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既望。
    昆仑山南麓,雁石镇。
    这一日来了一对男女,男子身材瘦削,但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肌肉线条却极为匀称流畅,被太阳灼烤后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充满了力量感。
    女子身材婀娜,皮肤白皙,容颜绝美,虽然穿着一身吐蕃当地的服饰,却没有当地人特有的高原红,一看便知不是当地人。
    二人正是柯镇恶冯蘅夫妻。
    两月前,他们从逻些城仓皇而出,半途柯镇恶中毒之后的症状发作,便在一处山谷静养了数日,待症状稍稍缓解,这才重新上路,开始一个月,柯镇恶的症状还时有发作,因此脚程极慢,后面一个月,发作的频率便越来越小,上次发作已经是半月之前。
    以柯镇恶的经验来看,身体基本上已经完全恢复了。
    当然,为了恢复伤势,他本就不多的内力也已经是百不存一。
    刚开始的时候,柯镇恶的状态不稳定,所以冯蘅坚持着乔装、绕路。
    等到柯镇恶状态稳定下来,又没有发觉被人追踪,这才踏上了商道。
    这雁石镇位于昆仑山口之南,是这和亲古道上,商旅的必经之地,看上去颇为繁华。
    柯镇恶笑道:“终于有个像样的地方了,这些日子天天吃野味,嘴里都开始冒泡了!”
    冯蘅白了他一眼,道:“你是嫌弃我做得饭菜不好吃么?”
    柯镇恶忙解释道:“怎么会,只不过没有盐巴香料,太过腥腻了,这阵子看上去很是繁华,定然有美食美酒!”
    冯蘅道:“那要我再替你寻个美女吗?”
    柯镇恶一把搂住妻子的腰肢,道:“美女哪用去寻,你不就是么?”
    “贫嘴!”冯蘅将他轻轻推开,嫌弃道:“一身臭味,莫要靠近我!”
    柯镇恶道:“正好寻个客栈,好好的洗漱一番!”
    冯蘅道:“你有银子住客栈么?”
    柯镇恶微微一笑,指着远处道:“银子都是小事,你看那里是什么地方?”
    冯蘅抬眼看去,见那里有几间大屋连成一排,共用一个门面,门口竖着一根大木桩子,上面挂着一面大旗,写着“银钩赌坊”四个斗大的汉字。
    冯蘅想起初识柯镇恶之时,他便是用十两银子,赢了金刚帮赌场满满一箱子黄金,不由笑道:“这偏僻地方的赌场,可没那么多银子可你赢,不过话说回来,你身上有本钱么?”
    柯镇恶笑道:“本钱可不就要靠冯女侠始展一番空空妙手了么?”
    冯蘅骂道:“你这人啊,越来越没有正行了,我可没有跟二叔学什么空空妙手,那锅是我买的!你若敢再提,我可就不客气了,现在我的功力可比你高!”
    柯镇恶忙求饶道:“哈哈,女侠饶命,本钱我来想办法,你看,这不就是么?”
    说话间,他一脚踢在道上一颗石子上,那石子激射而出,落入道旁的草丛里,便见一只肥硕的野兔,猛得从草丛里窜出,柯镇恶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野兔的耳朵,冲冯蘅晃了晃。
    冯蘅道:“赌场可不收兔子,你先卖出去再说吧!”
    柯镇恶道:“那还不简单,跟我来!”
    说着便领着妻子进了镇子,镇口便是一家饭馆,店家是个本地人,看冯蘅容貌不凡,以为是大客户,忙过来招呼。
    柯镇恶道:“店家,会说汉话么?”
    店家在这镇上开馆子,招待来往商旅,自然懂一些汉话,卷着舌头,道:“会,一点点!”
    柯镇恶道:“那就好,你看这个兔子,值几个钱?”
    店家一听居然是卖兔子的,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收兔子,走开,叽里咕噜……”转头就往店里走。
    后面半句是当地方言,柯镇恶二人也听不懂,但很显然多半是骂人的话。
    柯镇恶也不介意,伸手按住他肩膀,道:“便宜给你,只要一文钱,你赚大了!”
    那店家听道只要一文,这才回过头,确认道:“一文?”
    柯镇恶道:“就要一文!”
    店家不傻,这样一只肥兔子,怎么也要值百文,当即从怀里摸出钱袋,掏出一枚铜钱,捏在手上,道:“兔子,给我,钱,给你!”
    柯镇恶二话没说,把兔子塞他怀里,手一挥,便将那枚铜钱攥在了手心,回头对着妻子一摆手,道:“看,本钱!”
    那店家生怕柯镇恶反悔,搂着兔子,便往店内走去,边走还边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等进了殿门,又冒出了“傻瓜”两个字。
    柯镇恶两人都听得清楚。
    冯蘅扑哧一笑,道:“你个傻瓜!”
