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梁克家等人,再次回到事发现场时,大理寺卿徐喜的惨状并没有出乎叶青的预料。
    显然是情急之下,泼李三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割下来大理寺卿徐喜的人头。
    所以马车里坐着的大理寺卿徐喜,人头则是靠着脖颈仅剩一层薄薄的皮肉,倒着耷拉在身后,其形状看起来是说不出的瘆人跟恐怖。
    而在大理寺卿徐喜的怀里,却是放着所有人找了一夜,却一直都没有找到的,龙大渊跟刘蕴古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在场的人里面,除了叶青之外,都是一头雾水。
    特别是梁克家,本以为今夜之事儿必然都是跟叶青有关,但看着叶青那苍白、痛苦的脸颊,以及肩膀上刚刚被大夫拔下来的箭矢,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今夜,到底发生了几宗凶杀案,到底哪一桩跟叶青有关了。
    斜风细雨楼、涌金楼、丰乐楼等等风月场所,全部被皇城司的林光巢查了个遍,而从里面查出来的临安城大小官员,七十余名。
    虽然没有一个知道皇城司到底为什么差风月场所,但一个个在皇城司离开后,立刻撇下被窝里的姑娘,一个个或者是坐轿,或者是坐马车,冒着大雨回自己的府邸去了。
    大宋朝虽然允许官员出入风月场所,但却是不允许他们在风雪场所过夜。
    所以这一夜,先是被皇城司敲了门,从被窝里被叫起来的官员,即便是赶回到自己的府里,也无法再踏实的入睡,一个个躺在床上提心吊胆,不知道明日会不会有人找自己的麻烦。
    叶青路过斜风细雨楼的时候,还刻意放缓了马车,看了看那灯火通明的窗户,好在并没有出现什么乱子,一切都还算是顺畅。
    而此时,在叶青的家里,白纯与锦瑟坐在主位,梁兴等人则站在门口。
    范念德一人坐在诺大的厅里,最为下首的位置,一脸希冀的望着白纯,希望白纯能够帮他度过眼前的难关。
    锦瑟冷冰冰的一张脸直直望着前方,耳朵听着外面的雨声,眼睛看着厅里那飞来飞去,不得安宁的叶小白。
    “世叔先喝杯茶驱驱凉气吧。”白纯眉头带着一丝忧虑,看着下人把一杯热茶放在了范念德旁边的桌面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好好好,多谢贤侄女了。”范念德连忙把手放在茶杯上,此时他的处境,由不得他不得不对白纯低声下气。
    毕竟,身为皇城司副统领叶青的嫂嫂,那日在自己的府里接走锦瑟时,范念德也看出来了,叶青对于白纯可谓是言听计从。
    虽然最后不顾白纯的阻止,打伤了自己家里的护卫,但在这之前,他可是好几次看见,白纯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好几次想要插话的叶青闭嘴。
    何况官场之上,他认识的,能够处置的了通金事宜的,也就只有叶青了,而且这还是因为白纯的关系。
    于是,范念德捧着茶杯,依然还穿着他那一身湿衣服,陪笑着道:“此事儿还希望贤侄女能够多多帮忙,世叔是真不知情啊,那刘蕴古是不是好人,世叔确实是一无所知,只是迫于他皇城司正将的压力,所以才不得不帮他跑腿的,至于做了一些什么事情,世叔都不知道啊。”
    范念德摊开双手,在白纯跟前申诉着自己的无辜。
    一旁的锦瑟看着范念德那从未见过的,低声下气的态度,依然还是不由的扬起下巴撇着嘴,心里一直懊恼着白纯,刚一见到范念德时,就让自己赶紧拿出麻布递给范念德,还让他擦擦浑身的雨水。
    “怕是要让世叔失望了,小叔子叶青的事情,侄女一向不曾过问,也不敢过问朝廷上的事宜,何况……他如今确实不在家,至于去了哪里,是不是办差,侄女也是一概不知。”白纯淡淡的说道,对于范念德请求,态度则是极其的坚决。
    如此的言语,让在范念德府上,吃了不少苦头的锦瑟,心里微微好受了一些。
    而范念德的脸上,原本有些希冀的笑容,一下子便僵在了脸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服白纯,帮他在叶青面前说几句话,能够帮他开脱掉,极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的通金罪名。
    叶青在准备拐入万松坊的时候,看见了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路边,雨势依然很大,但那匹良马显然是受过很好的训练,即便是站在雨中,也是巍然不动,使得停在那里的马车极为稳当。
    马车与那两马车一正一反的停在了路边,门帘掀开的同时,那边也掀开了帘子,赫然是王伦那张写着满意的脸颊。
    “今日之事儿我听李横说了,算你小子还有些悟性,知道孰重孰轻。”王伦一手搭在门帘上,看了一眼叶青,而后点头说道。
    “这就叫悟性?中贵人,不是我含糊,我觉得像在泗州那样……。”
    “你小子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朝廷如今什么形势,你心里不清楚吗?此时可是与那金人交恶的时候?淮南东路尚未安定,太子大婚又在眼前,凡事儿要站在大局上考虑,别老想着你自己那点儿小心思,眼光以后学着放长远一些。”王伦不屑的说道。
    “是,小子受教了。但大理寺卿徐喜……。”
    “他死了?”
