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士卒明显感觉到了箭枝扎在车厢上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攻击的信号,于是,早已做好准备明军士卒们纷纷从射击孔内向建奴军队开火,虽然晋兵们现在使用的还都是较老款式的天启式步枪,但是待在厚重的大铁壳子里,有的是时间给他们慢慢装填弹丸。
    随着建奴方面射过来的羽箭越来越多,也有不少的羽箭飞到了拉着战车的马匹身上,不过因为每辆战车都是驷马同驾,形制上很像从秦始皇墓中出土的“秦陵一号铜车马”,数百辆同时飞驰的场景,让第一次面对这种神兵利器的建奴士卒开始慌了。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这边建奴大营好不容易有一半人完成了列阵准备,范文程骑着马从后方大营中一路狂奔至此,拉着正红旗的固山额真就问道:“不是让你们让明军过去吗?!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范先生,不是我们不让啊。”那正红旗的固山额真哭丧着脸道:“是他们朝我们过来了啊。”
    “他们?你说的是谁?”范文程疑惑的向前方望去,瞳孔一下子收缩了起来,就在范文程愣神儿的一瞬间,明军车阵的火炮突然响了。
    “轰隆”“轰隆”,数百门火炮齐射的声音汇合在一起简直惊天动地,很多建奴士兵的马儿虽然都已经被刺聋了耳朵,但是还是因为大地剧烈的颤抖而紧张和不安起来。虽然晋兵车阵所载都是口径不大的速射炮,这样的炮如果拉去轰击城墙,那几乎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对于宁远这样的坚城来说,根本就不足为虑。
    但是这些速射炮的炮弹毕竟也是几十斤种的开花弹,对建奴士卒血肉之躯的伤害简直一击必杀。建奴满八旗的精锐骑兵都是身着重甲的,很多牛录额真,甲喇额真甚至都穿有两三层重甲,这些重骑兵武艺高强,甲胄严密,普通明军的刀剑根本就不能对他们造成有效的伤害。所以一直以来八旗兵“满万不可敌”的传言甚嚣尘上。
    但是在以数百米每秒钟飞行的炮弹面前。无论多厚的铠甲也是纯属浮云,正在前线嚷嚷叫喊着让手下不要慌乱的一个牛录额真,一下子就被飞过来的炮弹削掉了半个身子,剩下的那一半还在马上停留了好久才缓缓的倒了下去。
    看着炮弹飞驰过来,不停的收割着己方士卒的性命。建奴骑兵们纷纷策马迎了上去,对着晋兵车阵就是一阵连发轮射,这些精锐八旗兵搭弓射出一箭,转手一滑,就又取了一支在手中,连续射击的速度,甚至不下于装备有天启二式步枪的北云兵,建奴骑兵骑射天下第一,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然而大量的羽箭给明军造成的伤害却是很不理想,除了很多箭法超绝的建奴士卒能把羽箭从明军战车的射击孔射到里面去以外,其他的箭枝几乎都被战车上坚硬的铁甲给挡了下来。这边很多建奴士卒射箭射到手臂发麻,几乎抬都抬不起来了,却发现明军的车阵几乎没有减速,依旧一边卷起漫天的雪尘,一边疯狂的向他们冲过来。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建奴士卒们纷纷抽出马刀,怪叫着冲了上去,数千骑兵一下子就被战车们分割成了几十个小集团,而进入了明军车阵的建奴骑兵们惊恐的发现,周围这些奇怪的车辆上的小孔里,竟然也伸出了无数黑洞洞的枪口,随着无情的枪焰闪烁着,大量的骑兵纷纷中弹倒在地上。
    无论骑兵跑的再快,肯定也不是子弹的对手,对于已经被车阵淹没的建奴骑兵,明军的晋兵步枪手们甚至都不用瞄准,随便噼里啪啦的一阵乱枪,就总能打死几个在车阵里晕头转向,拿着马刀到处胡乱劈砍的建奴。
    此时,听到响动的其他各营的建奴骑兵也开始出动了,毕竟大明是所有建奴共同的敌人,现在外敌当前,无论是从属于哪位贝勒的建奴军队,都纷纷开始对明军的车阵发起攻击,随着建奴骑兵越来越多,他们逐渐发现了解决明军车阵的关键方法,要么用弓箭射瞎明军战马的眼睛,让这些牲畜自相践踏,要么就是靠近明军战车,砍死拉着战车的快马,战车就会缓缓的停下来。
