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叁章
    “狗夏,你的皮呢?”
    跪在这个女人面前,狗夏眼观鼻、鼻观心,世事风云变幻、变化无常,她不知该从何讲起。
    她的那张甚至可以称之为法器的皮是公主强行化神换来的,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造就的产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能迈入元婴境界的修行强者,经常被人们称做大修行者,而一旦能进入元婴上境的符师,则会被称为神符师,用来形容此符师能够拥有某种近神的力量。
    这种近神之力不是说神符师在战斗中会比别的大修行者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而是神符师容易在其他修行者无力涉足的领域展现出精妙的手段与创造力,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符术可以助修行,可以强兵甲,可以布阵法,可以益军事,甚至可以行云布雨。
    然而符之一道是所有修行法门里最艰深的学问,极为讲究修者的悟性与资质,这种悟性资质极难用言语阐释,只能归类于某种天然对符文的敏感,纯粹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完全无法通过后天感知修练而成。
    传闻剑仙江上曾经尝试洞明符道,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位被公认为天资盖世的人物,也始终无法在符道上前进一步。
    春雷既有毁灭一切的暴虐,又冥冥中带有一抹死而后生的复苏之气,而这世间几乎再也找不到如此高阶的修行者,能够并且愿意将突破时雷劫中的一点点生气转化为可控的符意,只为一只画皮鬼免受雷击之苦,这需要多么无上的符修潜力与体悟。
    有这个想法的人没有这个修为和符法造诣,有这个修为的人不需要有这个想法。
    她获得的几乎是一件千年难遇的机缘,但现在的她看上去失去了这件来之不易的法器。
    姜玘不由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脑海中浮现诸多不好的想法。在临死之前,她秘密地将一些人提前安排好了退路,但是她不是神,她不能保证一定万无一失。
    “猫冬,他在哪?”
    提到这个名字,跪在面前的画皮鬼却依旧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一般,但是狗夏越是装作毫不在意,姜玘的心就越往下沉。
    “公主,”狗夏郑重地叩首,“今夜召唤,有何吩咐。”
    她一直在等待公主的召唤,公主摄政的时候她没等到,公主不得不远嫁妖族的时候她没等到,公主在妖族中四两拨千斤挑动内乱、纵横捭阖时她没等到,直到公主死去多年,连猫冬都已经认命。
    最终,她还是等到了。
    姜玘见她不答也不强迫,毕竟到时候她总会知道,只是现在确实事态紧急,需要立刻准备。
    昏沉的夜色中,明黄的烛光下,有人影款款走过。
    姜玘掀开了床上的锦被。
    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人!在此之前狗夏甚至没注意到床上有起伏,彷佛有什么手段让人忽视了此处的不同。
    李嬷嬷浑身僵直地躺在上面,她的嘴好像被胶水紧紧地黏在一起,喉咙彷佛也被堵住了,用尽全力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此时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的她眼睛睁裂到了极点,两颊的肉在剧烈的畏惧中微微颤抖,彷佛看见此生最为恐惧畏怖之物。
    仅仅是稍作软弱的提到了真正的魏家小姐,李嬷嬷便迅速找了个好借口远远打发了服侍的那些侍女,确保他们接下来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到,真真是好用的工具人啊。
    “狗夏,”狗夏抬起头,看见公主在不远处笑语盈盈,“我给你找了张新皮。”
    “利索点,今晚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办呢。”
    ……
    ……
    月黑风高夜、破家杀人时,在郚州城北一个不起眼的小巷,一个青衣老者坐在马车中,家中的仆侍二叁正在这夜色下,匆匆忙忙为这架马车修缮整理,做远行前的准备。
    这名青衣老人正是魏涓,明面上魏家在郚州城的商事管事。而今夜也之所以做这副急叁火四、索隐形怪的跑躲之事,乃是因为就在刚刚,他猝不及防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自家小姐早就死了,现在在王府里的冒牌货是那胆大包天的李嬷嬷在北上途中买来的奴隶!
    刚听到这个消息,他愣在当场甚至一时没反应过,但是他颤抖的双手失手碰倒了桌上的茶盏,那声“哐啦”破碎的声响出卖了真正的心情。
    那贱人,她怎么敢!
    如若不是今日今日去王府送东西的小仆因为正赶上宵禁时间到,坊市关门,不得不留在王府,半夜撒尿时偶然在窗下听见李嬷嬷屋里说漏了嘴,赶紧冒巨大的风险偷溜回来报之于他,否则还不知道他会被闷在鼓里多久。
    听那小仆说,将军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可能已经遣心腹前往南边魏家暗中调查,那李嬷嬷正与那奴隶商量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赶紧跑!
