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念语言不能,眼前泛黑,他只想将徐芳树那厮按在地上摩擦,第一次断骨之仇,第二次直接给他来了一箭,这要是有第三次是不是命都搭上了,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定时炸弹,气的他浑身都疼。
    谢念的血顺着冰蓝色的长箭流到了他的手中,滚烫而粘腻,当徐芳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念的伤口和自己的手。
    “怎么……会……?!”
    浑身的血液凝固,徐芳树心中像是被一场寒潮席卷,脸色可见的又青又白,脸上蒙着一层死灰。
    谢念趔趄的几步,用手捂着流血的部位,一只手撑着树,明明受害者是他,这徐芳树简直比他还像受害者。
    徐芳树呆呆的看着手中染血的箭,鲜血渗透了长箭的肌理,冰蓝纯粹的箭身染了一层血,就像他心间的芥蒂一般难以磨灭。心中的一根弦最终是崩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永远也不能摆脱傀儡蛊,他那么傲的一个人,天离门人人敬仰的大师兄,竟然轮到任人摆布残害同门的地步?!
    他是大师兄,享尽了整个宗门最优厚的待遇,背负了整个宗门的责任,背负了整个宗门弟子的生死命运,可是有一天告诉他,他的一身本事,换来的是拿着他手中的长弓对着本门弟子,一次次陷他于不利。
    心如刀割!
    徐芳树捏着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往自己的心脏刺去。
    谢念没想到施暴者竟然比他这个受害者心灵还要脆弱,大惊失色的紧握箭的另一头,徐芳树就算是寻死也拿出了十层的力气,毫不含糊,谢念没拉住,还是让箭刺了进去,但目测伤口不致命,徐芳树还想加深,却是怎么也不能再进一步。
    谢念和徐芳树较真,手上的青筋尽显,逐渐开始气息不稳,修为的差距很快的显现出来,谢念由于几年前的那件事躺了十年修为没有进度,后来几年的苦修也只是将自己堪堪拉到了金丹巅峰,与一个出窍期大能是没得比的。
    谢念唇色发白,咬牙切齿,“徐大树!!你疯了?!这件事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想干什么?你这样对得起掌门师叔的辛苦栽培吗?!”他抽出了长钧,一剑折了徐芳树的箭,只觉得自己腹痛心更痛。
    徐芳树这个小兔崽子就算祸害也就是祸害他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寻死呢?
    抽开剑的谢念没想到徐芳树贼心不死,仗着自己的修为夺过长钧,谢念倏的一惊,“徐芳树!你敢……???!”
    谢念:???
    为什么受伤的又是他?这个关头他都以为徐芳树要自戕了,没想到关键时刻傀儡蛊发作,他拿着长钧又往他的腹部捅了一剑。谢念指尖都在颤抖,指着他说不出话来,都不知道该骂傀儡蛊好还是称赞它一波,谢念被气的心绪不稳,长钧嗡嗡的颤抖,已经陷入了自闭,垂死挣扎的鱼一般扑腾。
    徐芳树跟个中枢短路的老家电一般,时灵时不灵,这会儿捅了人之后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但脸上白的比原来的更加骇人,手下一松剑哐当的摔在地上,喉咙滚动,眼中已经完全没有神采,“谢念……中心之城的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明明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最终背上骂名的是你,而且……前一阵子各大门派人员频频失踪的弟子我似乎也有参加……”
    徐芳树每说一句,喉咙和心口都像是被撕了一道口子,他终究是害了人,但这些不足以打垮他的意志,可遇到谢念并提剑同门相残的那一刻,徐芳树认识到了傀儡蛊的残忍和背后之人的阴毒。
    他是天离门的大弟子,天离门向来护短,不会放弃门中任何一个弟子,只要他活着就是天离门的软肋,只要他活着,只会将一切弄得更糟,徐芳树心中发寒,如果他捅错了地方,那么谢念早就死了,哪里还有和他说话的机会,
    徐芳树俯身拿起挣扎不休的长钧,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回去和掌门说,徐芳树有罪,不配为天离门的大弟子,让他将我从宗门除名。”
    说完直接引颈就戮,谢念被捅了两刀已经力气不济,还没来得及冲上去,徐芳树就迅速行动,但一切都超出了两个人的预料,傀儡蛊又发,手上的剑正在一寸寸的远离他的脖子,徐芳树目眦尽裂,面目扭曲,又将长钧往自己脖子上压。
    谢念松了一口气,也上前去抢自己的剑,俩个人几番挣扎,却不料徐芳树一心求死,强大的意志力直接盖过傀儡蛊的力度,双手压在长钧身上,手已经被磨出一道血口,他不知疼痛一般,发狠的往自己的心口捅去。
    “你!疯!了!”