    当然这种战术说着简单,然而在双方高速冲锋的时候射中战马眼睛这种大小的目标,就算是建奴军中最优秀的神射手,恐怕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命中率,更不用说大部分普通士卒了。再就是抵近明军战车砍杀战马的方法,虽然不失为一个有效的办法,但是为了接近明军战车,顶着可是无数枪炮组成的枪林弹雨,损失当然也是极为的惨重。
    忙活了好几个来回,建奴骑兵已经增加到了将近两万之数,几十辆明军的战车被砍死了所有的马匹停了下来,不过停下的战车依然可以开枪开炮,火力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而那些不小心被明军战车撞到的骑兵们就更惨了,对方驷马同驾,加上一个怕是有好几千斤的大铁块子,一下子就能把骑兵直接碾压过去,很多建奴骑兵被卷到了车轮之下,身上的骨头被厚重的巨大车轮碾成碎末,死状惨不忍睹,让很多建奴骑兵心下开始阵阵惊恐。
    这种无力感,挫败感,对于建奴士卒来说,熟悉,却又陌生。
    他们陌生,是因为建奴和明军的作战中,基本都是把明军士卒当做羔羊和猎物砍杀,一面倒的局势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几乎从来没有明军军阵能在野战中杀得己方毫无还手之力。
    而他们熟悉,是因为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都能把他们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强大的满洲铁骑,从见到那个人开始,就从来没有取得过哪怕一场胜利,每次都是被对方杀得尸横遍野,损失惨重,以至于成了每一个满洲士兵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甚至在辽东战场上,有些明军士兵打着假的旗号,都能吓得很多胆子不大的建奴小队骑兵玩命儿的逃跑。
    这边建奴骑兵们越聚越多,战车阵毕竟数量不足,以寡敌众,已经有几辆被建奴围在一起毁掉了,毕竟战车这种东西,停在原地就会危险大增,只要取几支火箭从射击孔射进去,就能把储藏在车内的火药和弹药全部点燃,巨大的弹药殉爆的威力下,所有的明军士卒都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建奴士卒们花了将近一万人的代价,才好不容易稳住阵型,正准备反攻报仇的时候,山坡那边又是突然几声炮响,更大,更可怕的重炮开始轰鸣,口径更大的重炮开始向建奴军阵中发出死神的怒吼。伴随着轰鸣的大炮,所有的建奴士兵都看到了那个他们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的旗帜。
    “宣大总督,晋阳侯,李!”
    “李沐!是李沐!”有些认识汉子的建奴士卒看到李沐的旗帜,迅速的尖叫起来,恐慌像瘟疫一般极速蔓延,范文程从来没有在战场上看到强大的建奴铁骑竟然吓成了这个样子,他甚至看到很多建奴士卒在战马上直接吓到了失禁,黄色的液体顺着马鞍开始一滴滴的滴落下来。
    “肯定是他!肯定是他!”李沐的旗帜一出现,很多建奴士卒就开始要往后退了,尤其是正红旗和正黄旗这些心理阴影比较深的,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嘴里嘟囔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全天下,只有他李沐的军队这么邪性,每每能用极小的代价,杀得建奴大军哭爹喊娘,这么多年以来,从天启元年火烧沈阳以来,整个满洲,有超过一半的勇士都惨死在李沐的屠刀之下,若是加上满洲征召的汉军旗士卒,总数已经超过了十万。对于建奴来说,这样的人物出现在战场上,根本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跑得掉的问题。
    “哈哈哈,奴狗们,还记得我吗?老子是锦州经略,晋阳侯李沐!奴狗们,老子真是想死你们了!”李沐拿着个自制的铜制圆筒状大喇叭,也不管这玩意儿扩音的效果怎么样,兀自在那猖狂的笑道:“来来来,让老子好好杀他几千,回去跟皇上请个赏儿!这么久了,终于又到了捞战功的季节啦!”