    一想到如果王爷得知了真相,他会相信这是只是这个贱人李嬷嬷自己,哦,还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魏元礼私下的筹划吗?王爷会不会怀疑是魏家,故意羞辱,是魏家,为了媚上选了一个绝色女子。
    选一个本家小姐的本意就是在结盟中做个有诚意的筹码,所以身份是最关键的,才貌反倒是其次,但是谁知道你不是送过来了一个筹码,是送过来一个瘦马,王爷难道不会怀疑这是魏家的一石二鸟之计?既没有落下实质的把柄,又安插上一个有用的棋子。
    无论王爷怎么想、魏家怎么想,一旦事发,自己一定是那个首先被拉出来泄愤的替罪羔羊!
    青衫老人静静的坐在车中闭目养神,由于时间紧迫,他连自己的内眷都没有通知。不过是个从家里带出来服侍的妾,且让她能这里掩饰几天,拖延自己暴露逃跑的时间。
    店里的供奉都是魏家本家人,平时这样的布置是非常有利于掌握他们的忠心,但此时却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催命符。但好在自己已经筑基,他有充分的自信这样修为武力足以应付这段旅途,因此不叫上那些供奉保护也无妨。
    幸好自己一直具有足够的危机意识,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家里一直都备有在紧急情况下可以拿上跑路的包裹,里面的粮食盘缠足够他逃到南方隐姓埋名当江南当个富家翁。想到这里,魏涓不得不为自己的先见之明与遇事果断心里升起一丝得色。
    一片乌云飘过,短暂的遮住了明月的清辉,青衫老人在马车中盘腿而坐,很快,物品都被收拾妥当,坐在辕上的车夫轻轻挥鞭,这辆马车便发动起来,像城门小步跑去。
    这还是多亏了那个奴隶的盛宠,北荒每晚都是要宵禁的,但是这些规矩都是留给不得不需要守规矩的人,像北荒最高统治者的宠妾的本家人在一些黄白之物的加持下,也不是不能被通融一两次,而这也是魏涓能够趁着夜色紧急出城的本钱所在。
    马蹄声的噔噔噔噔的想起来,刚打发了一队巡城的守卫,马车的车轮继续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前进,直到,这辆孤凛凛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魏涓在帘后问道。
    “老爷,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什么?”魏涓掀开帘子,在昏沉的夜色中仔细辨认着“我记得下午还好好的呀。”
    “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这句话还没有问完,突然,魏涓感觉体内天地灵力的周转出现了一丝凝滞,仿佛有某种力量一下子将修行者体内不断循环流动的灵力禁锢,在那一瞬间,青衫老者的感知与力量霎那出现了极短的空白。
    魏涓看见了而那个驾车的人,已经跟了自己二十年之久的腹心,手中举起了什么东西,他余光处闪过一丝雪亮的闪光。那是一把刀,一把极其适合近距离暴起杀人的短刀。
    趁着这个宝贵的时机,只见那个车夫清啸一声,黑色的短打卷袂而飞,整个人的身体变成一支利箭向马车内部射了过去!
    因为这名车夫只是一个有着极其微薄修为、只能感受到一丁点天地灵力的弱者,他必须在魏涓不能反抗的一瞬间将他杀死,所以他出手就是此生最强的一击。
    青衫老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柄短刀,彷佛下一秒便要将那短刀插进自己的心脏,此刻他不去想为什么多年的腹心此时突然背叛,不去想今夜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诡计,在生命的危急关头,他毫不犹豫地催动了自己本命秘技。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老人枯唇微启说了个无声的字符,随着这个无声音符出唇,老人原本枯瘦的脸瞬间变得更加瘦骨嶙峋,好似一个只包着一层皮的骷髅,仿佛某种力量将他体内的生命力一卷而空,老人身上那件脏旧袍子忽然变得极其坚硬,每道皱纹都被撑平,看上去不是他穿着一件袍子,而是袍子支撑住他干瘦的身体。
    刀光戛然而止,停在了魏涓身前不足一寸之域,那锋利的刀尖甚至划破了老人的外袍,能看到里面洁白的里衣。
    二人对视着,车夫的胸内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的眼角开始淌下血水,他知道,魏涓这是在用血肉化做的灵力攻击自己的五脏六腑,这是真正拼命的手段,好一个魏涓,你他妈的居然是个魔修!