    “死了。”叶青点点头,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说道:“不明身份的刺,我在追击的过程中,还挨了一箭。”
    “不是你,就是汤思退,王德手里的禁军,今夜全部出动,想要浑水摸鱼,要不是咱家来得及及时,你那未来的小媳妇可就要遭殃了。”王伦冷冷的说道,但并未把大理寺卿的死当作一回事儿。
    “此话怎讲?”叶青的声音一下子冷了几分,甚至比这深夜的天气还要让人感到凉意嗖嗖。
    “放心吧,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李横如今正在燕府,没出乱子,咱家赶到的及时。”王伦看着叶青一直盯着自己的眼光,长叹口气,耐下性子说道:“商贾之间的事情,前几日你让人李立方、汤鹤溪丢了面子,人家不得捞回一些什么?所以今夜就有人带着禁军包围了燕府,希望燕府交出那新烛的方子,不过好在,咱家赶到的及时,虽未露面,但还是给李横等人撑腰壮胆……。”
    “您这话说的就不地道了,合着您压根儿就没有出面,人家李横一人独扛禁军,替燕府解了围,您这还要在我面前捞个人情不成?”叶青无语,王伦这老小子脸皮真是越来越厚,还是说这才是王伦的真面目呢?
    “但咱家在车里坐着,也算是一种助威不是?总之这个人情你得记着,咱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让你还。”王伦理所应当的说道。
    “高人,厉害,我服,我服了我。”叶青伸出大拇指,讽刺着,但王伦却显得很享受。
    “对了,还有一事儿,我去范念德家里扑了个空,范念德这老小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叶青讽刺完,见王伦正准备走,于是急忙说道。
    “务必要找到他,落在别人手里,好处不见得能到你手里了。两幅画,太上皇很喜欢,就在范念德的手里。”王伦郑重的跟叶青说道。
    “什么画?怎么他手里还会有太上皇他老人家能上眼的画儿?”叶青心中一动问道。
    王伦想了下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两幅都是圣文仁德显孝皇帝所做,一副叫《芙蓉锦鸡图》,另外一副则是《腊梅山禽图》,当初以为这两幅画,都被金人所掠,但后来听说,被人送回了我大宋朝,但一直都不知道去向。”
    “明白了,明白了。”叶青在马车里连连叹道。
    王伦也不问叶青的明白到底是几个意思,只是继续说道:“说不准还有圣文仁德显孝皇帝的字,他也藏有,总之,这件事儿,还需尽快落实,至于你皇城司统领一职,如果不出差错,明日早朝后,便就是你了。”
    “嗯,我一定找到他,缓我几天。今日梁克家一直跟随,所以我不方便继续蹲守在范念德的家门口,不过我留了人在他家附近,只要他一回来,我就会立刻拿人。”叶青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点点头说道。
    好在两人之间还有雨幕,叶青的面目表情,并不能让王伦一览无余,听着叶青的回答,王伦再次隔着雨幕看了看叶青,而后说道:“明日便办此事儿吧,宜早不宜迟,太子大婚在即,乃是皇家最大的事情,也是我大宋朝最大的喜事儿,所以这段时间,要尽可能的让太上皇高兴才是,其他的……都不足为提。”
    “好,我知道了,定不让您失望。”叶青尽职做好自己一个鹰犬爪牙的本分跟职责。
    马车缓缓错开,叶青坐在马车里,本想掉头前往燕府,但既然李横赶到了,想必便不会有危险了吧?
    马车缓缓拐入中和巷的时候,突然间便停了下来,只见在马车的前方,中和巷的中央,大雨倾盆之下,跪着两道黑漆漆的身影。
    马车旁边的十名蓑衣禁卒,瞬间把弓弩提到了手里,冷喝道:“什么人?”
    “让他们两人起来吧,立刻赶往燕府,若是明日燕府出了什么差错,那就自己不用过来了。”马车里的叶青,低沉着声音说道。
    与其说今夜是自己大获全胜,不如说是今夜自己被赵构利用,又被泼李三等人利用。
    泼李三是李宝?
    岳飞跟前的一员猛将,极善水战,出身农家,重气节、有胆略,当初南下投奔岳飞,曾经官至南宋朝沿海御前水军统制,自岳飞死后,便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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