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林琅很是感谢她,斩钉截铁道,“我定然不会说的,姨娘念叨起来怕是一日都不会停呢。”
    回府后,半夏则孩子气地跺跺脚,“以后还是得更早些去。”
    “馋猫,便只想着吃……”林音笑她,“明日我让人多给你买几斤回来,可好?”
    半夏笑起来,“奴婢只吃一点儿,剩下的全给姑娘吃。”
    林音今日去了母亲处用晚膳。
    用完后,叶榛去厨房瞧甜汤,蔚缜突然对她道,“今夜你来书房一趟,父亲有事要同你说。”
    林音举着烛台敲开书房门时,蔚缜正坐在桌案前看着本兵书。
    见女儿来了,拍了拍身侧的暖榻。
    林音走过去坐下,“父亲突然找女儿来,可是有何要事?”
    “父亲想……”蔚缜顿了顿,才道,“送你去宿州的姨母家养病。”
    作者有话要说:
    阿音:宿州?何时启程!
    第31章 出行
    猛然听父亲这么一说,林音心里一惊,不由问道,“父亲让女儿去宿州,只是为了养病么?还是京中出了甚么事,父亲不得已才想将女儿送走?”
    蔚缜沉思了一阵,才缓声道,“事已至此,父亲也不必再瞒你了,近些日子,父亲其实一直在暗中找寻圣上多年前遗失的皇子。”
    蔚缜本以为女儿听闻此事后会震惊不已,缠着他一再问询,谁知她竟面色平静,只点头「哦」了一声。
    倒是有些敷衍。
    蔚缜咳了一声,“父亲并未骗你。”
    “女儿知晓的,父亲继续说便是。”
    瞧着女儿并不惊讶的神色,蔚缜一时也不知如何再说下去。
    父亲愿意同她说这桩事情,林音是没有想到的,况且……缘何三年后才会有眉目之事,这般早父亲便说与自己知晓了?
    林音见父亲又沉默起来,只好问道,“父亲有那位皇子的消息了?是在宿州?”
    “不错……”
    蔚缜这才娓娓道来,“当年孝纯皇后诞下双生子,圣上担忧双星冲日,有损国运根本,便准备扼死小的,留下皇长子。孝纯皇后心中不忍,命身边的丫鬟带那孩子逃出了宫,圣上知晓后勃然大怒,派人连夜追杀,在城门处将他们截了回来,丫鬟怀中的二皇子已经断了气,那丫鬟便也撞墙自尽了。
    可宫内留下的大皇子却突然通身金黄,睁眼便是个金瞳,钦天监算得大不详,只是圣上已失一子,不忍再失去第二个,文武百官却一再反对,说是圣上年轻,后宫充裕,日后定还会有子嗣,万不能妇人之仁,大皇子如此不详,当杀。
    圣上挨不住文武百官雪花般的折子,只得将皇长子也赐死了……
    打那后,除了那时还是贵妃的孙皇后诞下的公主健康长大,后宫再未有孩子活过三岁。
    孝纯皇后郁郁而终,也正是因为有了平安公主,孙皇后才被扶为继后,孙家也愈发猖狂起来。
    “前段日子,突然有位在冷宫伺候的老嬷嬷寻了来,这老嬷嬷是孝纯皇后身边的旧人,说是出宫探亲时,碰上了带二皇子逃宫那位丫鬟的嫂嫂,那嫂嫂说起十七年前,自己曾诞下了一个男婴,只可惜刚出生便夭折了。
    宫内当差的妹妹竟在她生产当夜抱回个活生生的男娃来换,他们夫妻两个多年没有孩子,好容易生下一个,还是个没气儿的,看着大哭的娃娃,便允了妹妹将孩子换了,想着日后再好生问一下这男娃的来历。
    谁知妹妹刚走不久,那孩子便浑身金黄,吓坏了他们一家,第二日宫内又传来妹妹的死讯,夫妇两个隐约觉得这孩子与妹妹的死脱不了干系,生怕牵连到他们,不敢再留下这孩子。
    将他丢了又心有不忍,刚好当家的要去外地行趟镖,便将那孩子带出了京城,寻了一户外地的人家拿去卖了,孩子活了下来,他们也补贴了些家用。”
    “那嬷嬷一听,便记起了宫内的旧事,念及圣上始终没有亲子,心下悲悯,便将这消息同圣上说了去。”
    蔚缜叹口气,“圣上听闻许还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在这世上,激动不已,虽则担忧这孩子也活不过三岁或是早已夭折,但仍存了一线希望,便立刻去寻到那丫鬟的家人,只是她的哥哥前些年已经过世,只留了寡嫂操持着家务,又从来不过问当家的差事,更不知那趟镖去了何处,只依稀记得有个州字。
    “那家镖局也早已关了,当年一起送镖的人天南海北,不知去向,实在是无从查起。又没过几日,那丫鬟的家人,和送消息的那位老嬷嬷便都死了。
    是以父亲派了很多暗卫去各处带「州」字的地界找寻打探,直到昨日,刀影才带回来消息。
    说是在宿州打听到,十七年前,确有汇丰镖局往那里的一处瓷器行运了趟镖,为首的男人确然带了个孩子,说是路边捡的,想卖了换点银钱,向客栈的掌柜打听附近有没有哪户人家想买孩子,那掌柜不敢参与买卖孩子的勾当,便摆了摆手,喊他去别处问。”
    林音正听得起劲,父亲却突然不再说了,林音扯扯父亲的衣袖,“可打探到卖到哪户人家了?”
