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都要四月了,虽说倒春寒气温降下来不少,但他洗完澡套上薄毛衣,这事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衣袖实在拉不上去,林静说:“你把毛衣脱了。”
    纪明钧低头看一眼睡得正熟的闺女:“这不太合适吧?”
    林静听他这不正经的话都要气笑了,现在觉得不合适,前阵子发……那什么的时候他怎么没觉得不合适?
    还是脸皮薄,心里想的说不出口,只能板着脸催促:“脱掉。”
    “如果你实在想要……”纪明钧一脸为难,询问,“要不我先把西西送妈那去?”
    要不是担心纪明钧受了伤,林静真想一巴掌拍他身上,瞪眼说:“你还贫!”
    见媳妇铁了心,纪明钧只好脱掉薄毛衣,之后边脱汗衫边说:“就是比划的时候被人来了这么一下,真没事。”
    林静已经看到了纪明钧肩膀上的伤,要说多严重倒也不至于,但青紫一片看着还是有点吓人。
    林静知道纪明钧身上有很多伤,都是他以前在特种部队的时候留下的。但他们结婚时他已经被调到了三团,就算跟人过招也是点到即止,再加上去年大比他再次被安排做筹备工作,所以结婚到现在,他身上没添过新伤。
    因此,一看到纪明钧肩膀上的伤痕,林静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谁打的?你们比划的时候不都是点到即止吗?这人怎么这样!”
    只是平时比试练手,又不是军分区大比,下手至于这么狠吗?
    林静咬着牙,脸上气鼓鼓的,仿佛只要纪明钧说出那个名字,她就要冲到那人家里去跟人干一架。
    纪明钧之前藏着掖着不肯说,是不想让林静担心,他肩膀伤得不重,两三天青紫就能下去了,到时候就算林静看到,他也能说不严重。
    但这会看着林静恨不得跟人拼命的模样,他心里也挺高兴,就把对方名字给说了。
    赵弘毅。
    林静一听这名字就忍不住皱起眉:“他是不是有毛病?你又没得罪他,他怎么能下手这么狠?”忍不住阴谋论,“他该不会是因为之前的事记恨我,故意报复你吧?”
    其实恢复记忆以前,纪明钧对赵弘毅并没有太大恶感,顶多也就是觉得他眼神不太好娶了方亚兰。
    但恢复及以后,每次想起这个人纪明钧都觉得手痒,只是军人私下斗殴属于严重违纪,所以他只能按捺着情绪,直到今天去一团才找到机会。
    因此,今天这场比划是纪明钧故意的,赵弘毅刚开始也没想着要下狠手,是他拳拳到肉,把人逼急了,两人才从点到即止的比划转为毫不留情的斗殴。
    但纪明钧当然不可能替赵弘毅澄清,只说:“放心,他打不过我,被揍得更惨。”
    虽然赵弘毅是连续两届大比的格斗第一,但那是因为纪明钧没上场,否则第一是谁真不一定。
    这次比划的结果也很能证明他们谁更厉害。
    纪明钧身上严重的伤只有肩膀这一处,但赵弘毅身上青紫范围就大了,脸上还被捶了一拳,当时就鼻青脸肿了。
    这还是纪明钧收着的结果,脑袋太脆弱,搞不好可能出人命,所以他没怎么往赵弘毅脑袋招呼,只最后往人脸上砸了一拳。
    如果没看到纪明钧肩膀的伤口,知道他跟人打架,还把人打得更惨,林静肯定要问两句对方怎么样,让他以后别这么冲动。
    但现在纪明钧肩膀还青紫着,再加上她以为这事是赵弘毅起的头,得知他受伤更重,就只觉得纪明钧打得好。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夸他的,甚至还瞪了他一眼:“跟人打架你还挺得意?要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瞒着我?”
    虽然纪明钧是这么打算的,但媳妇正在气头上,他哪敢承认,没吭声。
    林静心里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又伸手摸上纪明钧的肩膀:“疼不疼?”
    “不疼。”
    林静不信,他左手都不敢使劲了,还敢说自己不疼。抿唇继续摸着,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受伤后没擦药?还是洗掉了?”