    怎么会有人比他还把命不当命?!脑子有病啊!!
    徐芳树心愿已了,对着谢念露出一个释然的笑,生疏的用手捏了捏谢念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其实,我从……没有讨厌过你……”
    徐芳树说完轰然倒下,谢念手中的长钧已经被吓傻了,在谢念的手中发出剧烈的低鸣,谢念愣了良久,他用另一只手往脸上抹了抹,一片冰凉,不知是手伤的血还是泪。抬眼的瞬间,林子的一端,有一位白衣仙人,似乎踉跄了几步,失神的看着这个方向。
    长钧的身上鲜血未凉,顺着剑身流向剑尖,一滴滴的在枯黄的松针上滴落,谢念僵硬的转头,失声道:“师尊……”
    牧逸看到两人的时候,正是谢念一剑刺向徐芳树心脏的时候,之后就是徐芳树轰然倒地,谢念面色冰冷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他忽然想起了,谢念灭了中心之城之后做了什么?
    好像是对正道中人无差别的虐杀,其中包括天离门中人。
    天离门总共就那么多弟子,被他杀的差点门派覆灭。
    他心那么狠,在他苦苦的为他作保,为他袒护中心之城的罪责的时候,他相信他的弟子绝不会做出这些事的时候,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他在说,师尊,你看,弟子就是这般不堪,你看到了吗?!
    这样的我还值得你来袒护?!他的袒护与信任就像个笑话!
    一代散仙因为他背上了所有的骂名,修仙界没有人待见他,与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般,提到他皆是不屑与鄙视。
    他记起来了,重活两世,几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要是他想要极力避开的,从来不会如意。
    牧逸抿着唇,手扶着的那棵树被他抠出一道道血痕,那道血痕似乎抓烂了他的心,碾碎他的血肉,不停的渗着血。
    他眼中充斥着深重的血色,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让人心惊,嘴角已经被他咬出了血,眼中带着血煞与寒冰的气息。
    “谢!念!!”
    第117章 废除灵根
    那是谢念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牧逸,整双眼充斥着血煞之气,他的师尊总是清清冷冷的,就算是他打也就是情绪略微有些浮动,再不济就是一鞭子抽过去让他改正,这是第一次见他失态到这个地步。
    谢念走过去,顶着腹部的剧痛,朝着谢念虚弱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想要拉过他的胳膊,却没想到人没碰到直接被融灵抽了一鞭子。
    谢念被徐芳树伤了本就气力不济,元神上的剧痛加上鞭子上的力量直接将他掀了一个跟头。滚在枯黄的松针之中,谢念捂着自己的腹部,微微的弓着身,手上撑了半天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知道许是刚刚的情景被牧逸误会了,长发在滚动的时候散了下来,谢念喉咙干涩,喉结攒动,牧逸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正要和他解释,又被他抽了几鞭子。
    牧逸是下了死力气,带来的疼痛不亚于撕裂神魂,“师尊……”
    牧逸恍若未闻,眼瞳充赤,缓缓的举起了融灵。
    “师尊!!”
