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第一时间走到墙壁前面,而是下了床出了门。
    走廊还是那个走廊,隔着大厅的二楼对面还是那些房间。
    我恍恍惚惚的站在原地,思绪飘了很远很远。
    就这么发了一会呆,我才转身去看其他房间。曾经进去过的房间门都是禁闭的,我试图打开但失败了。
    “阿列克?”我开口叫到。
    “苏西!”我听到他叫我的声音。
    “你在哪?”我问道。
    “我在你身边啊。”他说,“怎么了?你看不见我吗?”
    我左右看了看。
    “我看不见……你真的在吗?”我有些着急。
    他察觉到我的情绪,语气缓和道:“你别慌……冷静点。”
    “阿,阿塞提斯呢,他在你旁边吗?”我四处打量。
    “他不在。我醒来时正遇见刺客大师,他说他恢复正常了。看来是已经回去了。”阿利克西欧斯解释道。
    我舔了舔嘴唇,又继续问了他一些问题。
    “你看看你的蜡烛是不是已经燃尽了?”阿利克西欧斯说,“我的已经燃尽了。所以我猜是因为这个我被排除在外了。”
    “我们不是一起的吗?”我问。
    “唔,话虽如此……”他的声音里带着犹豫,“但你是不一样的。奥德应该把你看作重要的人吧。而这里是他的神殿和领域。”
    我在神殿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感觉建筑物旧了些以外,其它的都没变。
    我在一开始大厅中间那个桌台上看到了烛台,上面有四个底座,有叁个上面已经空无一物,还有一个仍有蜡烛在上面燃烧着。
    我伸手摸了下那火焰,并不烫手,于是我又试图摁压那个火光……
    一个声音倏尔在我脑海中响起:“你的事还没有做完吧?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吓了一跳,连忙收手。
    “谁?”我左顾右盼。
    “拿着烛台去找你进门时的那个雕像。”那声音说。
    我心下有疑惑,但想了想,这里八成是奥德或者奥修利翁残留的意识吧。听声音,虽然沙沙的模糊不清,但感觉是没恶意的。
    更何况他说的也是,我记得我还要写答案……
    “我想起来了,我要把我的结论写上去。”我说,“你说的是这个吗?”
    没有回应。
    我拿着烛台重新上了二楼,回到刚才出的那间屋子,发现墙壁上的污渍划痕现在已经不见了,准确点来说,是隐没在了墙上的图案里。
    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图案出现在那里,占据了所有空白的空间。
    我仔细观看,发现那些都是我在第叁个世界里和那叁个男人研究总结出来想写的内容。除此以外,还有一些生活的经历,还有人物的肖像。
    “……原来不用我亲自写啊。”我嘟囔了一句。
    我拿着烛台离开房间:“那么是不是可以放我出去了?其他人都已经被你扔出去了吗?”
    周围没有声音。
    我又喊了两声,依旧没音,直到我出了神殿门,一路走到那尊奥德雕像旁。
    烛光将温热的颜色洒在雕塑上,耳边隐约出现鸟叫和狼吠之声。
    眼前的雕像动了起来,身上出现真实的颜色。犹如鬼片现场的场景吓得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把烛台丢到地上去。
    “……我可不长这个样子,唉。”雕像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物,又拽了拽自己浓密的胡须。
    我呆愣愣的盯着他看:“……奥……奥德?”
    “投影而已。”雕像已经变得像是活人了。
    他笑了起来,弯弯眼睛融入到毛发胡须里,凶神恶煞的表情看着竟然有点慈祥。
    我抿了抿嘴。
    “后来……后来你去哪了呢?”
    神代和远古时代的两段记忆的末尾,奥德和许多神都不知去向。
    “安排好一切后,我就去找他了。”奥德说,“庇佑不会永远存在,神力总会消散。有些神并不甘心,于是将神力埋藏起来,这就是世界树之种了。”
    我继续开口,把我听到的各种版本的神话故事都讲给他听。
    “真有趣。”他说,“同为远古巨神的灵魂之间的吸引力居然被解释成这样……唔,也没错吧。”
    他一直在笑,看起来像个慈祥的圣诞老人。
    我想起神代里那个彪悍的奥德形象,嘴角抽了抽。
    “好吧,既然你的考验我已经完成了,那么是不是该让我出去了?”我再次开口,“你把我单独留下来,还有什么话说?”
    他望着我,眼神多了点怀念之色。
    “此番一别,大概再见之时,便是你已经抵达伊甸的时刻吧。”他说,“那可是一段连我都觉得格外漫长的时间啊。”
    伊甸。
    我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字眼。
    “伊甸…是什么?”
    他伸手摸了摸肩上石雕变成的鹰隼。
    “伊甸是他起的…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种族都想寻找到的地方。真理的外侧。”他说。
    我摸了摸下巴,渐渐了然。
    所有乱七八糟的答案的意思只有一个:没有答案。
    关于如何永远的存在于这个世上这个问题的结论是:“永远”这个词具有时间属性,而受时间属性限制,走的再远都不可能没有终点。所有一切只有逃离时间。除了死亡以外的第二种方法,就是解。只是没人知道那解是什么。那解应当是解不出的真理,而奥德所求的永恒在真理的外侧——密拉维亚口中的“伊甸”。
    “你和密拉维亚,是不是已经用除了死亡以外的方法走出时间了?”