    “没查到,宿州闹着饥荒,许庆之因贪墨被下了狱,当地人心惶惶,乱做一团,打听消息实属不易,父亲被孙家盯着不敢妄动,近日,西边的匈奴蠢蠢欲动,你司伯伯不日便会率兵前往边境,孙家提议,父亲培植的暗卫军精强能干,圣上当立即召回,命以领头先锋,一同前往,震慑匈奴。”
    “朝中可用的武将不多,圣上认为边境一事为重中之重,明知孙家不过是想干涉寻皇子一事,仍然允了。
    命前往各州去打探的暗卫速回来复命,说会派些殿前司的人继续找寻,那些人父亲信不过,便推了。
    思来想去,实在未找到合适的人选,好在方影和梵影由着上次你落水一事,父亲向圣上求了来,已不再属于暗卫军,归属于你。
    但他们二人虽则功夫不错,却不够稳重,心思太浅。父亲想着你患了病,是最好的岀京理由,且心中颇有些计量,去办此事再合适不过。”
    “为了引开视线,父亲打算明日便启程前往金州,金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孙家定会以为那孩子在金州。
    父亲离开后,再过段时日,你便带着方影他们二人,前往宿州的姨母家,父亲已经同你姨夫通过书信,打点好了。
    父亲想要你去那边好生打听一下谁家在十七年前的三月前后诞下过或是买过一位浑身泛黄的男婴。”
    林音应下,心里寻思着,这一世的一切都提前了,匈奴进攻也提前了。
    只不过从武安侯率兵换成了司伯伯,邓先生那里并未传来甚么消息,且英国公是前朝老人,屡立战功,是被先帝赐过尚方宝剑,有丹书铁券的人,想来应当暂时是无事的。
    ?
    林音回院子时已经有些晚了,刚好见方影守着,便道,“你明日去烟翠楼时,告诉花娘,近些日子我不在上京城,你也要随我同行,有何事先暂且等我回来再说,若不是甚么大事,邓先生自己抉择便好,总归别害着侯府,也别让沈策好过便是。
    还有,让邓先生留意沈策,是否参与了匈奴之事。若发现有何端倪,事从紧急,定要去寻秦王殿下。”
    方影很是兴奋,“我不用再去那楼里了?换成梵影去吗?”
    “当然不……”林音拍了拍他,“他也要随行的,待回了京城,你再继续去。”
    方影连问要去哪里的兴致都没了,怏怏地走了。
    ?
    蔚缜第二日便启程走了,临行前好一番安慰妻子。
    “你夫君这便要出远门,连行装都不给打点?女儿过几日才走,你这般早给她收拾做甚?”
    叶榛将他推开,“我晓得你送姑娘出去是为了让她避避风头,回头再接回来,病便好了,如此顺理成章,也好为她议亲,只是宿州那地界儿闹着饥荒,你将姑娘送去,不是让她受罪么?”
    “自是不能,宋家家大业大,总不会让她饿着。”
    叶榛正气着,理也不想理他,“你不是要去金州么,快些去吧,省得在这里耽搁我为女儿收拾行装。这般大的事不同我商量便定下,我看你才是侯府主母呢,这后宅都让你管算了。老二那一家子也归你管,你去管罢!”