    这情形倒像是走火入魔,牧逸怎么会走火入魔?!!认识了这么久,互相托付,竟是这种层次的误会就让他对他的信心产生了怀疑,谢念冲过去揪住他的袍角,元神已经痛的不行,牙齿痛的打颤,他不怕身体上的疼痛,就算是作为一界之主,元神上的伤害也是难以忍受的。
    “师尊!牧为之!你醒醒!!”
    牧逸仿若未闻,他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血雾,那里全是前世冤死在谢念手中的人,那些人撕扯则他的衣袍,雪衣瞬间被血染污,质问他为什么要与谢念同流合污,明明是修仙界的大能,就算是不能为此界助力,也断不能助纣为虐。
    可是为就是他一次次的包庇纵容,才让整个修仙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是整个修仙界的罪人,一句句的责骂在他的耳畔响起。
    “仙师,你心疼你的徒弟,我的孩子就不是命吗?!啊?你说话啊?!”
    “那个孽障的命是命,我们这被害死的人呢?”
    “人都说那个魔头残忍,你牧仙师却更加血腥,由着魔头为非作歹,你不配我正道之人!!”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牧逸头疼欲裂,手中的融灵渐渐攥紧,弓着身低头吐了一口血,谢念跪在地上,脸上溅了血迹,还未来得及心疼,就见牧逸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之上,眼中染着怒火,融灵悄然爬上了他的脖子,“孽畜!!为师今日就替天行道,给被你害死的万千民众一个公道!!!”
    谢念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牧逸,纳戒滚烫如火,一个红色的身影冲了出来,似要与牧逸同归于尽,牧逸只微微一偏头,就将人定在地上不得动弹。
    散仙之威!!
    祝雩震怒,竟是发出了凄厉的大笑,“牧逸,你杀了我还不知足,又要对这个身体动手?!!哈哈哈哈哈我的师尊真是狠心啊!!”
    “师尊……是我啊,你醒醒……”谢念顺着融灵向牧逸伸着手,就像无数次在无忧峰那般,伸着手等着他将自己的手递过来,紧紧相缠,永不相离。
    牧逸面覆寒霜,纯粹的眼白爬满血丝,手上青筋爆出,将融灵狠狠的往后一牵,“孽徒!!!”
    谢念被一股强横的灵力包裹住,那股力量席卷他的全身,他被拉的往前又踉跄了几步,脸色愈发的惨白,颤抖着声音道:“师尊……真的要废了我的灵根……?”
    牧逸完全没有反应,谢念知道自己无力挣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缓缓的放下了手,嘴角扯出一个凄凉的笑。
    抽骨取髓之痛贯彻全身,谢念手指痛的扭曲,面目狰狞,清隽的小公子不复存在,痛呼声惊动了大批林中觅食的鸟儿。
    谢念倒在地上浑身痉挛,双臂抱着自己,蜷缩了一团,脸埋进松针之中。施加在祝雩身上的力量已经撤走,他脸色苍白的冲了过去,伸出手不知该放在哪儿,谢念的惨叫太过声嘶力竭,那是真的痛,痛入骨髓,痛彻心扉,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祝雩小心翼翼的触上谢念的胳膊,却没想到蜷在地上的人整个人一颤,将自己缩的更紧,但同时痛的也越发厉害,像是久待冰窟之中的人,不停的颤抖斛觫。
    他喉咙一涩,这种感觉他能感同身受,被自己最敬爱的人亲自废了灵根,他的痛苦比自己只多不少,从此变成了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这对一个修道者来说残忍至极。
    牧逸往后退了几步,面上的神色明明灭灭,他捂住自己的头,不消片刻又重新执起融灵,祝雩满脸的戾气,手上的利爪已出,中心之城的密林之中忽地传来两股强大的气息,一个是牧逸的方向,一个是来自魔族的方向。
    钟无尘赶来的那一刻就远远的看见牧逸废了谢念的那一刻,汹涌的怒气在胸腔聚集,上前趁牧逸走火入魔没有防备之间,一手刀劈晕了牧逸。
    钟无尘想要上前,祝雩双翅展开,将谢念护在怀中,“滚开!!!”
