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巷子来到御街之上时,清晨灰蒙蒙的天色中,伴随着半空中一些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一架马车已经安安静静地停在了路边,往来的多是一些水车跟商贩,或者是准备出城的马车、牛车等等。
    安静、祥和、生机勃勃的清晨,早起的一些铺子也已经开门营业,一天的忙碌也便是从这一刻就开始了,直到夜半三更时分,整个临安城才会恢复到,如现在清晨这般安宁的情形当中来。
    一天天的周而复始,时间就是这么无声的从每个人的生活中划过,或是留下悲欢离合,或是烙下精彩落寞。
    车辕上的赶车把式换成了李横,老刘头在一旁一直揉着脑袋,看着有些通红的双眼,显然是昨天在自己离开后,他跟卢仲等人又没有少喝。
    原本不该如此早开门的三婶儿酒馆,此时却是突然在伙计的动作下,把酒馆儿的门板拆了下来,三婶儿神采奕奕的从里面走出来,扭着丰腴的腰肢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便往箱子后面走去。
    “你这是……昨天坑了卢仲他们多少钱?”叶青抚摸着下巴,看着扭腰送臀、风韵犹存的三婶儿背影,显然昨天的生意好的,让三婶儿今天破天荒的出门跟老刘头打个照面。
    老刘头低着头嘿嘿笑了下,低声说道:“三婶儿积压了近半年卖不出去的酒,昨天都喝了,你想她能不高兴吗?”
    “那我特么的后面喝的不是假酒吧?”叶青一愣,扭头鄙夷的看着老刘头。
    “怎么能啊,昨天后面喝的,都是酒馆里最好最贵的酒,怎么可能是假酒。”老刘头一脸严肃,急忙纠正着叶青。
    “昨天到最后你就是给他们喝凉水,他们也喝不出来的。”想起昨天自己要离开时,走到柜台准备付账时,卢仲跟吴贵都快哭了,说什么自己付账,就等于是要他们的命。
    最后无奈,叶青只能是摸了摸兜里,白纯当天给的那一两银子,然后踏踏实实的回家了。
    毕竟叶青也知道,昨天如果真要他付账的话,到时候就是他得欠三婶儿账了,那些酒那些菜,无论如何加起来,也不是一两银子就能消费得起的。
    赵乞儿跟泼李三只是不动声色的对着叶青行礼,在事情未挑明之前,他们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依然是一个禁军都头跟禁军士卒的关系。
    坐上车辕后,马车里久久也没有传出声音来,直到行驶了快要一半时,幽儿那丫头才悄悄掀开帘子探出头,手里拿着一块儿精致的点心:“姐给您的。”
    “早上吃过饭了,不吃甜食。”叶青扭头看了一眼幽儿手心里的点心,会心一笑道。
    “姐给您的。”幽儿再次声认真的说道。
    “非吃不可?”
    幽儿点头如捣蒜,伸着手满脸希冀的看着叶青。
    于是只好看了一眼车帘后面,看不太真切的燕倾城,把幽儿手里的点心拿起来直接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儿?好吃不?”
    “还行,挺好吃,就是太甜了,你做的啊。”
    “……。”幽儿刚一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脑袋便被里面的姐拉了进去。
    叶青看着车帘荡漾的窗口,听着里面传来幽儿发出哎哟一声,笑了笑也没有再说话。
    马车在作坊门口停下来,一路上没说话的燕倾城才从车里走了下来,只是一路上也没有跟叶青说话,直到叶青与魏掌柜交代好了所有的一切事宜,看着魏掌柜与几个伙计,一起心翼翼的,按照叶青的步骤开始染色后,燕倾城才算是有了说话的兴致。
    趁着布料染色完毕的功夫,燕倾城跟叶青坐在了院子里的亭子内,头顶昨日里没有摘下来的新料子,遮挡着渐渐升起的晨光,让本来就不太明亮的院,显得稍微有一些阴暗。
    “这样就行了?”燕倾城眉头之间有些隐忧,低着头亲手沏茶道。
    “应该差不多了,魏掌柜懂得多,前几天就跟我提及过一些注意事项,而后也加入了他说的法子,应该没有问题。”叶青不等燕倾城把茶水递过来,自己就主动的端了过来。
    燕倾城眉头再皱,看着叶青毫不犹豫的拿走一杯茶,轻轻啧了一声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当叶青把茶水放到嘴边时,才神情有些古怪的转移了视线。
    “你跟范念德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怨隙?为何昨天他会那么针对于你?”燕倾城低着头,把另外一只茶杯放在了自己旁边问道。
    “白纯昨天没跟你说,还是你没问过她?”叶青有些诧异,昨天两人还同坐一个车厢,难道她们女人之间就不说话?
