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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霓把一家三口和三郎四郎送到自己家,白露用很不友好的眼神看看这几个奴隶:“他们象羌人。”
    素霓抱着浅蓝:“是羌人。”
    白露很不快地:“野人,祭神用的。你要我养着他们?”
    素霓点头:“对。这小孩儿管我叫爹,养不好我找你算帐。”
    白露万般无奈地:“而且是歧山的逃奴,让歧山知道会找我们麻烦。你个小兔崽子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算了,还净惹事。”
    素霓道:“他们是人啊,你能眼看着他们死?我爹在就不会。”
    白露气结:“你爹!所以你爹不在了!”
    素霓单手把他拎起来:“喂!”
    白露惨叫:“放手放手,我给你养着,我给你养着!”
    素霓放下他:“我也觉得我爹太好了点。”
    白露整整衣服:“我现在可想他了!”发愁:“就是,别人也想他,愁死我了。”
    素霓忍不住笑:“有压力吧?”
    白露道:“嗯,尤其是我还没你妈那样的老婆,以前你爹老好人,还有你妈在那儿凶他们,我老婆不给力啊。”
    素霓笑,然后觉得自己眼睛有点发热,忙低下头,过了一会儿,轻声:“多亏还有你在,我爹才能放心走。”
    白露半晌:“我可不敢担这夸奖,我尽力就是了。不许再拿我同你爹比,我做不到,我再怎么也想留条命守着我老婆孩子。”
    素霓笑:“我觉得你这样更好。”忽然间眼泪就掉下来。
    白露忍不住骂一声:“好好的你哭个屁啊!”然后抱住素霓,低声:“我们还在,看你爹的份上,我会为亲儿子拼的命,也会为你拼的,别特么再哭了,我心里不好受。”
    素霓抹把眼泪,嘲笑:“你不等我救命就行。”
    白露笑嘻嘻:“凭啥不等啊,一人得道,鸡犬都升天,我是你叔,从小看你长大的,必须得沾点光。”
    浅蓝一看,这啥人啊,靠这么近同我小爸爸说话,要跟我抢爸爸不成,一只手指在嘴里嚼了又嚼,默默把口水抹在白露脸上,滚远点。
    白露“哎哟”一声:“这倒霉孩子!”然后想起来:“我说素霓,你既然长大了,虽然长大得挺突然,是不是也到娶媳妇的年纪了?上次带回来的小美人呢?十四五也该生个孩子了。”
    素霓愣一下,生孩子?我?忽然间红了脸:“我,我还小吧?那个,那个……”那美女现在朝歌城,母仪天下呢!
    白露道:“不小了啊!可以了,我家小三,你看如何?”
    素霓惨叫一声:“不如何!我要走了,再见,人你先给我好好养着,过两天,我再找找有没有更好的地方。”
    白露扬声:“别跑啊!你是觉得你还小啊?还是没相中?我家三儿用不用给你留着啊?”
    素霓急得:“不用!我这辈子都不生孩子!”转身就跑,必须跑,白露家的三姐去年还把他按地上打屁屁呢,这要娶了,这辈子怎么抬得起头来。
    素霓天快亮了才回到东馆,武吉还在等他:“你可回来了,我的爷。”
    素霓默默地:“我还长辈了?”
    武吉点头:“最高等级是祖宗,你快了。西伯让你回来立刻去见他。”
    素霓揉揉太阳穴,武吉问:“头痛吗?我也是。”
    素霓笑笑:“因为我?”
    武吉扬眉:“当然。”还有别人吗?沉默一会儿,走到素霓面前,低声:“我觉得你做的对。”
    素霓有点意外,苦笑:“我自己都不知道。”
    武吉笑:“哈哈,我也不知道,要是有人知道啥是对的,那他不是百战百胜了吗?我只是说,我觉得。”
    素霓想了想,也对,所以纠结啥对错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武吉道:“西伯在等你。”
    素霓问:“他没睡吗?”
    武吉苦笑:“一直在等你,午夜才睡。”
    素霓道:“那就不必叫醒他了,我没什么值得叫醒他的事。”
    武吉道:“他的命令。”
    素霓不悦地:“我再出去玩一会儿好了。”
    武吉笑:“如果你坚持,我倒是没意见。”
    素霓上车,回头:“你去不去?”
    武吉摇摇头,小声:“我没有免死金牌。”
    素霓叫:“大郎二郎。”
    两个少年奔向素霓的车子,武吉在车子升高后,才露出一丝羡慕表情。
    多好,年少轻狂,又有资本轻狂。
    素霓默默坐在车里,他有点……不快乐。
    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复杂,就象武吉说的,我们只是做我们以为对的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很难说。什么是对,可能取决于你所站的角度与立场。
    那么,我是谁?