    祝雩语音方出,一柄白玉笛以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了昏死过去的牧逸的面门,谢念挺尸般的乍起,死死的拽着姬琮钺的衣袍。
    气势瞬间停息,姬琮钺喉间哽咽,“你疯了?!!他这么对你,你还向着他,啊?!!!”
    谢念捏的更紧。
    “今天他能废了你的灵根让你变成一个凡人,明天他就能杀了你,让你彻底变成一堆腐朽的尸骨!”
    谢念已经面无人色,脸白的跟死人一般,嗓音粗粝,奄奄一息道,“他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能当借口?! 他若爱你,心里有你,就算是傀儡蛊加身也奈何不得,这他妈能当接口吗?!!”
    “能!!”
    姬琮钺简直想将白玉笛敲在谢念的脑子上,让他倒一倒脑子里的水,不善的看着钟无尘,“你给我滚,带着这个混账给我滚!!”
    钟无尘看了谢念,不愿走,姬琮钺冷讽道:“怎么?你还想带他走?你是脑子缺根弦还是脑子有病,那混账这个状态你是想谢念死?”
    钟无尘抿唇,将牧逸背在身上,转身就走。
    钟无尘前脚刚走,谢念就瘫软在地,姬琮钺将他搂在怀里,谢念一只手揪紧他的衣襟,“你去,护送他们……”
    姬琮钺两眼一瞪,手里不敢用力,但周围的树木遭了殃,被他的怒火震得拦腰截断,他咬牙切齿,质问道:“你看着我脑子像是有问题的样子?还是你觉得我对你的善意让你觉得我是个好人?”
    “有人将他引过来想要对他动手,姬琮钺,我欠你的,我求你,救他……”
    姬琮钺一只手直接将那柄白玉短笛插进泥土之中,显然是气极,“你呢?!”
    “不过是变成了凡人,死不了。”
    好一个死不了,那句话简直触痛了姬琮钺的神经,“好,我去救他!但作为交换你以后给我乖乖的待在魔族哪也别去,你遇到那个牧为之就没有过一次好事!”
    这句话谢念没有听到已经昏死过去,姬琮钺将人塞给了祝雩,“菱月已经带着人过来了,你在这等着,护好他。”
    祝雩点头,双翅展出将谢念包裹在内,他现在已经是凡人之身,北域的天气严寒,肉体凡胎根本承受不住。
    姬琮钺追了过去,这件事是充满了诡异,根本没时间想,就追随着钟无尘离去的痕记跟了上去。
    却没想到谢念一语成谶,果然其中藏着猫腻,他到时钟无尘已经浑身是血的跌在血泊之中,灵剑插入泥中,撑着半个身子,“你们是谁?!”
    突然袭击他们的就只有三个藏在黑袍之中,个个力量强大的活似一个散仙,修仙界哪来这么多散仙的?
    一人笑声阴冷,“主子的计策果然奏效,如今这个散仙已经受创,哪里用得着我们三个人,我一人前来就能碾死他。”
    几人毫不忌惮的在钟无尘面前谈论,不过是未入渡劫的剑修,他们还没放在眼中,本就是将死之人,没想到异变突生,一股强横的力量将他们冲散,姬琮钺面容冷肃,“好大的口气!”
    见来人几个也颇为意外,“又来一个散仙,嚯,今日不如一网打尽吧为主子分忧,下修界的天该变一变了。”
    三人不讲武德,一齐朝着姬琮钺冲了过去,缠斗几番过后,也颇为纳闷道:“这小散仙有点东西。”
    言语之中尽是对此界散仙的不屑,姬琮钺眼皮子一跳,眼睛微眯,打量着这三个人。很显然姬琮钺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几人开始全力对付他,誓要将他的性命同牧逸一同留在这儿。
    三人合击一同朝着姬琮钺攻过去,他咬牙,肠子都悔青了,就不该同意这个亏本的买卖,就在他气力不济之时,一股苍茫的白光在几人面前闪过。
    又出现的一人直叫那三个黑袍人齐齐的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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