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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疼痛与心痛之外,没有愤怒吗?没有。
    蛇妖无怨无悔,似乎,还有内疚。
    朱厌冷冷地看着任无当,内疚吗?
    如果一切终结于屠妖之前,她救了他的命。
    然而,无情的事实就这样发生了,她救回来的生命,被永久囚禁。
    愤怒的灵魂被囚禁,人心就是地狱。
    生命变成了惩罚。
    无当喘息着,嘴角依旧滴着血。
    如果真的肺子被扯碎了,她应该已经被自己的血淹死了,当然无法喘息。
    假的,依旧无法忍受。
    活着,看着自己身体崩溃,是什么感觉?
    朱厌侧着头,眼睛慢慢望向虚空,好象在仔细品尝顶级美食的滋味。
    藤蔓的孢子还有很多,粘满全身皮肤,随着呼吸也充满内脏。
    有点痒。
    藤蔓在生长,小小尘埃涨大,然后发芽,根须渗出腐蚀性分泌物,皮肤先痒后痛,一个微小的根须象毛刺一样扎进血肉中,吸饱血水立刻涨大,象虫子一样在皮肤下蠕动伸展,长出网状根须。无当只觉得被刺了一下,就象被虫子咬了一口似。那虫子还钻进皮肤里,感觉就象被铁丝或者竹签扎进去了,然后在皮下搅动。
    无当皱眉,低头看到半条手臂都泛绿,毛茸茸一层,有一枝长得特别长的,看起来象是要开花了的样子。
    伸手拉掉绿藤,一块皮肤也被扯下来。
    无当闭下眼睛,缓解眼前一串串金星。全身的孢子都在发芽,无当整个人象生了苔藓的石像一样变成深深浅浅的绿色。
    皮肤下飞快地布满根须,象一张网,越来越粗壮的根须将整块皮肤剥离,血渗出来,全身变成淤紫色。
    带刺的枝叶在身体每一个间隙中穿行,间隙太小时,它们就撕碎内脏,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无当全身颤抖,痛到极点,反而出不了声,无法挣扎。她只是慢慢倒下去,双眼充血地看着朱厌。
    朱厌蹲下,看着旧日老友挣扎抽搐,捏住她的下巴,仔细地观赏着那个痛苦的表情,微笑问:“痛吗?你的肺子,你的胃,你的肠子,会被慢慢刺穿,变成血浆,从你的身体里流出来。你的皮肤,会被这些植物剥下来,挂在叶子上,微风吹过,可能会有点凉凉的感觉。你会,慢慢地看着自己变成一滩脓血。但是不必担心,你不会死。”
    无当缓缓伸出手,轻轻覆在朱厌手上。这样也挺好,活着,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死去。他经历的痛苦,都还给他吧。
    朱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慢慢滑下来,盯住无当的手。
    滴着血,长满绿芽。
    几百年了,第一次有人触碰他。
    那只手,好象仍旧带着人体的温度与柔软。
    朱厌慢慢缩回手,他好象回忆起了什么,关于,那些曾经纯净美好的日子,干干净净的开心与不开心,晴空朗日或者窗前听雨……
    天空中无数炸雷劈下来,闪电划破浓烟照亮整个地狱,头顶乌云滚动。
    朱厌抬头,要下雨了吗?
    还是,不要了吧?每一次泪流满面之后,除了心痛与无力,什么都不会改变。所以,别哭。
    别哭!
    一个巨雷劈下来,闪亮中,朱厌看到:无当不见了。
    无当的手环,警报级别已达到最高。
    再高点就要自动进入急救程序了。
    任无当拒绝了远程干预,洪开元气得摔杯子。
    他不过气闷地坐了一会儿,再喝两口水压压气,任无当手环已经报出最高警报。
    冲到门前,那是专用的静室,以免外面声音打扰,所以,门挺结实。
    洪开元挥手,门竟然打不开。
    强制命令开门,还是打不开。
    把洪开元气得,任无当你是想死吗?告诉你朱厌疯了,你不信?你要不信,你又没必要锁门,你不报警我会打断你?你这分明是想死啊!
    手环举起,激光功率开到大,直接把门切出个大洞。
    冲进去时,任无当身体在抽搐。
    远程干预不能,直接拨插座没问题,洪开元直接把手环关了,任无当半晌才睁开眼。
    看到洪开元,也没生气,也没激动,淡淡地:“到时间了吗?”
    洪开元问:“遇到什么?”
    任无当的目光有点凝滞:“幻觉,没什么。”
    洪开元问:“你几乎休克,是吓的?”
    任无当慢慢起身,伸手抱住洪开元:“谢谢。”
    洪开元愣了一下,轻轻搂住任无当,任无当的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抽搐,洪开元慢慢搂紧她,半晌:“那不是他本意,他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
    任无当趴在他身上,微笑:“我知道。”眼角的泪光,微微一闪,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洪开元问:“为什么见朱厌那么重要?”
    任无当笑笑:“有机会,我会救他出来,如果他疯了,对整个世界就太危险了。”
    洪开元摆摆手:“你非当着我面说这个?”
