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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龙山到朝歌一千多公里,素霓至少要二个多小时才能到。
    日出东方,霞光万丈时,素霓就知道赶不上了。
    所以,他不再挣扎也不再哀求。
    幽蓝的夜空,他曾经狂叫呐喊,哭泣哀求,挣扎到无力挣扎。
    一声声狂叫“放开我!”从愤怒到野兽般的疯狂,从尖锐到嘶哑。
    回应他的只是无尽长夜与山谷里回荡的回音。
    最后都变成无边的寂静了。
    神仙里没人是你亲妈,你的任性只能伤到自己。一身血,有意思吗?
    成熟点,不,你就不成熟。
    那你离远点挣扎,试试有用吗?
    没用,当疯狂挣扎,撕裂的是自己皮肉而不是铁镣时,你就明白了,人的意志力打不败物理定律。
    他也只能冷冷地看着这个冰冷的世界。
    他也不知道文殊为什么会放他走,也许知道他已经赶不上了,也许,就象他说的,素霓要闯祸,关他什么事?也许他心软了。
    文殊看着白色祭祀场上,铿锵有力的舞蹈,在恒温室内喝着他的健康饮料。
    就象所有现代人看着电视剧里的杀戮。
    我应该逆天而行,逆流而上去阻止远古的杀戮吗?等大爷长出天使翅膀吧。
    然而,人毕竟都是从五岁成长起来,曾经善良纯洁的年少在心底无声地鄙视地看了文殊一眼,文殊无奈地叹口气,我还是跟着去看看吧,你们善良地行侠天下,我默默过去等着给你们擦屁股吧。
    大路不平有人铲,我擦,你真爱铲吗?我们这里召修路工人,如你所愿,祖国大好河山够你铲一辈子的。什么?你就路过顺手铲一下?
    切。
    文殊叹气,真的,咱顶天就是看着人类在进化的路上没一跟头摔死,象祭祀杀不杀人这种事,真的要管吗?管不过来啊。
    人类进化史就是杀戮史。
    歌舞之后,三声鼓。
    众人静立。
    然后钟鼓齐鸣,大牧缓缓走到祭台上,宣布祭祀开始。
    两位太师一左一右入场,手执玉戈分立两边。
    锋刃与两位妃子入场,两个祭司捧上青铜匜与盘,一个倒水,一个用盘接着,锋刃与两个妃子冲洗双手。
    三声鼓后,大牧用金杖一挥,祖庙的大门缓缓开启。
    众人下拜迎神。
    祭司捧着酒壶,锋刃执壶,向祭台上的觯中注酒,然后献玉璧,献谷,清水。
    三拜之后是长长的祭文。
    告诉祖宗们,你们的后代子孙又打了胜仗了,虽然赶不上先祖英武贤明,但我们一直在努力。国家还太平,天降大灾我们扛住了。秋天要到了,祖先能不能保佑我们秋收工作顺利圆满完成?
    为了表示感谢,我们献上九个羌人,希望他们在阴间永远地服侍诸位祖宗天神,希望祖宗天神永远保佑你们的子孙统治这个世界,也希望你们永远享有人间祭祀。
    人祭终于开始了。
    锋刃没有表情地缓缓道:“用羌。”
    祭司从二层台上架起一个羌人,按着他跪在青铜俎前,那羌人知道求生无望,已经放弃挣扎,被按在俎案上,已经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两个祭司只得架住他,待边上刽子手示意,两人后退,寒光之后,鲜血喷溅,一颗人头已滚到俎案中间。
    祭司捧着铜盘上来,将人头盛在铜盘上,面向众人,举起。然后缓缓送上祭台。
    羌人的身体仍旧伏在案上,血滴进俎案下的两个空桶里,声音清晰而诡异,那种粘稠的液体击打空桶的声音,沉闷又响亮。
    锋刃接过人头,向祭台三拜,并没放到台子上,而是将人头直接送入祭台后面的祖庙中。
    只有大牧与锋刃进入祖庙。
    第一次手捧人头进入祖庙时,锋刃只有十五岁。父亲早死,少年即位。
    铜臭与血腥味象永远挥不去的噩梦。
    大牧站在左边。
    锋刃将人头放在屋子中央的一个雪白的台子上,那人头半睁半闭的眼睛,被这微弱的震动惊醒,忽然睁开。锋刃愣了一会儿,缓缓道:“别担心,你不会死,你会获得永生。”那人头似乎听懂,狰狞的表情微微放松,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大牧已经取下项上的玉璧,放进台子一边的凹槽里,听到锋刃的话,抬头,看锋刃一眼,轻声“噤声”。
    锋刃默默取下脖子上挂的玉璧,放到另一边的凹槽中,白色台子缓缓下降,然后地面闭合。
    大牧与锋刃欠身退出神庙。
    第二颗人头已呈上,鬼妹送入神庙。
    惊弦顿时就开始发抖了,不不不!这个不行的!这我干不了。
    鸟人来往于疆场,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然而惊弦始终只是一个侦察鸟人,她不过报告个战况,而且玄鸟帝国太平很久了,她出任鸟人时并无大战。现在让她亲手捧人头,她立刻止不住地两腿发抖。
    锋刃无奈地轻轻按住惊弦的肩,结果惊弦受惊,一抖,躲开,只觉得那只刚摸过死人的手无比诡异恶心,她那一脸的嫌弃厌恶,让锋刃无语望青天。
    第三颗人头是子启送的,惊弦发现,原来没有她的事,她终于不抖了。
    这才有心情四处看看,然后再次联系素霓,这回通讯居然良好,素霓立刻回话:“我在路上。还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
    惊弦愣一下:“路上?你去了哪儿?你可能来不及了!”
