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月成了跑腿的,上上下下、一趟一趟的帮着叶青拿着毯子等物,最后实在不耐烦之下,踢了一脚趴在屋顶的叶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自己拿,而后便坐在毯子上,说什么也不动了。
    最后自然是武庸自己带着刚刚沏好的茶水,而后爬到房顶递给了叶青,在离开下去时,指了指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城墙道:“从这里根本看不清楚人脸,统领觉得此地真的可行?”
    “当然不可行,但一时半会我们也没办法让任得敬下来不是?等等看看吧,也有可能等到明天早上,身后晨光升起时,就有机会了。”身为一个狙击手,叶青的心态还是极为对得起自己的专业,所以早早爬上房顶的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在房顶继续熬夜的准备。
    如今的天气,即便是深夜的气温,也不再像他们刚刚到达兴庆城时那般冷了,微风吹过带着丝丝依然沁骨的凉意,也带着从远处隐隐传来的厮杀声。
    兴庆城不论是民居还是栈酒楼等等建筑,大部分都是黄土夯就的平层,所以此刻坐在房顶的他们,虽不能看到整个夜色之下的兴庆城全貌,但最起码眼前的一切都还能够一览无余。
    南边时不时有火光照亮着夜空,北边同样时不时有着火光,夹杂着厮杀声传来。
    马蹄声或近或远,南边的皇宫虽然看不真切,但依稀仿佛也能够看见一些在火光下晃动的人影,显然皇宫那边,此时也不像是看起来那般太平了。
    李仁孝依然沉稳的坐在御书房内,即便是外面的喊杀声已经是清晰可闻,但李仁孝显然并不着急。
    御书房内的群臣或是面带忧色,或者是神情凝重,但却无一人在李仁孝沉默时敢于说话。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当陛下选择在群臣跟前沉默之时,便说明陛下如今的心情不是很好,最起码不像是陛下表面上那般平静才对。
    格西锁布在太监的带领下,含笑走进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内,僧袍上的点点鲜血,还是让众人明白,这位土蕃僧人显然并不像是表面上那般轻松。
    随着格西锁布行礼,而后站在了一脸阴沉跟悲痛的翰道冲旁边,李仁孝才缓缓抬头道:“如何?”
    “太子殿下很感谢您的养育之恩,对自己连辽一事儿太子殿下心中也是极为懊悔。”格西锁布温和着语气,顿了下后继续说道:“走的没有任何痛苦,也没有埋怨陛下哪怕一句话。说到底,还是受了辽人的蛊惑,从而被权利蒙蔽了双眼,还望陛下能够原谅太子殿下。”
    李仁孝捏着手里的毛笔,在掌心里使劲的来回攥来攥去,最后长吐一口气道:“翰道冲,下令**公济攻城。”
    “是,陛下。”翰道冲急忙从旁边走出,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悲壮道。
    看着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的翰道冲,李仁孝仿佛不忍再多看一眼似的,再次缓缓仰头闭着双目,道:“去吧,朕命你去接应**公济,领……皇宫精锐三千为家人报仇雪恨。”
    “臣多谢陛下隆恩,但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臣等自当以陛下安危为重……。”翰道冲跪在地上,一瞬间便是老泪纵横。
    任雷杀他全家的噩耗,他在到达皇宫不久后便已经知晓。
    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让站在李仁孝跟前的翰道冲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便晃晃悠悠的瘫坐在了地上。
    若不是李仁孝招来太医为其把脉,怕是翰道冲都闯不过眼前一关,就要跟随着他的家人一同而去了。
    如今听到李仁孝为了他的私事儿,竟然不惜命他率领皇宫精锐三千去找任得敬报仇,这对于向来忠君爱国,从不把个人生死放在心上的翰道冲来讲,无异于天大的恩赐跟安慰。
    老泪纵横的翰道冲,最终还是听从了李仁孝的旨意,带着三千皇宫精锐快速走出了皇宫,往西城门的方向赶去。
    御书房内的李仁孝,在亲自送走翰道冲缓缓再走回来,看着房间内的群臣,又看了一眼格西锁布后说道:“召越王进宫议事。”
    如同翰道冲一样,在得知太子走的很安详的李仁孝,在一瞬间苍老不少后,继续坐在椅子上,对着格西锁布说道:“给朕讲讲,他都说了一些什么。”
    格西锁布点头,在众臣的目光之下,讲述着跑到辽人驿馆里头的太子李纯佑,是如何安详的离开了人世间。
    走出皇宫策马扬鞭的翰道冲,心里头很清楚,这个时候也只有自己出现在西城门口,才能够有可能给任得敬带来真正的压力,**公济在城外,自己在城内,里应外合之下,没有理由不能够成功。
    当然,前提是自己如何能够带领着陛下拨给的三千精锐,冲出被任得敬手下在皇宫形成的包围圈。
    皇宫外面如今已经是杀红了眼,震天的厮杀声对于走到宫门口的翰道冲来说,仿佛像是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家人,在任雷的屠刀下,缓缓倒下去的场景。
    “任雷,老夫绝不会放过你!”翰道冲双拳紧握,望着厮杀在一起兵卒,仰天长啸道。