    蔚缜讷讷地摸摸鼻子,“夫人……别备这么多,如今宫内都在缩减用度。虽说咱们家也捐了不少粮款,但不过是出门养病,五辆马车太多了些,一两辆足以,不然会惹人诟病……”
    叶榛自顾自收拾着,话也不说,蔚缜叹气道,“姑娘带这般多物什,怕是刚进宿州便会被贼人盯上的。”
    叶榛瞪了他一眼,只得从五辆马车减成了两辆。
    ?
    蔚缜走后五日,林音便也启程了,只带了半夏、方影、梵影还有两辆满满的马车。
    唯一可笑的是,英国公已经整装待发,匈奴却又退了兵。出征一事由着旱灾闹大,也暂时搁浅了。
    暗卫军暂时被编入了英国公麾下,每日入西郊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亏她还用左手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去给鸾儿,让她提醒司伯伯万事小心,定要留意府内有无可疑之人,瞧瞧有没有多余的书信被塞至书房或其他地方。
    蔚林琅的话本铺子已然办了起来,青阳这人虽贪财,倒也算是个吹大牛、讲故事的好手,忽悠人的本事一等一的强,将街上去买糖水的客人全引了来。
    生意倒还算不错。
    她走那日,叶榛抹着泪,好一番骂了蔚缜,逗得林音哄她,“母亲放心,姨母家尚宽裕,女儿便在府内不出门,饿不到肚子的。”
    蔚林琅也来送了她,拉着她的手,十分不舍,“三姐姐,你要早些回来啊。”
    “我同母亲说了你的婚事,她会为你留意的,若真要带你去相看,你也得去走个过场,我这段时日不在家中,还要拜托你和苏姨娘盯着婶婶,还有我那没事便要回娘家找麻烦的堂姐,有何事你便去找我母亲说。”林音嘱托了她几句。
    “嗯,我记下了,我会护着伯母的,断不能让他们母女占便宜去。”
    林音拍拍她的手,“你好好写话本子,若有卖得好的,要给我留几本。”
    蔚林琅道,“都给你留着,三姐姐,我若做了好看的情趣小物,也给你留着。”
    “呃……”这就大可不必了。
    ?
    宿州距离上京城不过四、五日脚程,他们走得慢了些,六日后才堪堪到宿州境内。
    虽则入了秋,这里的日头却仍有些毒热,土地龟裂,沿途不乏有面容枯黄的灾民一路拍着马车。
    林音心中实在难受,刚想塞些点心出去,便被方影推了回来。
    “姑娘,将军吩咐了,沿路不可施舍。你施舍了一位,便要施舍所有。若做不到饱所有人之腹,便不如不给。一旦给了,咱们便走不了了。”
    林音咬咬唇,掀开马车后的帷裳,看着那妇人怀中哭泣的孩童,心中揪痛。
    快了,这灾情很快便要结束了。
    行至城门口,因着灾民多了些,马车也行得慢了许多,父亲说姨父喊了人来接她。
    林音戴着帷帽,从马车上下来,四下找着来接的人。
    不时有人过来扯住她请她施舍,林音见不得这场景,正要掏碎银,便见有人朝她跑来,扬着手唤,“小表妹。”
    林音曾在小时候,姨母一家来上京城耍玩时,见过姨夫、姨母和她家小女儿一次,此时虽容貌生了变化,倒也不算生分。
    朝她跑来的姑娘浓眉大眼,揩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笑着跑过来。
    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位少年,身形颇高,步伐稳健,遥遥地冲她颔首致意。
    这应当是她的表姐宋清许,表哥宋清辉了。
    “小表妹,听姨夫说你这几日会来,我和我哥在城门处守了好几日了,姨夫说你身子不好,算命先生说上京将军府的风水太硬,克了表妹,反而宿州的风水更适合表妹将养,我瞅见威远侯府的马车便知道定是你来了,我哥还让我别咋呼,省得把你吓着了。”
    林音噙着笑,微微福了福,“阿音见过表哥表姐。”
    宋清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表妹太客气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回府说罢。”
    宋家表姐拉着她上了马车,宋家表哥却沉默地在一旁走着,林音疑道,“表哥不上马车么?”
    “我哥啊?他怕唐突了你,他走着就行。”
    “小表妹,你是得了甚么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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