    纪明钧老实回答:“洗掉了。”
    就是因为擦过药,怕挨近了林静闻出药味,所以晚上接到她后他没敢跟她靠太近,吃饭时也一样。
    但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客厅里,都是敞开的,空气流通快,再加上他擦的药味道不重,离远了闻不到。晚上睡觉就不一样了,关着门窗,两人也没法离太远,林静肯定会发现。
    所以洗澡的时候,纪明钧特意搓了搓肩膀擦药的地方,到颜色看不出来才出来。
    林静猜到他的心思,顿时没好气地说:“你有能耐不怕痛,就这么睡一晚上好了。”说完掀开被子背对着他躺到床上。
    纪明钧见她真生气了,连忙凑过去喊她的名字认错。
    但林静心里恼怒,闭着眼睛没搭理他。
    身后渐渐安静下来,但林静的心却没法静下来,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他的伤。正犹豫着,林静听到身后响起抽气声,连忙翻身坐起:“怎么了?”
    但话音刚落,林静又反应过来,沉着脸说:“你不是不怕痛吗?”
    “之前不怕痛,但看到你这么心疼我,我就怕了。”
    尽管还维持着右手按在伤处附近的姿势,但说这话时纪明钧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不见隐忍疼痛。
    虽然如此,但当林静看到他肩膀青紫的伤还是心软了,翻身下床去客厅斗柜找出红花油和棉签,回到主屋后盘腿坐到床上,打开红花油的盖子用棉签沾出少许,一点点擦在纪明钧肩膀的伤处。
    看着他伤处皮肤一点点被染红,林静也渐渐冷静下来。嘱咐说:“以后再有人发疯下狠手,你别纵容他,该停手停手,该上报上报,都什么人啊!你们怎么都算是战友,怎么能为了出风头就一点情分都不讲。”
    膝盖咻咻中箭的纪明钧:“……嗯。”
    139.  恐惧   赵弘毅的确伤得更重,特别是脸,……
    赵弘毅的确伤得更重, 特别是脸,纪明钧那一拳几乎是砸在他颧骨上,半下午过去, 不仅他的脸肿得老高, 眼角也肿起来, 让他看上去有点大小眼。
    其他单位员工打架, 可能还会分谁先动手,为什么动手, 先挑事的罚得重些, 被迫动手的罚得轻些,轻拿轻放也有可能。
    但部队不这样, 不管谁先起头, 打架就是违反纪律, 被发现就只有重罚, 和更严重的处罚两种选项。
    而这也是纪明钧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的原因,虽然是纪明钧起的头,但打到后面他也的确被挑起了火气,下手没留情。
    这也就是两人借了比划的名义, 不然两人打到这程度, 真追究起来关禁闭都是轻的,严重的说不定得记过。
    赵弘毅身上已经背了处分, 再记过真可以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因为种种顾虑, 赵弘毅不想跟人多谈这次打架的事,但方亚兰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看他鼻青脸肿追问个不停。
    她不问还好,眼下追问个不停,赵弘毅心里就起了火。
    他和纪明钧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纪明钧为什么要对他下狠手?还不是方亚兰闹的吗?
    想到前几天团长把他叫过去,问他怎么这么关心纪明钧调职的事,赵弘毅脸色就黑了下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要不是你,我今天能被人揍?”
    赵弘毅说完从床上爬起来,丢下一句“我去跟向东睡”就去了隔壁,留下方亚兰坐在床上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嚷了句“谁爱管你”就也翻身睡了。
    虽然赵弘毅不肯说是被谁打的,但一晚上过去,两人过招的事还是传遍了家属院。
    第二天方亚兰送赵向北去托儿所的路上,就有八卦的军嫂拦住问:“向北妈,昨天赵营长和纪副团长怎么打起来了?”
    听这称呼,就知道八卦的军嫂孩子也在上托儿所。
    只是她问错了人,方亚兰连赵弘毅昨天被谁打的,都是听她这话才想到的,哪知道背后原因。
    本来因为昨晚被赵弘毅吼了一通,方亚兰是不想管他这事的,反正好心没好报,她何必呢?
    但得知赵弘毅是被纪明钧给打的,方亚兰想法就不同了,拉着赵向北气势汹汹到托儿所,看见林静就大声质问:“林静你什么意思?”
    林静心里也很恼火,见方亚兰气势汹汹,脸色也沉下来:“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怎么,赵营长想让我丈夫调职不成,心怀怨恨开始耍阴招了?”
    “什么叫我男人耍阴招?明明就是你男人把我男人打得鼻青脸肿!”方亚兰气得不行,“照我看是你男人蓄意报复还差不多!”
