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辕上的叶青被惊出了一声冷汗,眼角的余光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过,还来不及细琢磨,就听到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像是要炸聋自己的耳朵般。
    飞快的回过头,只见一根箭矢入木三分,插入到了离自己后脑勺不过十公分的地方,箭尾正在嗡嗡作响的颤动着,而自己头戴的范阳笠的后帽沿,竟然被箭矢射中,一同钉进了那车厢侧壁。
    “继续往前赶。”叶青大喊着从车辕上跳了下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叶青刚刚跳下马车,而他刚才坐的车辕处,便像是凭空多了两根箭尾还在嗡嗡作响的箭矢。
    “驾!”李横再次挥动马鞭,旁边少了李横之后,他的侧面便暴露给了暗中射击之人,所以此刻的李横,也几乎是在那箭矢射中叶青坐的地方时,跳下了马车。
    只是他并没有向叶青一样,跳下马车后立刻滚向草丛那边躲起来,而是借着车厢的阻挡,跟着马车快速的往前跑。
    就在叶青等人刚刚遇袭的这一刻,正在一品楼里准备宴请一位来自皇宫贵人的燕鸿渊,大惊失色的在一品楼最好的包间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中贵人此言当真?”
    “应该是差不了的,宫里多少还是能够得到一些消息的。不过燕员外也不必着急,他们暗地里使出这些手段,无非就是眼红如今的燕家罢了,倒是不敢伤了令嫒的。所以为今之计,皇后的意思是,还希望燕员外能不能想想折中的法子,毕竟这对燕员外来说,不过是损失一些银子,令嫒以及员外你的安危更为重要才是啊。”王德谦看着面色有苍白,站起来后不断的有些颤抖的燕鸿渊,急忙安慰道。
    也不知道燕鸿渊听没有听到王德谦劝慰的话语,只见燕鸿渊缓缓回头,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王德谦,喃喃道:“女今日一早便出城了,如果真如中贵人所言,那么此刻,怕是女已经身在危险之中了。”
    “啊?怎么会如此凑巧?可……。”王德谦听到燕鸿渊的话也是一惊,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回过神来想了下后,急忙再次劝慰道:“燕员外不必着急,今儿个刚刚得到的消息,所以即便是他们想要逼迫令嫒就范,也需要准备一些时日不是?不太可能今日就恰好遇到的,燕员外还是放宽心些,不如燕员外现在先回家……。”
    燕鸿渊回过神,看着王德谦微笑的样子,心中瞬间开始变得纠结了起来,自己只是一个的商贾,即便是现在这样,都觉得有些怠慢宫中的这位贵人了。
    要自己现在刚刚跟中贵人见面不久,便抛下人家而后急忙回家,这事儿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敢下决断。
    不过好在,燕鸿渊也是在商场里“出生入死”好几回的人,当下静下心来想了下,于是急忙对王德谦行礼道:“还请中贵人大人大量,燕某出去稍作交代便回。”
    “好,燕员外请。”王德谦起身说道。
    其实他到现在,也不太明白皇后跟这位燕鸿渊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而且竟然为了这燕鸿渊,宁愿得罪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右相汤思退。
    更让他费解的是,如果只是皇后也就罢了,可就连蔡贵妃,甚至是皇太后对于燕家都颇为喜欢,这就让他心中更为奇怪,也不得不对燕鸿渊持之以礼待之了。
    虽然他们家每年送入宫里的不论是绢帛还是瓷器,都是极为精致,也颇得陛下喜欢,可如此厚待燕家,是不是有些过了呢?
    但不过不管怎么说,王德谦通过这些时日跟燕鸿渊的交往,发现此人倒是颇为值得相交,不单身上没有那股商贾的铜臭味儿,而且还处处透露着一股文人雅士,该有的儒生气息跟睿智开朗。
    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处事极为老练,特别是能够顾全大局,把常人很难注意到的细节,都处理、把握的很好,如此一来,这种人不管是跟什么人打交道,都会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王德谦之所以能够对燕鸿渊有如此精确的判断,除了他与燕鸿渊打交道的时间过长外,便是他那份在宫中立足的,特有的敏锐性跟洞察力。
    毕竟他本身就是靠把握事情的形式、氛围等处处细节,以及揣摩圣心以及细致周到的侍奉来在皇宫里立足的,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在皇宫里突出重围,而后侍奉在陛下跟前了。
    不过以他这些时日的观察,以及皇后或者是蔡贵妃对燕家的态度,还是让他揣摩到了一些皇后与燕家之间的关系。
    皇后出身寒门,刚刚进宫时,则是与已逝的安恭皇后,一同侍奉在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后来两人便是一同被太上皇赐给了当今圣上。
    前两年安恭皇后病逝,于是皇后便由当初的贵妃,晋封为了皇后。
    据说当年皇后自幼便失去了双亲,被寄养在了如今身为正五品的文散官中大夫翟愈的家里,所以是不是当年皇后未进宫之前,跟燕家有什么交集?或者是从受过燕家什么恩惠呢?