    情势陡然倒转,只要魏涓能撑过这短短的一小会儿,像那能够凝滞自己的符力便会消退,没错,老人已经认出那是一个道符在阻隔自己的修为,但是还是可以在压制的力度中察觉出灵力的后乏无继。
    也不知是从哪里拿到的这种高等符文,效果很强但是只是掌握在一个修为低微之人手中,根本无法发挥这张符的全部实力。
    所以,接下来便是你的死期了,魏涓心里冷冷的想。
    他注视着车夫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惊讶、恐惧以及临死前的不甘,但是他都没有看到,他看到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眸平静从容,不觉从心下泛起一阵凉意。
    从容代表着习惯,平静象征着专注,这位杀手眼睛里甚至没有残忍杀戮的狠意,而是一片漠然。
    下面传来一张剧痛,魏涓低头向下看去,只见一个面色青白的女人,将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向自己的脚掌。
    青衣老人的灵力输出再次被打断,面无表情的狗夏顺势狠狠一头撞进老人的怀里。
    而那个女人脚下一蹬也冲了进来,反手自靴间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狠狠扎进魏涓的脖颈!
    噗!
    狗夏的短刀捅进老人的心脏,将他死死按在身下,而姜玘双手紧握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停的捅向老人的脖子,直到最后老人的脖颈处只剩下一层薄薄皮肉相连,纵是老天爷亲降也无法复活,她才收回手中的匕首,踉踉跄跄地向车厢外走去。
    要下车辕时,姜玘彻底脱了力,要不是狗夏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只怕姜玘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仅仅是一道符便将她所有的灵力吸干了。
    “哎”狗夏看见公主微微眯起眼睛,月光在她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珠玉般的微光,“我现在还是不行啊,居然差点控不住场。”
    自己用几个月的时间催动所有灵力去画的一张符,在占有偷袭的先天优势的情况下,居然不能拦住一个只是靠药物堆上去的、筑基稀烂、气血不足的老头,比之从前真是弱了太多啊。
    而狗夏心里哑然,一个刚刚修行不过数月的人,居然越级能将一位筑基期的修士控制,就算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也是同等层次的其他修行者根本无法想象的恐怖实力。
    “抱歉狗夏,”她看了看车里这个死状凄惨的老人,“本来还想给你弄得样子好点,这下你只能凑合凑合穿了。”
    ……
    ……
    在比北荒偏南一点,有一处山脉名为幽都山脉,令世人惊惧恐怖的极寒冷空气在冬季一路挥师南下,经过这里之前将受到幽都山毫不留情的削弱与阻隔,因此此地不会像北荒一样,漫长的寒冬几乎是生命的禁区。而夏季,来自风暴海的部分季风带着充沛的雨水与清凉被北面的山川阻滞,将此地用清风浇灌。
    这座城面积不大,由于人口(或者说妖口)不多的原因也远不如洛阳城繁华,但是这里的建筑风格极具异域色彩。与大多坐落于平原四四方方的城市不同,看上去形状极为错落不齐,好像这座城的设计者只是在百忙之中乱作一气,但也有可能是这里的居者本来就不在乎住地的平整与否,只要功能完整便能凑合。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座城依山而建、顺势而座,高而深的城墙将自己的腹心紧紧围住,听说当初修建这座城池的统治者规定,若是士兵用刀能砍进城墙一寸,便杀了修这段城墙的工匠,若是不能,便杀了砍不进去的士兵,由此可见其坚固。城池边缘的多座高塔互为犄角、易守难攻,比起经济作用,这里更像是一座单纯的兵城。
    越往里走地势越高,里面有几道极为整齐光滑的崖坪,仿佛是苍穹降下神力,用巨斧硬生生劈出来一般,听闻多年之前此地还是一片原始森林,有山灵秀而不高险,有水静柔而不湍急,有丰沃的平原,有鹿鸣其间的幽林,真真是上天恩宠之地。
    但是一直没有人前来开发的原因在于此山中常年瘴气弥漫,并且盘踞着一条恶龙,只要入此山中的外人,无论是人是妖,是平庸是超凡,都没有在出来过。
    而某位妖族至尊一日亲临至此,力劈山以解瘴气,化法相以斗恶龙,此战一说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风暴海上的雷暴受到巨龙的感应登陆上岸,途径一岛上小国时部分外泄的雷霆之力瞬间便摧毁将那小国近半,那崖坪说不得便是当日战斗的遗留。
    最终那妖族至尊将恶龙斩落与幽都山下,部分尸骸化作材料被锻炼与城墙与宫殿之中,进一步成就了妖都固若金汤的盛名。
