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这时间便过得异常迅速, 直到脚步声在静悄悄的夜色下响起,异常清晰, 她的手指头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这么沉的脚步, 会是他吗?除了他也没别人了吧,小玉出去了,大玉亦不在,无悔素来神出鬼没……他停留在了房门口,苍沐瑶心跳一滞, 忽而想起了一天没戴的红盖头。
    手忙脚乱的将它往头上裹, 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总算明白新娘子为何要遮住脸面了, 兴许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窘迫和羞涩。
    头上的朱钗很重,苍沐瑶盖了半天都没法儿把盖头安好的放上去,“呵。”轻笑声在门口响起,苍沐瑶慌乱的手跟打了休止符一样卡住,二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了焦,她怎么没听见开门声?
    红盖头被拎在手上, 朱钗皆被打乱,她想遮的却一点也没遮掉,眼睁睁的看沈煜倚着门笑弯了眼眸。
    “笑什么笑啊!是这个掉了!”说着苍沐瑶干脆把盖头往床上一丢,假装自己没做过这等蠢事。
    “嗯。”沈煜没反驳,仿佛不记得这人今日就未曾带过这块红布,他一步步的往床畔走来,路过桌案时拿起了上头的合卺酒,递给苍沐瑶,“掉了便掉了,这个,干杯?”
    即已成夫妻,合卺酒自然是要喝的,苍沐瑶接过酒杯,水艳艳的眸子瞅着他,羞涩退去,里头有些许的不服气。
    这倔强的小模样让沈煜又笑出了声,沙哑的嗓子低沉好听,而后在她身畔坐下,本该带着寒意的身子火热,他的大掌穿过肩膀将她面对自己,另一只手则与自己的手臂交缠,苍沐瑶呼吸逐渐急促,她怎么从未觉得合卺酒交杯是那么那么的近,近到可以看见他面上的细纹,以及他唇上略带干涩的起皮。
    一饮而尽。
    苍沐瑶舔了舔嘴唇,目光却无法从他的唇上挪开,心里有一股子冲动,想为他拂去唇上不安分的卷翘,这定是因为他不眠不休赶回来才如此粗糙,去岁见着的时候明明润泽有光。
    “你……”苍沐瑶伸手终是没忍住触碰到了那双唇。
    沈煜放酒杯的手一顿,“怎么?”
    张嘴喷出的热气让苍沐瑶寻回理智,赶紧收回手,视线微飘,“你从西北赶回来很累了吧,不若早些歇息。”
    沈煜看着她,没说话。
    苍沐瑶很紧张,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辈子成亲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了,现在的自己就跟大姑娘一般,全然忘了步骤,“我……我替你宽衣,早点歇息,你的情况特殊,明日让婆子自去回禀亦无妨。”
    “额,我不是说那个……是你不眠不休赶回来定然疲惫,别折腾坏了身子,我还不想驸马新婚当夜出点什么事情。”
    “这床上的东西怎么那么多,我去叫大玉来收拾一下,你……唔。”苍沐瑶陀螺似得转来转去,刚起身想往外去,便被沈煜一个伸手抱在了怀里。
    好近。
    苍沐瑶的指尖是僵硬的,甚至连站立都不太会了,软软的靠着他的身躯,明明没有人堵着她的嘴,却一下子禁了声。
    “不忙也别怕,我不会勉强你,长公主殿下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替我宽衣之前,先把你身上这些卸了吧,不累吗?”沈煜说着便研究起她的头饰,一点点为她拆解。
    脑门上猛然一轻,青丝披下,将苍沐瑶羞红了的脸遮掩,“嗯,那……那就你自己来吧,我先把衣裳换了。”
    一扇屏风将二人隔开,苍沐瑶这才捧住了自己的脸,大骂自己没有出息,沈煜看自己那么多笑话,回头又怼着她掐。可怎奈自己就是这样道行不够,不过之后切莫乱了方寸。
    待苍沐瑶换好衣衫出来,床畔已经被收拾干净,沈煜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什么东西。银色的面具已被褪下,那一只眼眸紧闭,上眼皮到面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十分可怖。
    苍沐瑶别开脸,“你还有公事?那我先睡了。”
    “不,一起吧。”沈煜放下手中的东西,待她钻入被窝以后也一并躺进来。
    苍沐瑶紧闭双眼只能感受到身旁这人火热的身体,他纹丝不动,似乎就应了他的话,绝不会做什么。
    只是这样?苍沐瑶今日坐在这想过无数可能,没想到就这么平静。
    平静是好的,这样才是最好的,可不知为何苍沐瑶心底下压着的某种火气不自觉的升起来,似乎在叫嚣着,就这样?沈煜未免太敷衍,他们是新婚夫妻,竟不用行周公之礼吗?她似乎忘记自己一直在担忧这件事,排斥这件事,如今居然有一丝怨怼,他对自己的绅士之礼。
    过分。
    苍沐瑶憋不住了,睁开眼,轻声道,“你这就睡了?”
    没有回应。
    苍沐瑶又道,“洞房花烛夜你就这样睡了?”
    依然没有回应。
    苍沐瑶咬住下唇,一下子坐起身来,这人果然是会惹自己生气的,这样的事竟要女子主动吗?她往边上一瞧却傻了,那人原来已经睡着了。
    鼾声轻悠悠的,她应当是听得见的。
    苍沐瑶一肚子怨气凭空消散的干干净净,又念起了沈煜的苦,这几日奔波马上,前些日子还九死一生,她作为妻子竟如此不体谅。
    好的坏的,都是自己想的,苍沐瑶气恼的再次躺下,自己生气,自己解释,模模糊糊到了大半夜才终于睡过去。
    这一夜苍沐瑶睡得并不安生,那许久没有梦回的梦境悄然而至,她梦见了兵荒马乱的长安,但这次不在宫里,而是看见了阵前杀敌的沈煜,黑甲如同他今时今日所穿的一模一样,但是上头已经血迹斑斑,斑驳的黑色血痕印刻在他的脸上,让这张明明长得秀气的脸上,只余下冰冷,他手起刀落的守在长安城门口,振声如雷,“尔等安敢犯我长安,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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