    王德谦也只是在心里胡乱猜测而已,即便是当着燕鸿渊的面,他也是不好冒然相询的,更别提问宫里的皇后,或者是同样出自寒门的蔡贵妃了。
    快步走出房间的燕鸿渊,侧头便看见守在门口的司徒松,于是立刻伸手指着司徒松胸前,面色极为凝重的沉声说道:“你立刻带那几个禁军前往咱家在城外的作坊,一定要快,见到姐后,立刻与叶青他们保护姐回府,让她哪里也不准去,有事儿等我回去后再说。”
    司徒松还很少看见燕鸿渊如此严肃,所以面对这般严肃的燕鸿渊,司徒松心中莫名的有些紧张,于是听完燕鸿渊的吩咐,也不敢多问,立刻点头应是,就准备下楼去招呼那几个禁军,立刻赶往城外的燕家作坊。
    刚刚走出几步,突然又被准备进入房间的燕鸿渊叫住:“等一下……。”
    看着司徒松回过头后,燕鸿渊又咳嗽了两声,走到跟前说道:“你带着他们几个人立刻赶往城外作坊,派出一个人去府里看看,如果姐回来了,就让他们通知你不必再去了,如果没有回来,你们要尽可能快的去找到姐,然后立刻接姐回府,明白了吗?”
    “明白,老爷,您放心吧,的这就去办。”司徒松连连点头,而后见燕鸿渊长吁一口气后,立刻又跑着往楼下跑去。
    再次进入房间的燕鸿渊,脸上的凝重跟焦虑之色已经慢慢消失,换上了一副颇为僵硬的笑容,焦虑残存的连连向王德谦赔礼道:“怠慢中贵人了,燕某真是心感不安,在此多谢中贵人今日之提醒……。”
    “燕员外客气了,咱家也是奉懿旨行事,只要令嫒能够相安无事就好。”王德谦笑着说道,而后便被燕鸿渊拉住了手,一沓厚实的银票便从两人拢在袖子里的手中易了主。
    燕鸿渊递完手中的银票后,就像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于是开始神情之间,依然带着淡淡焦虑的,时不时咳嗽两声,跟王德谦轻声交谈着。
    这一次王德谦除了通知燕鸿渊,朝堂之上有人与临安商贾想要迫使燕家分家外,便是关于采办绢帛的事情。
    总之,在王德谦的言辞里,如今布商之间竞争厉害,如果燕家能够在布料的染色,或者是明艳程度上,拿出高其他布料颜色一筹的上好布料,那么今年自然还能够像往年一样,坐稳这第一皇商的位置。
    但如果只是与其他商家的品质不相上下,结合如今燕家的被动形式,恐怕绢帛这一块儿,就有可能要被有心人夺走了。
    满心忧虑的燕鸿渊连连称是,心里面一边记挂着燕倾城的安危,一边哀叹,这布料的颜色,哪是那么容易调制出更出众的染色的,又得明艳光亮,还需经久不褪、质料上乘,如今对他们来说,则是太难了。
    叶青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靠近丛林中射击的敌人的位置,只能是与泼李三、赵乞儿三人,倚杖着道路旁边的草丛,或趴或跪的躲避着箭矢。
    赵乞儿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着的一根长长的青草,如今被他咬的只剩下短短不到指长,双眼闪烁着狠戾的杀气,雁翎刀出鞘在手,但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密林中敌人的射击防守。
    泼李三的范阳笠也在叶青的示意下,高高被扔上了高空,想要吸引密林中的敌人,而后趁机给他与赵乞儿制造靠近的机会。
    但敌人的箭术超过了叶青的想象,又狠又准,而且还反应极快,范阳笠刚刚被抛起越过头顶,箭矢就嗖的一声,带着那顶范阳笠飞向了道路另外一侧的水沟里。
    而本来原以为能够顺利脱困的马车,此时也在多往前跑了四五十步的距离后,便被截停了,那匹上好的西夏良马,也早已经中箭躺在黄土道上抽搐,四蹄时不时的蹬踏着地面,搅起阵阵黄色土雾。
    马车的车辕随着那匹马的倒下也断了一根,此刻歪歪扭扭的停在官道中央,李横躲在侧面,一时之间,面对暗中敌人那精准狠辣的箭矢,都无法把燕倾城跟幽儿从车厢里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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