    要知幽都山以北的北海现在仍然是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萧索,而妖都已经稍稍伸出了春的触角,虽免不了春寒料峭,部分阴影处的积雪始终没有融化,但是阳光普照之下许多植物已暗中做好了争春的准备。
    柔媚的春风和着春意吹满了整座妖都,它们狡黠的前进着,吹皱了一池绿波、红了一树桃花、动了一众踏春的青年男女的心意,直到来到妖都的心脏,妖皇的宫殿便坐落于此,百阶高台之上黑色的中心大殿极为空旷宏大,使人望之便惶惶然生出自身藐小之感。
    宫殿大门外,太监副总管大人正肃手伫立,他怀中揣着拂尘闭目养神,面色平静无波,宛如一座石雕伫立在大殿门前,充满了寂灭与肃然的气息。
    而此时,那缕调皮的春风就这样施施然的来到这里,穿过廊角的屋檐、青石板铺就的广场、高高耸立的宫墙,穿过远山的黛色,柔柔的用自己的双手准备抚摸于此处枯立的这个身影,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就在春风与那人的肩膀相触的一瞬间,只见他身上那件红袍只是微微一振,春风便仿佛在无形中突然散落。
    而这位太监副总管仍然是那副寂然不动的模样,只是身周那些绵软春风仿佛感受到了一些什么,摇晃着沉默避开,再没有一丝敢抚上那一身血红的衣袍,更无一丝能够靠近他身后的峻宇雕墙。
    因为殿内,目前的妖族至尊正静静的坐在他的王座中小憩,虽然这场小憩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而太监副总管也这样站了一天一夜,寸步不离。
    “进来。”
    良久,一声高远的召唤由远及近传入了他的耳畔,太监副总管就好像瞬间被点醒了灵智,那双古井岑寂的双眼刹那间平地波澜。
    副总管推开这扇古朴的大门,数百米深处,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巨大的龙头,龙头上的皮肉与麟羽不知是被全部剥除还是腐化,只遗留下这莹莹如玉般的龙骨,虽然头颅以下只留下短短的一截,但仍能让人畅想这龙活着的时候是如何搅动山峦、激雷巍峨、行云布雨。
    而这硕大龙骨的前方,一方由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的王座巍然耸立,远远看去,一个人影静静的坐在他的王座上,他斜斜的向侧方靠去,右手微微蜷着撑着他的头,好像一副刚刚从梦境中醒来的样子。
    身为妖族直接应对与掌管修行者的实权人物,上达天听、下掌刑司,这位太监副总管不仅在妖族内部权势滔天,在中原朝廷里也是赫赫有名,江湖中行走的英雄好汉,虽然表面上不屑,但实际却畏之如虎。
    甚至一直有种传言,他的衣袍之所以没有采用他主掌的**的主色纯黑,而是鲜红,是因为上面染着所有敌人的鲜血。
    而就是这样一个麾下拥有妖族众多修行强者,实力强悍,在世间声名籍甚的恐怖人物,此刻却乖乖地站在阶下,恭顺的低垂着脑袋,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狗,一点也不敢抬头直视面前王座上的那个黑色人影。
    因为在他面前坐着的,是妖皇。
    曾经弑父杀兄,将分崩离析的妖族用铁血手腕重新统合的万妖之主。
    他的主人。
    “她在北荒,镇北王府,去找。”妖皇开口了,他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台阶向外走去,黑色的袍脚稍稍袂起。
    “是”
    正在太监副总管正准备告退之时,他突然察觉到宫殿外有人正急匆匆地奔跑着,而方向正是此处。
    没规矩。
    他微微不渝,但是最让他心下微沉的不是这个,副总管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只见妖皇陛下微微皱起了眉,这样一位处于世间巅峰,拥有无上权威的帝王,当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眸一片冷漠时,莫说他身前那扇宫门会畏惧成齑粉,即便是那些持剑行于尘世,毫无不畏惧王权的大剑师,只怕都会吓的心脏破裂。
    他们都听到那人气喘吁吁地来到折出宫殿前。
    妖皇一挥衣袖,宫门徐徐打开。
    只见一个浑身尘土的信使踉踉跄跄地跑进来,从他胸膛出渗出的斑斑血迹来看,只怕是在行路过程中为了能够更快抵达,用秘法催动了精血,恐怕经此一次,这名信使接下来可能时日无多了。
    “陛下!”那位信使眼中全是血丝,“郚州城破,魔族上岸了——”
    哎,我只要不写感情,就会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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