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的反抗没有一丁点作用,是夜,萧帝的旨意下达平阳侯府,将萧致和与云笙的婚期定在了正月初七。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听着府中人来人往毫不动心,薛竞华与唐晓来找也没什么用。
    唐晓几次走到松墨馆,都被湘银劝了回来。无奈,他去云家找云傅,却被管家告知云傅在沙城过了初十才能回来。唐晓心中没办法,一连几天都在江宁窗下徘徊,见江宁端端正正坐在书桌边看书,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唐晓自认为他还是了解江宁的,云傅一天不回来,江澄的事就一天不能解释清楚。自从江宁从宫宴回来就一直这个样子,这几天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他希望江宁将心中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唐晓自知有错,也不管江宁听没听,站在廊下说:“阿宁,我知道你在生气。这件事我们不该瞒你,本来是打算将你和云家的心结解开再告诉你的,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带云笙去岐凤阁求太后。云家的事,致和也应该告诉你了,其中误会还要等云傅回来才能解释清楚。”
    唐晓在廊下站了很久,江宁都没有说话,只能悻悻然离开。
    初七那日青州城内处处张灯结彩,平阳侯府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湘银也换上了新衣,捧着大红色的衣袍走进江宁的房间,犹豫再三才唤了声“江公子”。
    原本以为江宁会别扭很长的时间,他身着中衣坐在床榻边叹了口气,示意湘银过来更衣。
    “云姑娘是个不错的人。”湘银为江宁换好衣袍,系好玉佩和香囊。
    “我只是替小侯爷娶她过门而已。”江宁心中烦躁,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圣旨,再耽搁下去对平阳侯府不是好事,这与他进青州的初衷不和。如他所言,他现在做的一切都只是替萧致和娶云笙过门而已,至于之后种种他实在不愿意多想。
    好在江宁还算是个心志坚毅的人,今日的喜宴,他没让平阳侯府丢人。太子和太子妃亲临平阳侯府,向这对璧人表达了衷心的祝福,各路宾也都意尽而归。
    太子殿下一手促成平阳侯府与云家的联姻,薛卫除了在心中暗自怪太子殿下太意气用事什么都不能做,平阳侯府的拜帖早早到了薛家,可是薛卫并不愿意去,只好托病在家,将这一切丢给了薛竞华。
    宫宴结束后,薛家渐渐忙碌了起来,薛竞华在家中应付近亲远戚,只抽空来了一次平阳侯府。这次他见到唐晓,唐晓冲他摇摇头,说:“阿宁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我们又不能去问云丞相,一切等云傅回来再说。”
    “云傅那小子在哪里?他姐姐成亲这么大的事也赶不回来?”薛竞华心中对江宁有愧,但他更气愤的是云家的做派。云傅的事他和唐晓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当时萧致和看完卷宗后咬定那人不是云傅,但云家认了这桩命案确实事实。
    “说是云丞相把他丢在沙城历练去了。云姑娘成亲的消息太突然,他赶不过来也在情理之中。”唐晓让薛竞华稍安勿躁,现在的局面已经够混乱了。薛家和云家因太子殿下成为远亲,两家却是很早就互相看不顺眼,薛竞华要是再去找云家的麻烦就太糟糕了。唐晓看着江宁挂着得体的笑容穿梭在云家宾中,心中还是不住的担忧,对薛竞华说,“竞华,今夜你就别回去,留在这里吧。”
    薛竞华点点头。
    事实证明,唐晓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白天热热闹闹,江宁还能依靠声色与酒乐麻痹自己是萧致和,可当一切平静下去,弯月初上树梢,夜风送来最后的余热,江宁与云笙共处一室,他知道他骗不了自己。
    纵使他再有天赋,他也无法变成萧致和,他真真切切明白自己是江宁,而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尚未盖棺定论。
    萧致和说,杀了江澄的不是云傅而是云斯,云斯虽然是云家人,可知道他的人却很少,只要他见一眼云傅就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最要命的是,云傅此时并不在青州城,江宁刚刚被唐晓与薛竞华欺骗过一次,他不敢再轻易相信萧致和的话。
    虽然他在不同人口中得知云傅确实在沙城,可他一天见不到云傅就难以安心。一想到那日哥哥嫂子的鲜血,江宁五脏六腑都快要绞在一起,他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去外面吐了个干净。
    “你还好吧?”云笙捏着喜帕站在江宁身后,轻轻为他拍着背。
    “我问你,你认识云斯吗?”江宁喝的晕晕乎乎,脑子里全都是云傅到底是不是云斯,他捏着云笙的手,眼睛早已泛红。见云笙十分茫然的摇了摇头,江宁抽了一下鼻子低头暗自发笑,抬起头又问云笙,“那你知道江家村的命案吗?”
    云笙还是摇了摇头。于是江宁送开了云笙的手,跌跌撞撞往外走去,云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泪流满面。松墨馆闹得鸡飞狗跳,惊动了太夫人。薛竞华与唐晓到这里的时候,云笙已经被太夫人接到风荷苑,两人翻遍了松墨馆都找不到江宁的身影。
    几乎所有的家丁都被派出悄悄寻找江宁。
    江宁刚刚过了中隐街就看到平阳侯府家丁的衣饰,不觉加快了步伐穿过玄雀大道钻进了花市。当日他从东门进内城时路过花市,看见很多人在桃花江上放花灯,花灯挤满了河道,岸上的人谈笑风生。短短几日再见桃花江上的花灯一切都变了味道。
    河岸上仍旧有不少人走走停停,江宁穿着一身喜服怕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蜷缩在阴影中。他不喜欢这种被所有人认作平阳侯的生活,他以为他到青州是自幼的,除却见大臣与家人需要他装程萧致和的样子,其他的时间,最起码是他想做回江宁的时候有人能懂他是就是江宁。
    可是现在没有人懂,人人都将他当做萧致和,这使他当时的诺言变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今夜天晴月朗,桃花江上有画舫游行,传来阵阵乐声。江宁将所有的钱给了船夫,让他载着自己在桃花江上漂流,就顺着桃花江看看夜里青州城的模样。
    桃花江水平江阔,寒气从江心传来,伴着阵阵萧声,那萧声如泣如诉诉说着吹箫人的无奈与悲伤。
    这是此时江宁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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