    任无当道:“你问的。”
    洪开元苦笑,是,我问的。我不该问的。
    朱厌微笑,看着狂风暴雨中,岩浆炸裂,烟气腾起,大块山石从山上滚落。
    山崩地裂。
    他的世界,在崩裂。
    为什么你不愿改变世界观啊?因为天崩地裂的感觉挺可怕的。
    朱厌的笑容微微抽搐,无当要把欠我的还我,那么我欠她的怎么办?这蠢女人不会认为两清了吧?如果她真的就此放弃了,那倒是——至于对她,是个解脱吧。
    远处,忽然停来无当的叫声:“朱厌!”
    朱厌一愣,她又进来了?不可能,探监都是有时间有限制的,还能允许你没完没了地进进出出吗?
    朱厌查了一下,所有端口关闭,无当不可能进来。不过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朱厌明白,这是有人扔了个模拟程度。谁扔的?
    程序编辑人被抹掉了。朱厌隐约明白,无当还有话没说完,她不能现在说,也不能不说。
    朱厌微笑,白首相知仍按剑,救命恩人怀疑我不值一救了,还我明珠双泪垂了,然后不是应该死心离去吗?你留下个程序人做什么?
    就象当初拯救我的躯体一样,现在你要拯救我的灵魂吗?
    朱厌默默坐下,暴雨中,只见巨大的白猿慢慢石化,慢慢落满黑灰。
    大雨过后,碧空如洗,黑色的地面,渐渐冒出新芽,万物更生。
    只是,冒出的新绿,是荆棘。
    一望无际的新绿,都是同一品种,荆棘。
    一亿五千万平方公里,全是荆棘。
    朱厌坐在天涯海角,静静地看着,不断呼叫他的名字,不断寻找的无当。
    惊弦问:“鬼妃是你最爱的女人?”
    锋刃微笑:“不知道,感情的事,谁能说清,她年轻时,我们热恋过一段,后来,她有点泼,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直爽点的个性,就是,麻烦挺多的——说不清了。”忽然间声音变了,眼睛也红了,原来,那些争执,那些烦恼,那些让我想拂袖而去的过去,也会让我落泪。谁能说得清呢?
    惊弦轻声:“你最近酒喝得有点多。”
    锋刃点头:“嗯,时间忽然多了。”没有中年妇女撒娇了,忽然就有空了。锋刃忽然就笑了,原来没人烦我就是这种感觉,真有意思,真有意思。
    命运会把你想要的东西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给你,你得到之后,只想说“草尼玛”!
    泪流满面,锋刃笑:“看起来,我是喝多了。”哽咽,然后大哭。
    惊弦默默,我去,我长得这么年轻美貌,居然成了知心姐姐,这简直是对我这个皮囊的侮辱啊。然而,她还是忍不住抱着大哭的锋刃,默默给他擦眼泪。
    闻仲进来看到这一幕,老脸“呱嗒”一下就挂下来,这是干嘛?大白天的,你们搂一起,白日宣淫,不象话!
    结果,惊弦一转身,看到锋刃红肿的眼,闻仲当即就扭开头了。
    闻仲深知锋刃,几个妃子里同鬼妹感情最好,把正妃宠得不象样,而且锋刃也并不是果断无情的人。怎么就直接手刃了正妃呢?他微微感觉锋刃这么做没准是因为鬼妹刺杀他。家人造反同鬼妹没关系,找一圈能定死罪的也就是刺杀太师这事了。
    所以,闻仲一看锋刃哭了,立刻就想到鬼妹了,然后就有点过意不去。
    锋刃一看,闻仲扭脸不敢看了,当即整整衣服:“喂,我们没干啥。太师你直闯后宫,有急事吗?”
    闻仲这下直接低头了:“下臣鲁莽了。”
    锋刃笑道:“没事没事,我同你开玩笑的,要有啥不方便,我就关门了。”
    惊弦窘红了脸,狠狠瞪锋刃一眼。
    闻仲上前一步,看看惊弦,惊弦忙道:“我出去一下。”
    闻仲想了想:“想必不妨,这事倒同素霓无关。”
    锋刃道:“不妨,惊弦喜欢我更多点。”
    惊弦抗议:“喂!”别这么无耻好吧。
    闻仲无奈地:“歧山那边来人了,去了微子府上。看样子,带了不少礼物。等下微子要是来向大帝求请,大帝千万不要松口。”
    锋刃顿时也无奈了:“我看起来真那么傻?”
    闻仲默默。
    锋刃本来挺聪明的,只是对自家大哥经常犯傻,好容易两兄弟吵一通,互相不太理睬了,前两天好象互诉衷肠一通,又和好了。
    锋刃对他大哥,那是要啥给啥,除了权力。闻仲生怕他一冲动,不就是要姐夫的一条命吗?给给给。
    这边闻仲还没回话呢,微子就求见了。
    闻仲给锋刃个眼色,看,你哥果然同西歧勾勾搭搭吧?
    锋刃面无表情,假装看不到。
    只要一遇到微子的事,锋刃顿时就一脸不悦,你最好别说他哥的坏话,不过你要说他哥的好话,他也不一定开心,怎么了?你要另立明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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