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城并未让魏胜赶着马车离去,而是一直在远处,跟幽儿坐在车厢里,掀开车帘的缝隙,打量着在火把的照耀下,亮如白昼的当今右相汤思退府门口。
    虽然她听不见叶青等人到底在说什么,但当依稀看见随着那信王用手指着汤硕时,信王身后那些手持火把的家将身后,手持兵器的随从刷的一下,立刻拔出了手里明晃晃的长刀。
    原本只是有一些紧张的气氛,立刻变得肃杀、冷冽起来,连带着燕倾城的心也不由的跟着揪了起来,有些担心的看着卷入其中的叶青。
    “魏胜,你快过去帮忙吧,我这里没事儿的。”燕倾城语气因为紧张,带着一丝颤抖的说道。
    在她看来,一个是信王,一个是临安知府,还有一个则是汤相之子,叶青他傻乎乎的为什么要跟着参合进去呢?
    想到这里的燕倾城,担心叶青的安全之余,心里不由的开始恨起了飞的拉着叶青过来的萧振。
    “没事儿的,大人不会有事儿的,您放心吧。”魏胜沉着、轻松的说道,多少给了燕倾城一丝的安慰。
    但依旧还是很紧张的燕倾城,几次三番的看着魏胜是欲言又止,不过就在她连番看了好几次魏胜后,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状况。
    就是魏胜虽然还坐在车辕上,但魏胜则是时不时的看看四周,或者是两只手不时的打着她看不明白的手势。
    而在这个过程中,燕倾城发现,魏胜则是一次也没有望向汤思退的府门口,甚至有时候,还会很隐蔽的跟信王那些手下,装作不经意的抬手。
    “你在干什么?”发现了不对的燕倾城,立刻问道。
    “啊?小姐是问我吗?”魏胜一惊,没想到自己跟他人的暗示,竟然被燕倾城发现了。
    不论是信王府里的家将,还是临安知府带来的禁军当中,里面都有皇城司安插的探子。
    所以这个时候,除了隐匿在暗中观察的墨小宝等人外,便是这些探子,时不时的从魏胜这里,接收着一些信息。
    远处的叶青忽然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而与此同时,魏胜也几乎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于是,叶青举高的双手刚刚放下,怒不可遏的信王也把自己指向汤硕的手放下,迈步便要绕过汤硕,硬闯汤府时,信王所带的家将立刻跟着一拥而上冲了过来。
    刚刚迈出不过两步的信王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大惊,急忙回过头看去,只见自己带来的家将,已经快要冲到台阶上了,而临安府的禁军,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拔出了手中的刀,在萧振的指挥下,作势要阻止信王的家将跟着信王冲进去后,一下子把冲突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住手……。”远处突然间响起一道紧张的声音,接着就看见汤鹤溪快速的跑了过来。
    而在汤鹤溪的身后,则是一顶轿子,也是快速的往汤府的门口跑了过去。
    燕倾城一面紧张的看着汤鹤溪跑过去的背影,一面望着那顶密不透风的轿子,刚想要说话时,却听见魏胜低声的说了句:“可惜了啊。”
    “可惜?可惜什么了?”燕倾城不明所以问道。
    魏胜支吾着没说话,而是指了指汤思退的府门口,转移着燕倾城的视线道:“小姐快看,汤相回来了。”
    燕倾城听到魏胜的话,不出所料的放弃了问魏胜的话语,举目望向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汤府门口。
    只见微微有些驼背的汤思退,从轿子里出来后,在汤鹤溪的搀扶下,快步走到信王赵璩的跟前在那行礼。
    信王看着汤思退突然从外面回来,而后对着汤硕冷哼一声,对着汤思退语气缓和了很多道:“今日冒昧打扰汤相,还请汤相见谅。”
    “信王说的是哪里话,该是臣亲自前往府上给信王赔罪才是。”汤思退的眼神从信王身上缓缓扫过,而后便是汤硕、叶青以及萧振三人。
    刚刚已经在远处暗中打量了半天的汤思退,就像是刚看见信王身后那些长刀出鞘的手下,以及同样戒备的禁军,故作吃惊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都拔出兵器来了?”
