皇二子,本宫便有法子让他不是!且走着瞧罢。”
    ?
    成安帝今日精神头极好,谈完话宫门已经下钥,岚青便只得留宿宫内。
    有小太监先将他引去了翊坤宫。
    正殿挂着一幅已经泛黄的画作,画上的女人十分温婉,嘴角微微勾着,大方端坐。
    岚青躬身上了一炷香。
    这宫殿刚被修葺过,油漆都是新涂得,味道冲鼻,岚青负手站去殿外,抬头往夜空瞧了几遭。
    这宫内的夜色竟如此浓重,夜幕无星无月,只余了满目乌黑,与低沉。
    仿似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被这四方宫墙内的无尽夜色所吞噬其中。
    ?
    蔚缜近些日子实不愿意上朝,因着圣上总要留他。
    仿似年幼时完不成课业被先生留堂。
    成安帝再次留他时,百官瞧着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蔚缜随着内侍一路往御书房走。
    心里惴惴难安,不知圣上又打起了何主意,蔚缜思来想去,觉着自己实在没有圣上可再惦记之事,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了放。
    谁知刚入御书房,蔚缜还不待拱手行礼,成安帝便赐了座,上了茶,好一番寒暄。
    蔚缜坐不住了,终是道,“陛下留臣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倒无甚么大事,是桩喜事。前阵子听闻韶宁身子无碍,朕很是欢喜,便同皇后多了几句嘴,谁知皇后却上了心,想着韶宁曾与平安闹了些不悦,便欲给她指门婚事。朕也觉着甚好,蔚卿家觉得呢?”
    “……?”他觉得不好。
    蔚缜站起,拱手道,“小女这病,着实有些反复,前日传了信来,说是又病了。还是不劳皇后娘娘费心。”
    成安帝瞧出了蔚缜的推拒,敲了敲桌,“又反复了?近些日来,朕总是头痛不止,安王为朕寻了位江南名医,专治脑病,确有些奇效。朕明日便遣他前往宿州,给韶宁看看。”
    “这……”
    “若那神医瞧得韶宁无病,那爱卿便是欺君之罪。”
    “呃……”蔚缜只得使出了第二招,“小女其实已有婚配,许了宿州宋家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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