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钧在心里笑了一下,你是三岁小孩吗?飞升了还要过去炫耀一下。
    却只听沈玥道:“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
    只见沈玥又摇了摇头,“不能说可怜,只能说是水月镜的另一个受害者。”
    谢长钧还没过这样的说法, 反问一句,“受害者?”
    沈玥点点头,笃定道:“对,水月镜误导了她,也可以说,水月镜误导了众生。”
    谢长钧看着沈玥一脸严肃笃定的样子,勾起浅笑, 这么一个小女孩,自己的情绪和事情还理不清晰,倒是一本正经地谈论起众生来了。
    只听沈玥继续道:“大家都只注意到‘水流素月’是水月镜名字的由来,却不知道这是一句谶语,也不是没有人参透,但他们只是解释说,真情如水中月,镜中花,所以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在情感博弈中,你若是付出了真情,便是输了。”
    “但不是这样的。”只见小姑娘眨了眨眼,眸中流转的光,比凛冬的寒星还要明亮。
    “其实,对于无论感情也好真心也罢,时间永远是在流逝的,但是你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却是真切的,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是虚妄,唯一当下存在的这一秒钟,是真实的。这正说明,我们既不能存在于过去,也不能存在于未来,只能存在于当下。而鬼淮炼制水月镜,不是让我们留在过去,也不是憧憬未来,而是留在现在。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水月镜的真谛吧。”
    谢长钧没想到她竟然能洋洋洒洒地讲出这样的长篇大论出来,听完之后他没有给出什么评价,只是接着问道:“那其他几个词的意思呢?”
    沈玥:“澄净清明不用说了,指水月镜能清耳明目,而照回凝神,是大家争相想要得到水月镜的理由,指可以回溯往事,预测未来,至于永固忠骨……我觉得它说的是,背叛者俱为白骨。”
    说完,又补充道,“所有用过水月镜的人,都是背叛者,因为他们得知了未来,背叛了时间,所以下场惨淡。”
    “鬼淮是这样,不过他因为飞升免祸,只是宿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从见到水月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往后的悲剧,因为我没有用水月镜看到过自己的未来,所以也逃过一劫。”
    沈玥解释完之后眼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就像个认真答完题得到老师肯定的学生一样,没想到谢长钧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淡淡道,“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水月镜,你找到了自己的水月镜。”
    沈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谢长钧没再解释,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玥仔细想了一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不像是什么批评的话,想到这,她心下一下子释然了不少,而后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问出另一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他们……还关着你吗?”
    谢长钧点点头,“只要北庭的神魄没有被收回,我就还是戴罪之身。”
    沈玥:“那找到北庭之后,他们会怎么样?”
    谢长钧:“自然还是按照天规惩罚。”
    听到这,沈玥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用气声道:“……不能将功补过吗?”
    谢长钧:“恐怕不能。”
    只见他将目光移到别处:“我造纸吏本就是投机取巧,在没有出问题之前,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而且若不是因为纸吏,水月镜也不至于散落下界,你也不会有这般遭遇了。”
    沈玥难得听到谢长钧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是往日的平静和缓,而是带着深深的自责。
    沈玥看到他眸中的暗淡,立刻道:“这一切不过是命运既定的轨迹罢了,非神力能改,原不关你的事,更何况……更何况……”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
    谢长钧不解道:“什么?”
    沈玥:“若不是水月镜,我也不会遇到你了。”
    她的声音极小,小到她以为谢长钧会听不到,没想到他不仅听到了,还立刻上前一步,目光凛然地看着她,问道:“遇到我,是什么好事情吗?”
    沈玥目光灼然:“当然!遇到你是我这十几年以来,最幸运的事情。”
    她自离家后,便一直孤身一人在门派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地生活,实则处处都是暗涌,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没有哪一刻敢掉以轻心,好像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值得追求和期待的,只有那增加的一分分修为和剑意。
    可就是这样,命运也不曾善待过她一分,她有多高的修为,便拿走她多高的修为。
    所幸,那些暗到看不到天光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从遇到谢长钧的每一天起,都是值得期待和眷恋的。
    谢长钧沉默了一会,接着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沈玥只觉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一点点把自己包围、吞没,最后侵占了她的全部内心,她盯着谢长钧,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才止步。
    她只觉得一股温润的气息在耳边萦绕,带着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最终才跌进了她的耳蜗:“或许,我可以把这当成告白?”