    林静不甘示弱:“你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我男人还身上到处都是伤呢!”反正纪明钧衣服穿得严实,别人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林静就把他的伤夸大了一番。
    方亚兰心里本来就憋着火,这会说一句就被堵一句,更是气得头脑发昏,嚷着“我跟你拼了”就冲了上去。
    但方亚兰还没冲到林静跟前,林静就指着脑袋说:“你打,有本事你往我脑袋上招呼,你敢动手,我就敢去部队里告你,连带你男人打了我丈夫,还有他操心我男人调职的事一起,谁也别想好过!”
    虽然方亚兰嘴上叫得厉害,但听到这里也怂了,只是她都到林静跟前了,不给林静一下拉不下脸,动作僵下来。
    还有教室里还有不少送孩子来的军嫂,虽然其中有看热闹一声不吭的,但也有热心肠的,见两人剑拔弩张好像真要打起来,连忙过来打圆场说:“赵营长和纪副团长是比划时受的伤,未必就是故意的,你们一人退一步,别伤了和气。”
    “对啊,这么多孩子看着,你们打起来多不好。”
    有人劝,也有人动手把方亚兰拉了出去。
    林静虽然气恼,但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追出去,只弯腰向教室里的家长和孩子们鞠了一躬,表达自己的歉意。
    虽然林静在教室里跟人吵起来的行为不妥,但前因后果大家都看在眼里,纷纷表示谅解,并数落起方亚兰来:
    “本来他们当兵的比划起来,受伤是难免的事,就她要小题大做!她要是找纪副团长的茬也就算了,找林老师你算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柿子捡软的捏呗!”说完觉得不大对,连忙解释,“林老师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性子太好了,否则就她来托儿所撒过的那些泼,我早跟她打起来了。”
    “就是,当兵的哪个身上不带点伤,她要是真心疼赵营长,趁早劝他转业得了,当什么兵啊!”
    军嫂们说这些话,也不全是因为当着林静的面,而是方亚兰因为名声不好,在家属院里人缘是真不怎么样。
    如果她今天只动嘴皮子,其他军嫂可能也就嘀咕几句,但她刚才都要动手打人了,军嫂们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
    另一边,方亚兰怒气冲冲回到家后,越想越觉得生气。
    而且,以前被林静气到的时候,她还能安慰自己林静很快就要守寡了,可现在都三月底了,纪明钧还没被调到特种部队,她连这一点都不确定起来。
    如果纪明钧不回特种部队,他还会死吗?林静还会成为寡妇吗?还有赵弘毅,今年能顺利当上副团长吗?
    如果赵弘毅今年没升上副团长,那他还能当上将军吗?她还能当上将军夫人,成为人生赢家吗?
    越想越焦躁,越想越恐惧。
    而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作四个字——
    都怪林静!
    方亚兰咬牙切齿念着林静的名字时,外面传来声音:“嫂子,你在家吗?”
    听到这个声音,方亚兰脸上的恨意消失了,只余下深深的厌恶。
    但很快,她敛起情绪,走出去招呼道:“美兰怎么来了?”
    140.  想通   门口站着的正是乔美兰,虽然刚来……
    门口站着的正是乔美兰, 虽然刚来湖阳的时候,她和方亚兰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后来还被怀疑和赵弘毅有不正当的关系。
    但那件事最终被顺利解决, 而方亚兰也郑重向她道过歉, 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 两人交往频繁, 关系也日渐亲密。
    这会听到方亚兰的问题,乔美兰便笑着说:“宏兵大伯送了几斤野猪肉和几样山珍来, 我想着嫂子您是城里人, 可能没怎么吃过,就给您和大哥送点。”
    和方亚兰相处的过程中, 乔美兰很注意分寸, 她现在已经不喊赵弘毅姐夫了, 都是叫大哥, 喊方亚兰则是嫂子。
    乔美兰手上提着的那刀野猪肉,顶多也就两斤的重量,再加上那用麻绳串好的四个油纸包,在这年头算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但方亚兰重活一世, 真不大看得上这点肉, 只是她还想和乔美兰维持良好的关系,便客套说:“既然是宏兵大伯送来的, 你们自己吃就好了, 何必特意送过来。”
    “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主要是尝个新鲜。”乔美兰笑着说, “我把肉给您放到厨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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