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狂妄,目空一切,这种很直接的处事方式,跟深习孔孟之道的读书人,那种我要谦卑的打你脸不一样,这在他们看来是异类,他们称之为“狂士”。
    作为谦卑的读书人,面对狂士时自然不能跟他争,因为没有他狂,自然也争不过,所以不屑的表情,蔑视的眼神以及背后诽谤就成了他们回击的最佳方式。
    王文青就是如此,神情之中极其不屑,蔑视的眼神直直的看着他,好像是在说,“戏作的这么足,要是没有惊世之作看你如何收场。”
    凌瑞左手拿杯子,右手拿起旁边的酒壶,站起来走至中央,右手抬起酒壶对着月亮,眼神之中透露出了孤寂,跟此前轻浮、张狂完全不同。
    张口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院内之人无一不在等着他的惊世之作,自然安静之极,所以他声音不大,却能让院内之人听的清清楚楚。
    开篇并无惊奇之处,众人想到的是花丛中摆下一壶好酒,他一个人独酌,无相知作陪的景象,场面单调得很。
    众人不免有些失望,如王文青这般对他不喜之人,已是面露讥讽之色,就看他如何收场,但也无人打扰,毕竟不急一时。
    几位老者虽然对刚刚凌瑞所为不喜,可也没有多想,因为他们明白诗好不在一字一句,而在一整篇。哪怕前面几句平平无奇,但只要有一神来之笔,就是让人惊叹的好诗。
    况且有才的人傲一些也是能理解的嘛!只要他摔了跟头自然会懂得收敛。
    给左手杯子倒满酒,对着月亮举杯示意,然后走向秦孟瑶,众人一惊,面露不解之色,有些人已是为郡主担忧,心想,“难道他知下不来台,为避免太过丢脸,所以想劫持郡主,然后逃跑。”准备愤起而击之,保护郡主。
    但马上发现自己是想多了,只见他在郡主三尺之外停下,遥遥举杯,接着吟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若说之前是失望,现在则是震惊。
    但还有一人不是震惊,而是生气,那便是秦子浩,这混小子作诗都不忘调戏他女儿,真是气煞他也。
    开篇是平淡,这句则是犹如画龙点睛之笔,诗立刻“活了过来,”变得精彩了起来。
    面对如此单调的景象,他忽发奇想把天边的明月,和月光下他的影子,拉了过来,连他自己在内,化成了三个人,举杯共酌,冷清清的场面,就热闹起来了。这是“立”。
    而他又对郡主举杯,似是把郡主当成他的影子,与郡主对饮,多么羡煞旁人的事情。
    对他接下来的诗句,众人心中充满了期待。王文青也是由讥讽的神色变成了凝重。
    秦孟瑶看着他的眼神,似是心有所动,这个世界他的孤独只有她懂,而她也只有他能明白。
    微微一笑,举杯与他共饮。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众人心中不由浮起一句诗,举目看去,哪怕月光也因为她的笑而失色。
    在场男子转而又是嫉妒,如此绝美的郡主竟然真的与他共饮,真的不能接受。
    而女子也是嫉妒,嫉妒他为何不与自己共饮,凌瑞容颜本就不俗,举止优雅,气质出众,沐浴在月光下,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就如月下仙人一般。
    就连那些外郡女子也是心想,“好像当他的花痴真是心甘情愿。”
    凌瑞面对秦孟瑶的笑颜很是开心,但转而心想,“这首诗是写月夜花下独酌,无人亲近的冷落情景,诗意表明,心中愁闷的,你这样我还怎么装的下去啊!”