    奥德看着我笑。
    说实话,我还真不习惯他这副很温柔的表相。
    “神族本身就是处在这个维度和更高维度之间的生物。远古巨神尤其如此。”我回想起经历的种种。若是奥德没有达到“伊甸”,也就做不出震荡膜把我送到这个时代的事了。这听着很荒谬,我也理解不了。“所以神族应当是有这种天赋在这两者中做出选择……”
    “我选择了和密拉维亚同样的方法。”他望着我,眼里多了些期许和遗憾,“因为我最终发现,除了我自己以外,我谁也带不走。就像当初为了符合合适的质量……我选择了一些神,抛弃了一些神。”
    我瞪着他,脑海里闪过各种缤纷繁杂的画面,而后一切都清晰了。
    “其实答案你已经找到一半了。”我说,“永远的活下去的一种方法,就是跳出时间。但除了远古巨神的灵魂以外其它神族不具备这种条件。”
    “是。”他承认的也很干脆。
    “海莉也可以这么做,但是海莉没有。”我说,“因为她想带着所有族人一起前往伊甸。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是。”他继续道。
    “你……”我深吸了一口气,“你把族人和乱七八糟的一些东西都丢给我了。”
    “我也尽量帮你。而且实际上我也没能在伊甸找到密拉维亚。不知道他在哪里。”奥德说,“我不知道你的方法有没有用。但是我承认我做不到。海莉,我看到你写的答案了,我知道你其实不止知道这么多。你还能做的更多,更好。”
    “或许她说的要带族人一起走只是应付呢?”我抬头看天。
    天空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假,但繁星点点真的很美。我不由得看入了神。
    “奥德,你和她始终不是一路人。”我说。
    他微微愣了下。
    他顺着我的目光也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轻轻笑起来。
    “那可未必。”他说,“我的血脉也为你的族人和他们的后代塑造着生命力。”
    我想了想,不置可否。
    “嗯……我什么也带不走,意味着我留下了更多。”奥德说,“比如这里,你看怎么样?”
    他抬手,手中有一亮光闪过,接着那个光点飞到了我面前。
    “拿着吧。”他说。
    我接过那东西,摊开手掌看,发现竟然是狼之心。
    我蓦然想起拥有这枚信物的维克林一族,还有阿利克西欧斯的外祖母出身的事。
    “你都给了维克林一族什么?”我问。
    “考验。”他说,“后人拿着信物来,接受考验,也可以带走奖励。”
    “我听说他们发生了动乱,曾经创立了伟大的北方王国,又飞快的湮灭了。这是因为你不许他们出世的吗?”我问。
    “看来前两段幻境的经历你还不是很理解啊。”奥德轻笑了一声,“海莉为什么会作出那选择,包括为何她的族人变得相较之前都如此渺小,这个原因已经很明显了吧?”
    “难道不是因为她的祖先都这么做了吗?”我说,“她的先祖海洋一族的远古巨神血脉都变成了星球的一部分。所以她也这么做了。”
    “这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这样的话,所有族人都会死去。”奥德说,“当初我追随着海莉的脚步刚抵达星球的时候,为了让诸神自由活动,不得不耗费力量创造一个领域。你忘记了吗?”
    我想起什么,愣了下,而后恍然大悟的点头。
    “神族适合生存的地方只有九界,离开九界想要存活必定要以另一种生命形式。”奥德说,“就像……鱼到了陆地,腮变成了肺,也长出了四肢。这个你能理解?”
    我点点头,理解了他的意思。
    “错误的使用神力,或者反复无遏制的使用神力,都会招致灾难。逃到世界树之种是一种方法,还有就是将神力相关的东西交给我。”奥德握了握手,“我虽然无法带他们走,却也给他们一条可选择的路。将神力剥离,改造自己的血脉,彻底的融入这个由海洋一族缔造的新世界中。世界之角,和神圣神殿,这些都是特殊的存在。有节制的使用,才不会引发混乱。”
    “所以说,世界树之种内留存的那些或许就是…没有交给你处理的那些?”我问。
    奥德回答:“是啊。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不强迫他们遵从我的安排。无论有什么不良后果,都是海莉能消化掉的。更何况我相信密拉维亚也注视着这里……”
    “只有这样做,你才可以引他出现。”我说,“你是要找他吗?你找到他是为了什么?”
    奥德笑了笑。
    “不为什么。”他说,“大概是因为寂寞吧。”
    手握这枚和狼之心很相似的信物,我回首看向神殿。
    从此之后,这里将被带到世界之角,成为世界之角的一部分。
    维克林一族的那场灾难造成了王国的撅起与毁灭,却也解放了那个原本要永远生活在隐世的种族。
    自此,这个世上只余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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