    神子,人子,妖的基因。
    素霓沉默,不,这选择一直在,他不是在为这个不快。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
    刹那间,他好象重回那个火光四起,到处腥咸味的村庄。
    暗蓝的天空,微微浅一些的蓝色的云,大而圆的月亮,就在云朵中。
    村头的大树,象黑色的裂纹切割着天空。
    素霓倒在地上,血,慢慢浸透他的衣裳,他依旧昏迷,血慢慢淹没他半边面孔……
    他在呛咳中醒来,看到朱厌象拧毛巾一样,把村民拧成麻花状,血从断裂的肢体与腹腔迸溅而出。血从朱厌脚下一直流到素霓身边,浸没半个身体,流向远处。
    惨叫声,没有挣扎,所有人都吓瘫了,排队一样呆呆站着,等着轮到自己。
    素霓静静看着,他动不了,朱厌拧断了他的脊椎,他只能静静看着,如果仇恨能转化成有形体,他的目光已经把朱厌杀死一万次。
    师父说那是梦。
    然而,他在梦里的感觉那样真实,剧痛,剧痛后麻木的下半身,温而粘的血浸透他衣裳的感觉,血滴在血里的声音。他的绝望,他的无能为力。
    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朱厌根本不在意他还活着。只是机械地不断地杀戮,最后血液淹没他的口鼻,素霓被亲人朋友的血淹死的。大口喘息,却吸进人血的感觉。
    到最后,记忆就成了他无法摆脱的噩梦。
    噩梦。
    孔宣说朱厌是好人。
    他说谎?不,他甚至不喜欢朱厌,做为一个救了地球所有生物的英雄,在孔宣嘴里即蠢又讨厌,然而一个基本的事实不变,朱厌救了地球所有生物。
    以前修蛇也说过,朱厌救过所有人,妖怪帮助了神,却被神猎杀。
    为什么在他的梦里,朱厌变成一个嗜血的怪物,那真的只是梦吗?噩梦为何那样真实,那些梦更象是前生的记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清楚知道那些事没在现实中发生,然而,他也不觉得那是梦,那些事发生在他生命中,那更象是前生的记忆,或者,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丢不掉的记忆。
    他试图忘掉,他只有五六岁的现实记忆,却有两百年关于杀戮地狱的记忆。他不喜欢回忆。回忆好象能把他吞掉,带他到另一个世界,复活另一个他。一个精于杀戮充满仇恨的他。
    当有人提起朱厌时,素霓缓缓进入另外一种思维方式中。
    我不是神,我不是人,也不是妖。
    在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却成了战士。
    我为何而战?
    战争会导致什么?
    我是妖吗?
    战争结束后,终止码会停止我的能力甚至生命吗?
    是否,有一天,我真的会眼看我族人被屠杀,无能为力?
    师父给的,还给师父。素霓垂下眼睛,其实我心里当然不愿意,我希望我为你而战,这能力永远属于我。
    这真是不愉快的想法啊……
    不过,素霓也不想真的去向孔宣求助,他本能地觉得,孔宣并不是比他师父更好的选择,师父至少还肯说一声,你的生命是属于你的,只不过这能力是我给你加的外挂,我可以收回的。
    素霓其实是准备去神庙转一圈,踏下点,如果方便的话,就偷几个奴隶回来。
    不过,他沉思的当,车先在城里转圈呢,不远的城效处忽然见烟气火光,天色将明未明,这火光还挺显眼的,素霓心思一动,车子已经过去。
    只见下方几十人,火堆里烧的不知是什么,地上一个坑,里面已将被扔进数人,几个人在坑边,拿着长矛,正逼迫坑边的奴隶往里跳,那些奴隶不肯跳的,就被刀砍枪扎,有几个一脸一身血,有几个连腿都被砍断,那些人挣扎惨叫着还想往上爬,一到坑边就被拿着刀的人乱砍。
    然后,坑边的人开始往坑里填土。坑中人不住哭叫求饶,几个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大郎二郎立刻后退一步,脸色惨白,不敢看。
    素霓愣一下:“这是干什么?”
    两个孩子只是摇头,他们知道这是活埋献祭,至于干什么,那原因太多,盖个房发个誓求个神,啥原因都可以活埋两个奴隶表示诚心诚意。
    素霓跳出车外,叫一声“风火轮”,整个人自由落体,落到半一半,风火轮追上来托住他,他长枪一挑,数支铜铲已飞上天,一片“哎哟”声。
    顿时数十人,就刀出鞘箭上弦了。
    素霓看看坑里的人,看看地上的神坛:“你们在干嘛?”
    没人回答,只听有人命令:“杀了他!”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互相通个姓名,说两句场面话,看能不能化解吗?这怎么上来就是杀了他?素霓枪轮一圈,十几个人就跪下了,每人腿上挨一枪,必然是跪了。
    众人呆了一下,眼看着天上飞下来一个小孩儿,眨眼间就打倒十几个人,其余的人就不敢动了,这是天神还是妖怪啊?
    后面一个小首领状的人大叫一声:“保护侯爷,不得退后!”
    然后几个人就围到两个老头身边,劝说:“鬼侯,来者不善,我们先退避为上。”
    两位侯爷,转身就跑了。
    素霓枪尖指天,一股火喷出去,象一只巨大的火炬,半边天空都一红。围着他的人呆了一下,忽然间“妈呀”一声,一哄而散了。
    谁爱上谁上吧,这火喷到谁身上都是个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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