    “没说也没问。”燕倾城点点头说道。
    于是叶青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趁着等新料子的空闲,把当跟范念德之间的嫌隙说了出来,这里面自然是不会夹杂个人感情,毕竟在他看来,哪怕是站在客观的立场,范念德他也不占理不是。
    只是燕倾城听完后,眉头的隐忧更重了,望着眼前的茶水叹口气,眉目如画、我见犹怜的说道:“范念德此人亦商亦儒,一直都是我父亲极为忌惮的人,儒者大贤的名字在临安颇有威望,又有商圣后人一说,在临安商贾之中,也是极为有威望的一人。”
    “你又没有招惹他,你怕什么?何况他现在又能拿我怎样儿?”叶青两手一摊无辜道。
    以前自己是一个的禁军,他都拿自己没辙,现在自己眼看着就要走马上任副统领了,那就更不怕这个亦商亦儒的范念德了。
    “你的事儿我今日出门的时候,听他们在府门口说起了,知道你升迁为皇城司副统领了。”燕倾城眼神有些黯然神伤。
    “那你就拿一块儿糕点忽悠我啊?就这态度……。”
    “谁忽悠你了,人家……。”燕倾城发现自己的语气,在叶青跟前越来越女儿状,而且越来越有撒娇的迹象后,急忙闭嘴,而后顿了下说道:“你以为你真的是时来运转啊?范念德在临安能够有如此威望,除了他自己本身亦商亦儒外,平日里结交的也多是临安的权贵豪门,即便是皇城司里,他就有不少熟人!”
    看着叶青依然悠然自得的喝着茶,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芳心顿时不由的有些生气,自己都如此这般替他担忧了,他竟然还能像个无事儿人一样!
    “你知道皇城司有人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过去了之后,不定范念德会不会暗地里在你背后,利用他自己的人脉关系,给你捣乱、煽风点火,这些可都是文人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不着痕迹的杀人诛心。”燕倾城身体前倾,怒其不争的看着一脸悠然的叶青,焦急忧虑的轻拍着桌面说道。
    “文人所谓的唇枪舌剑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现在也得深入虎穴之后,才能知道什么人会针对我吧?而且……。”
    “而且什么?”燕倾城看着叶青皱眉头,心里不由一紧,急忙再次往前倾身问道。
    这种事情她燕家丝毫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帮着他分析利害关系。毕竟不是钱财之事儿,如果只是关于钱财方面的事情,她燕倾城就不会如此担忧了,多了做不了主,但是能力范围内,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帮助叶青的。
    可这是朝堂之事儿,而且还是皇城司啊,那是什么样儿的衙门口,即便是没进去过,不太了解的人,都知道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虎口衙门。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啊?怕我出事儿?”叶青眉头一展,看着眼前娇艳如花儿的脸蛋,轻笑着说道。
    “轻浮!”燕倾城一愣,随即脸一寒,而后脸颊没来由的升起一抹红晕,强自镇定道:“我是怕我那五百两银子真的打了水漂,还有你答应跟我合作的其他事儿还没有办法,谁担心你了真是的。”
    “唉……。”叶青看着燕倾城含羞娇嗔的模样儿:“造化弄人啊,老天爷王八蛋啊。对了,你怎么会对范念德如此熟悉呢?”
    叶青真想跟燕倾城表白啊,但他自己对未来的规划都不是很不确定。
    穿越这种事儿第一次干啊,也不知道穿是穿一辈子还是一阵子,万一到时候伤了人家的心,自己在千年的那一头,心里也不会好受啊。
    人家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自己不会真应了人家这首诗,而后变成:你伫千年头,我伫千年尾,日日思君不见君,相思寄明月吧。
    “同是商贾,临安城就这么大,就算是不了解也了解了。虽然他不是皇商,但因为皇城司有人,所以前往泗州的生意,经常能够看到他家的伙计、掌柜往来贸易。而且因为皇城司的关系,甚至在路上的盘查比我们这些皇商还要轻松,看见他家的商船或者是车队,打个招呼就放行了。不过他家很少几条船或者是十几辆马车这种规模的大生意,都是单船或者是单架马车,也可能是因为此,所以才不被人注意、严格检查吧。”
    燕倾城不懂为何叶青突然感叹造化弄人,但听到问起范念德的事情,急忙认真详细的说道。
    在她心里,自然是希望叶青对范念德了解的越多越好,最好是自己知道的这些事情,能够对叶青以后有点儿帮助,那就是更合她的心意了。
    “姐,外面来了很多禁军,还有大官,几十号人往咱家作坊这边来了。”幽儿脸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跑的太急的缘故,有些苍白的来到燕倾城跟叶青跟前急声说道。
    只是不等燕倾城跟叶青问她还有什么人,只见丫头突然盯着叶青正放在嘴边的茶杯,惊叫的道:“哎呀,那个杯子是姐专用的,你不可以用。”
    “我……你家姐没说啊。”
    “幽儿别瞎说,我……我……我们出去看看是什么人。”燕倾城脑袋轰的一下,瞬间空白。
    整个人瞬间变得浑身燥热,脸红的仿佛都能滴出汁来了,起身拉起幽儿的手,逃似的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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