    柯镇恶毫不介意道:“傻人有傻福,走,咱们发财去。”说着直接用提兔子的手拉住妻子的手,往银钩赌坊走去。
    赌坊门口坐了个壮汉,目光在柯镇恶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到冯蘅身上,眼中露出惊讶之色,不过他看着也是规矩人,并没有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上下打量了一遍,便朝后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进去。
    这里的赌坊没有什么花样,就一个掷色子,分出十来张桌子,有的压大小,有的压点数。
    柯镇恶心眼一扫,便看出门道,最中间三张大桌,乃是是非之地,吆喝声最响亮,庄家手脚不干净,买定离手后,开骰盅时,会根据盘面震动一下改变本来的点数。
    柯镇恶看了看手中全部的家当,谨慎些,来到了边上一桌压点数的赌桌旁。
    这一桌围了十余个赌客,全都盯着色盅目不转睛,根本没有理会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大美女。
    庄家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嘴里吆喝着,柯镇恶虽然没听懂,但猜到定然是买定离手之类的话。
    于是趁着开盅之前,将那枚铜板放到了九点上。
    看到盘面上只多出了一枚铜板,不少人发出嗤笑声,有个汉人杂役模样的人道:“一个大子也跑来堵,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柯镇恶也不介意,道:“现在是一文钱,开了之后就是就不是了!”
    这时庄家揭开了色盅,一看点数,二二五,正好九点。
    九点的赔率不高,只有一赔五,柯镇恶一文变六文,喜滋滋的将庄家推过来的六枚铜钱捏在手上,等着庄家继续摇色子。
    这一局庄家大赚,提起色盅,哗啦啦一阵乱摇,接着又叽里呱啦的吆喝起来。这回柯镇恶听清楚了,果然是汉话“买定离手!”,只是他咬字含糊,听起来像“莫迪拉萨哦啦!”
    柯镇恶看到盅内点数,微微一笑,等众人下注之后,留了一枚在手上,把赢来的五枚全都放到了三个六上面。
    三枚色子,三点和十八点的概率是一样的,不过这赌坊里,三点的赔率是一赔五十,十八点的赔率是一赔一百。
    当然,按照赔率算,庄家总不会吃亏。
    十八点的赔率虽然高,但概率小,所以下注的人也少,但也不至于没有,毕竟以小博大,是每个赌徒都有的心态。
    所以这次十八点里面除了柯镇恶的五枚铜板之外,还有两角碎银,加起来差不多五钱的样子。
    庄家开盘,果然是三个六豹子。
    那个压中家伙是个小商贩的模样,顿时欢呼起来,大叫通杀。惹得其他桌山的赌徒全都看了过来。
    见这边开出了大点,都以为这边的庄家比较衰,呼呼啦啦涌过来一堆人。
    那庄家,不情不愿把五个十两的大元宝推到那人面前,嘴了咕哝着,似是在抱怨着运气不好。
    柯镇恶敲了敲赌桌,道:“小伙子,还有我的呢?”
    那庄家似是才反应过来,忙把一小块银子推到了柯镇恶的面前。
    柯镇恶将银子收起,把那五枚铜钱放到了冯蘅的手上,笑道:“你看,这回五钱银子到手,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冯蘅道:“怎么不赌了,你看来了这么多人,你不想多赢一点么?”
    柯镇恶道:“这一桌是非大,再换一桌省得麻烦!”说着便往其他人少的桌子走去。
    冯蘅不信邪,就在这一桌看了四五轮,终于看出名堂。
    刚才那个豹子吸引了二十多名赌客,全都往赔率高的点数去压,偏偏连续四把都开了十点,十一点这样赔率极低的点数,而第五轮虽然开了五点这个赔率较高的点,但却恰好没人压。
    到后来,刚刚压中豹子的那人不但赢来的钱全输了,自己又额外输掉了十几两。
    这是柯镇恶拿着三个十两重的元宝,又绕了回来,笑道:“怎么样,看出名堂了么?”
    冯蘅道:“算你瞎子算命,有点门道,现在钱也有了,咱们吃饭去吧!”
    柯镇恶将三枚银元宝放到冯蘅的手里,道:“赏你了,走!”
    对于自家相公这些日子的变化,她显得有些无奈,将银子塞进怀里,便随着柯镇恶出了赌场。
    就在二人离开不久,一个小斯模样的汉人少年,便大摇大摆地跟了过去,柯镇恶对于盯梢可谓是颇有心得,哪里看不出名堂,便直接拉着妻子,进了镇上最大地一间酒楼。
    那小斯在酒楼外等了一会儿,这才一路小跑着往另一方向跑去。
    柯镇恶一边与妻子吃饭,一边以心眼监视着那小斯,直到看见两个头戴斗笠地女子,这才微微一笑,暗道,竟然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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