    他的声音不像往日那样平静,而是带着某种低沉的韵味,好听到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酥得不行。
    沈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告……白?”
    告白吗???
    谢长钧把这句话当成告白???
    她一开始是懵的,等到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真的是她想的那两个字。
    她像想起什么一样,“不可以,不可以,我是罪党余孽,会拖累你的——”
    可是谢长钧没有让她把话说完,这次,他已经贴近了她的耳边,像是要将这告白刻进她骨髓里一样,“罪党余孽?纵使你现在万恶不赦,天下人皆欲杀之而后快,我也要说,我喜欢你。”
    沈玥觉得自己疯了,她仿佛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盯着谢长钧。
    下一秒,他上前一步,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濒死的感觉可能就是这样吧。
    周围一切都是轻飘飘的,像是一秒钟就能飞升上天,她闭上了眼,心跳扑通扑通地,像是下一刻就能从身体里跳出来一样。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软了,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跌入他的怀抱。
    这样还不算完,他吻过了她的唇,又吻上她的下颌,吻上她的锁骨,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占为己有。
    衣带一点点松开,两人的肌肤皆是无尽的滚烫,两人紧紧相贴,让她生出一种此生不会再分离开来的虚妄。
    沈玥忍着呜咽,艰难地从嘴里扯出几个字,“谢长钧……”
    可他只道了一句,“乖。”
    此刻她在上,他在下,为了抵御疼痛,她终于忍不住咬在了他的肩上,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顿时留下几道清晰可见的红晕。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攥着,十指相扣,将她的恐惧和颤抖全都冲散了。
    她也分不清此刻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落入他的发间。
    沈玥只觉得自己的耳里是一阵永不停歇的轰鸣声,震的她意识不清。
    像是山风过境,像是大雨骤降,像是一道白光冲破无尽的夜色。
    从前的等待和期待,都在这一刻美梦成真。
    原来他们一直彼此相爱。
    这一刻,什么水中月,镜中花,皆可以抛到脑后。
    这一刻的春宵,就是赔上一生的好时光,都是足够的。
    ……
    这一下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沈玥只觉得自己筋疲力竭,再也起不了身了。
    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原来飞升竟也抵不住这烈事的后劲。
    她起身,想要去洗个澡,却被谢长钧一把按住,她以为他还意犹未尽,没想到他就像会读心一样,一把揽上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
    “一起去。”
    沈玥:“……”
    大概是谢长钧也累了,这澡洗的异常平静。
    谢长钧先她一步穿好衣服,沈玥正在系衣带,头发还湿漉漉的,她用灵力将水珠甩干,空气中也带了一丝她发间的淡淡花香。
    “你要去哪儿?”她问。
    谢长钧:“带你去个地方。”
    沈玥:“什么地方?”
    谢长钧:“你不是一直想清楚你的身世吗?”
    第81章 剑圣。
    一听到“身世”这两个字, 沈玥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原本的酸痛感顿时全部消散了。
    她这日穿一身淡粉色的衣服,走起路来, 裙摆飘飘的,又仙又软,腰前和腰后各系了一只蝴蝶结,可爱极了。
    她眨了眨眼, 不解地看了谢长钧一眼:“你不是……还被关着吗?”
    谢长钧:“嗯,心是关着, 但是身体是自由的。”
    沈玥:“?”
    谢长钧笑了一下:“他们现在需要我的力量, 所以我暂时可以自由, 但是遇到紧急的事情,必须配合其余的三尊摆阵。”
    沈玥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那现在有北庭天尊的消息了吗?”
    谢长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了, 现在已经四处派人寻找了,有消息会通知我的。”
    沈玥:“那我们去哪儿?哪里……会有关于我身世的东西?难不成是去找魔修吗?”
    谢长钧:“不是去找魔修,到了你就知道了,记得带上你一直带着的那床草席。”
    沈玥不解:“草席?就我那破席子?”
    谢长钧颔首。
    沈玥:“为什么?”
    谢长钧:“方便睡觉。”
    沈玥:“?”
    谢长钧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不是说它足够大,能够容纳两个人吗?”
    沈玥:“???”
    !!!
    什么鬼!
    她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啊!!!
    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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