    素霓沉默一会儿:“我被文殊师叔关起来了,他才放我出来。浅蓝呢?能想想办法吗?”
    惊弦低头,浅蓝被妈妈抱在怀里,已经受惊要哭。
    众羌面无人色,都瘫坐在地,两眼呆滞不动。
    独孤氏慢慢抱紧浅蓝,轻声问:“饿了吗?妈妈喂你吃奶吧。”今生最后一次了。
    浅蓝点头。
    独孤氏就跪坐在高台上,拉开衣服,给孩子喂奶。她低着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浅蓝,面露微笑,轻声:“不怕,妈妈在这儿,妈妈一直陪着你,什么也不用怕。”
    惊弦脸色惨白:“我没有办法,祭台上全是侍卫。”有办法的话,这些奴隶不知道逃吗?我一个弱女子啊,他们那么强壮都不敢逃!
    素霓轻声:“拖下时间!”
    惊弦焦灼:“我怎么拖?我能干什么?打扰祭祀是渎神,是死罪!”
    子干与胥余送上第四五颗人头。
    原来惊弦不是没事,她只是位置比较低,她要送第六颗人头。
    惊弦一抬头发现祭司已将人头送到她面前,血淋淋的面孔正对着她,溅上血的一只通红的眼睛怒瞪着她,她“啊”地一声惨叫,就觉得身体发软,整个人就矮下去,缓缓坐倒在地,内心无限惊悚,嘴里一边惨叫一边挣扎着后退。
    大牧满面怒色,然而……面对被吓哭的蛮夷部落妃子,他能怎么样呢?
    锋刃过去抱住惊弦:“镇静,镇静!”
    大牧怒道:“不得失仪!不得喧哗!”
    惊弦全身颤抖:“我没事!我只是吓一跳!我……”
    大牧眼看这个哆嗦得烂泥一样的女人,肯定是没法完成任务了,祭祀也不能中断,只得向锋刃道:“大帝,让她下去,别派别人吧。”
    惊弦吓得:“我,我能行,我只是……”
    鬼妹淡定地:“我替她送。”
    锋刃向鬼妹点个头,表示谢了。看看惊弦,摇摇头,你可真忪包,你是不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神仙了?然而内心却又微微怜惜,小可怜,我当年也吓得要命。
    十五岁啊,他吓得要尿裤子了,他从没对人说,他使出吃奶的劲来控制自己的小便。当然,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的锋刃,已经杀人不眨眼了。
    惊弦看着鬼妹淡定地接过人头盘子,缓缓向神庙走去,高贵威严地,内心微微酸涩,我出丑了……
    然而这种淡定,我特么装不出来!
    祭司要抱走浅蓝,浅蓝顿时大哭,独孤氏轻声:“我抱他去。”
    两个祭司过来,要拉开母子。
    浅蓝的父亲忽然间狂叫:“我跟你们拼了!”
    一把抢过侍卫手中玉戈,向祭司砍去。那玉戈只是礼仪用品,虽然锋利却不结实,一下砍进祭司肩头,玉戈头就掉下来,只余一个棍子,他只能疯狂地挥舞一根木棍迎击涌过来的侍卫。好在侍卫手里的玉戈也只是礼器,一时间,祭台上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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