    而此时被翰道冲恨不得想要千刀万剐的任雷,却是仓皇失措的在小巷里头乱窜。
    他很清楚是南宋使臣的人混进了他身后的护卫当中,但他并不知道有多少人混了进来,一番在接近皇城的混战,随着皇宫外严守皇宫的兵士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不得不放弃抵抗开始逃命。
    身边原本的数十名死士一般的护卫,如今已经被如影随形的敌人追杀个一干二净。
    紧张害怕的任雷身上的盔甲此时已经是歪歪扭扭,一支护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手臂,隐隐作痛之间,手心里全是自手臂上流下来的温热鲜血,此时紧紧一握拳头,黏糊糊的感觉让他极为难受。
    头盔也早已经被他在逃跑的时候,因为碍事扔到了另外一条巷子口,同时也希望那头盔能够混淆追兵的视线,让他们以为自己是顺着身后的那条巷子而逃。
    喘着粗气的任雷缩在巷子里的角落里,一连拍打了好几户民居的大门,但每一扇大门都如同无情冷酷的铜墙铁壁一般,在他的求救声下毫无反应,即便是他已经明明看到了窗户内亮起了灯光,但里面的人影却是没有一个敢于开门收留他。
    隐隐的脚步声让任雷不得不强行按耐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侧耳倾听着像是向他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手中的长刀不自觉的紧了紧,缓缓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察觉到并没有人靠近后,又再一次的蹲下身子喘着粗气。
    气氛有些诡异的巷子,让任雷急促的喘息几下后,就不得不抬头左右探望一番,警惕着会不会有追兵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地。
    而随着他继续躲在巷子的角落里,好不容易喘匀了急促的气息,再次抬头的时候,巷子的两头则是人影憧憧,缓缓的向他这边推进着。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熟悉的人影,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瞬间让任雷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一道火折子瞬间点燃了火把后,赵乞儿那冷森森的面孔,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还还真是你们。”任雷惊慌失措、脸上写满了震惊的缓缓站起身,看着一脸狞笑缓缓向他靠近的赵乞儿说道。
    手里的长刀在任雷无意识的手中滑落,远处的厮杀声依然在继续,长刀嗑在地面上的脆响,显然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任公子,想不到我们竟然在这里见面了。”赵乞儿缓缓举起手里的弓弩,瞄准了不过相距二十步距离的任雷道。
    “你……你不要过来,你不要杀我,你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了……。”任雷看着赵乞儿手中那让他浑身发软的弓弩,瞬间心志便被瓦解,整个人一下子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求饶着。
    当初在临安时,任雷就曾经见到过赵乞儿,所以对于皇城司有限的几个人,任雷可谓是极为了解,而对于眼前面色阴沉,即便是大白天都能够让人感到一股凉意的赵乞儿,任雷从来就没有认为这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而另外一边一直坐在屋顶的叶青,与耶律月屁股底下坐着毯子,身上同样是披着厚厚的毯子,中间放着武庸拿上来的茶水,此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或者是时不时远远的观察着城墙之上的景象。
    “为何他们不攻城?他们在等什么?”耶律月抱着自己的双膝,蹙眉看着面目在夜色下依然清晰的叶青道。
    “等里头的内应吧,李仁孝隐忍多年,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的跟任得敬撕破脸皮,既然如今已经撕破脸皮,就说明李仁孝已经算是胜券在握了。”叶青看着耶律月把下巴轻轻放在膝盖上后的侧脸,喃喃说道。
    “内应?皇城那边的厮杀声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了,看样子还完全没有结束迹象,为何**公济不选择其他城门攻城?”耶律月知道叶青一直静静的打量着她的侧脸,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也继续保持着侧脸面对叶青道。
    “因为李仁孝怕的并不是攻不下来兴庆城,而是怕任得敬狗急跳墙,从西城门逃走。”叶青长长的叹口气,往耶律月的身边挪了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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