    但无论如何,自己装的13怎么也得装完,于是满脸孤寂的摇头一叹,继续吟道“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诗已吟完,凌瑞也回到自己席位坐下,可院内却是真正的鸦雀无声,众人就如同雕像一般,还沉浸在诗的世界里,品味此诗的味道。
    尽管诗人那样盛情,“举杯邀明月”,然而月亮本来就不懂饮酒,影子徒然在身前身后。
    暂且以明月影子相伴,趁此春宵要及时行乐。这四句又把月和影之情,说得虚无不可测,推翻了前案,这是“破”。
    诗人已经渐渐进入醉乡了,酒兴一发,既歌且舞。歌时月色徘徊,依依不去,好像在倾听佳音;舞时诗人的身影,在月光之下,也转动零乱,好像在他共舞。醒时相互欢欣,直到酩酊大醉,躺在床上时,月光与身影,才无可奈何地分别。“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这四句又把月光和身影,写得对诗人一往情深。这又是“立”。
    最后二句,诗人真诚地和“月”、“影”相约“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然而“月”和“影”毕竟还是无情之物,把无情之物,结为交游,主要还是在于诗人自己的有情,“永结无情游”句中的“无情”是破,“永结”和“游”是立,又破又立,构成了最后的结论。
    诗人运用丰富的想象,表现出一种由独而不独,由不独而独,再由独而不独的复杂情感。表面看来,诗人真能自得其乐,可是背面却有无限的凄凉。
    全诗以独白的形式,自立自破,自破自立,诗情波澜起伏而又纯乎,因此此乃千古名诗,惊艳绝伦,定会被后人传诵。
    凌情圣不愧为凌情圣,所思所作又怎会是凡俗之物,凌郎又怎会才尽?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犹如还在耳边,而今日又被“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所炸响,盛名之下无虚士,凌瑞之才名,谁还敢小觑?“情圣”将不再是仅只会写闺阁情诗、词,其他诗、词亦不弱,众人无不如此想到。
    若是他们知道凌瑞用兵亦有一手,将更为敬佩。但此时剿匪之事虽有传言,可却并不知晓带兵之人,而且由于凌瑞他们是赶回来的,所以战果也还未传至襄城郡,尚只有有数的几人知晓。
    外地之人对襄城之人很是艳羡,他们不仅和天下第一美女同住一个城中,还有一个丰神如玉,文采惊艳,长得极其好看的浊世佳公子,同住一个城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有偶遇的机会,那可真是幸运。
    可他们又怎么知道,这两人鲜少露面,还有一个连身份背景,家主何方都不知道,偶遇的机会实在是少的可怜。
    沈卓云回过神来,看向凌瑞,激动的问道“小友此诗何名?”
    凌瑞心中喜悦,沉浸在秦孟瑶那一笑之中,想象今晚或许有美同睡了,闻言也未压制喜悦之情,笑着说道“《月下独酌》”
    “《月下独酌》……好,好,好,诗好,名字也好,笔触细腻,构思奇特,体现了怀才不遇的寂寞和孤傲,在失意中依然旷达乐观、放浪形骸、狂荡不羁的豪放个性。”沈卓云细细品味,连连惊叹,可一细想又有些不对,凌瑞小友为秦王乘龙快婿,而看位次安排秦王对他也并无不满之处,他此时正是春风得意,和诗中的失意、孤独完全相反,不解的问道
    “小友正是春风得意时,又是如何写出此等怀才不遇的寂寞和孤傲的?”
    这问题难住凌瑞了,他只是把记忆之中李太白的诗念出来而已,又不是他写的,感情也不是他的,自然不符。但是写诗和唱歌是一个道理,没有深切的感情又怎能唱好歌,同理,没有深切的感受又如何写出情真意切,感情深厚的惊世之诗。
    凌瑞思忖一会,故作深远的说道“人生在世,际遇不尽相同,但相同的是每个人都不会一帆风顺,将会在世间争渡,面对各种各样的劫难,磨砺,考验;而一个在世间争渡的人又能会只有“春风得意”?人生百态,不能见一而概全。”
    沈卓云闻言,明白他是在说他只看到了他“乐”的一面,而没看到他的“苦”的一面,说道“小友言之有理,是老夫着相了。”
    凌瑞笑着表示没事。
    此时大家都已回过神来,场中最是尴尬的就是站着的王文青了,虽然不是明言挑战,可是却也无异,不然别人作不作诗词关他何事?还指名道姓要他作,挑战之意溢于言表啊!
    虽然他的诗也是极为不错,可是和这首《月下独酌》相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但要自负才学不输于凌瑞的他就此服输,他又怎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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