    对于李沐在战场上的实力,认识他的人都对他有几乎盲目的崇拜和自信,比如熊成,成钰,还有一直跟着李沐到处乱逛的衍圣公孔胤植,这几位完全就是以郊游的心态跑出来的。
    而没有见过的人自然紧张不已,毕竟大明对抗建奴的战绩实在是惨不忍睹,从万历年间东虏之患兴起,到天启年间李沐执掌锦州镇为止,大明损兵折将数十万,东虏却越战越多,越战越强大。
    所以,宣府总兵官张晓第一时间就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两万多宣府边军也纷纷严阵以待,准备和这些号称天下第一的满洲铁骑们浴血苦战。
    “张军门,这是干什么?”看着自己身边紧张兮兮的张晓,衍圣公孔胤植很是疑惑的问道。
    “准备战斗吧,等督师一声令下,怕是有一场苦战摆在眼前啊。”张晓苦笑一声道:“督师如此激怒敌军,怕是不甚明智啊。”
    “哈哈哈哈。”出乎张晓意料的是,衍圣公孔胤植毫不气的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响,笑声也越来越显夸张,看那架势,简直有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边张晓的脸也渐渐黑了下去,这位衍圣公手无缚鸡之力,真把打仗当郊游了?要不是看在他是衍圣公的面子上,张晓肯定当即就要发作了。
    衍圣公笑着笑着,看张晓似乎真的着恼了,赶紧拱手道:“张军门恕罪,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张军门不必担心,这些建奴会自己跑的。”
    “怎么可能,建奴大军数万人,又岂会。。。”张晓话还没说完,就看眼前漫山遍野的建奴骑兵,嗷嗷怪叫着开始往后飞奔,真是不要命的拍马逃跑。让张晓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是李沐小蛮子!快跑啊!是李沐小蛮子!大家快逃命啊!”
    “李沐小蛮子又来杀人啦,不想死的快赶紧走啊!晚了就跑不掉了!”建奴骑兵们,现在也甭(beng)管是哪个旗的士卒了,全都撒开蹄子疯狂的逃命,当然别说普通士卒,就连代善,莽古尔泰和皇太极听说是李沐来了,也毫不犹豫的带着本部士卒掉头就跑。
    什么叫威风,这才是真威风!宣府总兵张晓和两万多宣府边军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李大公子立了个大旗,说了两句狠话,就吓得四五万建奴骑兵像被芭蕉扇扫过的火焰一般,争先恐后的向北逃命,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哪怕一个士兵,拿起武器,有想要和李沐战场对垒的意思。
    “张军门。”李沐看着眼前四散奔逃的建奴大军,兴味索然的对张晓道:“你带宣府兵去给我把锦西堡拿下来,然后把战场打扫一下,把战马给我留下,其他的东西,要是有看得上的,你们宣府兵分一分吧。”
    李沐吩咐完张晓之后,回头对太原总兵官熊成道:“你带着北云兵给我压上去,跟成钰知会一声,你两一起去,这种捡战功的时候不用老子教你了吧?”
    “你就瞧儿好吧。”熊成哈哈一笑,策马便走,转身高喝一声:“北云儿郎们,随我来哟。”
    “北云!”北云兵齐齐高呼一声,就像一阵风一般追着建奴逃兵而去。
    “唉,这仗打的,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从镇守辽东开始,李沐从尸山血海中,运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知识和天纵奇才的指挥能力,最终让所有面对过他的对手们,都对他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火器开始被前所未有的重视起来,传言努尔哈赤在辽东到处收集所有能用的生铁进行铁器铸造大炮,一时间整个辽东的满族贵族,连做饭的铁锅都要受到严格的控制,普通老百姓甚至只能用陶制的器皿烹制食物了。
    李沐在后面默默的看着宣府的边军士卒们打扫战场,却没过多久,带着一万多宣府兵取锦西堡的张晓回来了,看脸上兴奋的神色,似乎是路上捡了锭金子的既视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兴奋成这个样子。。。
    “怎么了?”李沐看张晓兴冲冲的朝自己过来,忍不住主动问了一句,张晓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原本有些兴致缺缺的李大公子差点从马上激动地摔了下来。
    “督师,督师,好消息啊!我们在锦西城内,竟然找到了建奴的现任大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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