    “这个恐怕就得汤相给我一个解释了吧?堂堂本王到了汤相府门口,竟然连门都进不去。本王府里的卿一个被杀,一个今日又被汤相手里的禁军,抓到了大理寺的牢里……。”信王赵璩口气看似很硬,但此时却是对着一言不发的汤硕说道。
    在叶青看来,信王赵璩如今只差一个面子,要是汤思退今夜能够给足了赵璩面子,那么信王显然也不会因为两个卿,去真的跟汤思退撕破脸皮。
    汤思退人老成精,本就精于世故,看着信王的眼睛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汤硕,于是立刻不顾叶青跟萧振在旁,对着汤硕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随着信王脸上的神色渐渐缓和,汤硕冷着脸向其赔罪之后,汤思退亲自打开汤府大门,迎接信王前往府里一叙。
    信王身后的手下,看着信王挥手之后,立刻把兵器入鞘,而另外一边的禁军,在萧振的示意下,也是长刀入鞘,往巷子一侧退了十来步。
    准备在汤思退的亲迎之下,进入汤府的信王看了一眼萧振,并未因为他的人在刀出鞘时,萧振的手下立刻跟着拔出长刀,而觉得萧振是在跟他为难。
    友善的向萧振点点头后,便一步跨入汤府内。
    汤思退望着门口的叶青跟萧振,突然开口道:“萧知府身为临安知府,尤其是元日将近,怕是还有诸多事物缠身吧?今日老夫就不留萧知府了,改日必将登门拜谢。”
    “下官职责所在,汤相不必气。”萧振不卑不吭的说道。
    汤思退点点头,看着叶青要跟萧振一同离去,脸上则是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呵呵道:“叶统领的皇城司监管临安,今日叶统领出现在此,老夫也多谢了。但皇城司既然监管临安,那么岂能半途而废?若是明日圣上或是太上皇问起时,叶统领到时候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所以老夫也请叶统领入府一叙可好?”
    “汤相所言,下官自当遵从。”叶青含笑说道。
    旁边的汤硕跟汤鹤溪父子两人眼神阴郁,不知道汤思退为何要邀请叶青入府。
    燕倾城远远的看着萧振带着人离去,而叶青高大修长的身形,却是在汤硕、汤鹤溪的陪同下,跟在汤思退与信王的身后,往汤思退的府里走去。
    “这个死人,人家都没事儿了,他还跟着参合什么?还不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竟然还跟着上人家府里去!简直是气死人了!”燕倾城坐在马车里,趴着车厢的窗口,有些焦急跟担忧的跺脚道:“魏胜,你还不赶紧跟着进去,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
    魏胜看着叶青进府时,背着的手做着往下按的动作,沉着的笑着道:“小姐不必担心,汤相不会把统领怎么样儿的。”
    虽然魏胜也不清楚汤思退为何邀请叶青进府,但看着叶青的手势,知道无大碍后,还是对着暗处随意的招了招手,墨小宝立刻便跑了过来。
    “盯着汤府门口,统领出来后,由你派人护送统领回府。”魏胜对墨小宝交代道。
    墨小宝点点头刚刚离去,萧振的轿子便在马车跟前停了下来,掀开轿帘对着车辕上的魏胜说道:“你家统领没事儿,只不过是被汤相邀请入府,为今夜之事儿做个见证,免得明日引起圣上对汤相跟信王之间的误会。”
    “多谢萧知府。”魏胜从车辕上跳下来说道。
    而萧振显然真是把叶青当成了忘年交,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叶青未来的媳妇儿后,也不理会魏胜的推脱,硬是要护送燕倾城回府。
    无可奈何下,魏胜也只好调转车头,拉着燕倾城跟幽儿,在萧振一行人的护送下,往燕府里走去。
    看着马车上的燕倾城跟幽儿下了车,以及魏胜把马车赶到燕府的后门后,萧振的视线才从燕府大门上的匾额上挪开,一边放着轿帘,一边说着:“难怪”二字,而后才往回走去。
    叶青还是第一次进入汤思退的府邸,一直和颜悦色的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汤府的一草一木、楼台亭阁,时不时还会指着某一处,像旁边思绪辗转的汤鹤溪询问着。
    其泰然自若的举止,就像是与汤鹤溪之间一点儿矛盾也没有似的,甚至恍惚之间,会让一直注视着他的汤硕,在心里不由的推翻当初的想法儿:是不是怀疑叶青设计陷害汤鹤溪一事儿,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汤鹤溪接待贵的厅内,厚厚的地毯显然还是舶来品,踩在脚下软软的,如同踩在云端的样子。
    叶青按着顺序落座之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汤思退跟信王先是虚情假意的寒暄,而后在两人进入正题后,信王的脸色跟神态,显得就不如老奸巨猾、金银朝堂多年的汤思退那般从容跟平和了。
    不过好在,信王显然也知道,自己跟汤思退正面撕破脸皮,对他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再傻也分得清楚,他与汤思退正好是处在皇室的两个阵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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