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王之望,身材不算是很高大,甚至还有些肚子,面白无须,一身青色宽袖圆领袍便服,尤其腰间所挂玉佩极为显眼,一脸的和气笑容,属于典型的朝廷官员形象。
    远远望着站在书房门口迎接他的汤鹤溪,王之望脸上的笑容更盛了,甚至多少还带着一丝得意之色,快步流星往前哈哈道:“下官如何敢劳公子大驾在门口迎接,真是折煞下官了公子。”
    “王大人客气了,您亲自登门拜访,鹤溪本应在府门口迎候才是,只是下人磨蹭,鹤溪想要前往门口已是不及啊。”汤鹤溪嘴上虽然客气,可依然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王之望先行之礼,而后才缓缓行礼。
    “公子如此隆重,下官可是受不起啊。公子先请。”王之望看着汤鹤溪虚请的手势,连忙后退一步,伸手让汤鹤溪先行。
    当朝右相汤思退之孙、兵部尚书汤硕之子,就像上一世的官员子嗣,或者是官员妻子一样,在一个衙门口,就如同一个衙门的副职般的存在。
    要不然上一世,也就不会出现单位一把局长生病,而后由其妻子出来主持工作,让人啼笑皆非的乱象了。
    汤鹤溪如今便是这样的存在,不敢说在整个朝堂,最起码在兵部的官员眼里,汤鹤溪便是兵部侍郎的存在,他说的话,就如同他父亲汤硕所言一样让人重视。
    两人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坐下,身为汤府护卫管家的汤景,不用等汤鹤溪吩咐,便立刻示意下人上茶。
    “王大人今日亲自登门可是有要事儿?不过先说好了啊,今日无论如何,都希望王大人切莫推辞,一定要给鹤溪一个宴请王大人的机会才是。”汤鹤溪笑容满面,态度放的很低,最起码表面上,看不出来因为祖父跟父亲在朝为官,而显得嚣张跋扈,倒是给人一种亲和力。
    “下官可承受不起啊,这样吧,由下官做东,请公子移驾前往丰乐楼如何?听说前两日在西湖画舫上,声名鹊起的花魁被请到了丰乐楼,公子恐怕还未曾一睹芳颜吧?”王之望急忙拱手婉拒,让汤鹤溪请自己,自己这个兵部侍郎除非是不想继续干下去了。
    “真有此事儿?我这两日并没有怎么出门,倒是不曾听说,那既然如此的话,可不能扫了王大人的雅兴,汤景,把丰乐楼最好的位子定下来。”汤鹤溪伸手请王之望喝茶,而后对站在一旁的汤景说道。
    王之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放下茶杯稍微压低了一些音量说道:“公子,今日下官特意过来叨扰,是想告诉公子一件事儿。”
    “王大人请讲。”汤鹤溪收起笑容,神情正色,以示自己对王之望的尊重。
    “前两日那临安有名的富商燕鸿渊不知道公子可知晓?”王之望看着汤鹤溪郑重的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燕鸿渊私下里找到了下官,想要租用我们的禁军,所以下官想了想,前些日子那从神劲军被流放到禁军的两人正好无事儿可做。于是便自作主张,把那两人派出到燕府做护卫了。下官如此做是想着,从此以后这两人无论是生是死,我们都好掌握一些了,而且,重要的是,再也不可能有起来的可能了。”
    汤鹤溪不动声色的连连点头,虽然王之望没有指名道姓,但不用猜也知道,这从神劲军被流放到禁军的两人,其中一人必然是,昨天刚见过面的叶宏弟弟叶青。
    并没有因为王之望的刻意讨好,而显得兴奋,不过还是想了下说道:“文书都签字画押了?”
    像是打哑谜一样,王之望看着汤鹤溪,默默的点了点头。
    而后汤鹤溪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神色之间带着欣赏的意味看着王之望,心照不宣的说道:“如此甚好,不过倒是不着急,看看再说。”
    王之望看着汤鹤溪显然并不想跟自己透个实底,便也不再开口问接下来需要他做什么吗,而是从袖袋里掏出了两份文书,缓缓推到了汤鹤溪跟前,用手指在文书上敲了敲。
    汤鹤溪并没有拿起来看,而是笑着推了回去,说道:“鹤溪岂是不信王大人之人?先放在大人这儿,如果鹤溪需要,到时候再叨扰王大人。到时候,还希望王大人能够鼎力支持鹤溪才是。”
    “公子言重了,这都是下官之本分。公子的事儿,下官一向是牢牢记挂在心,一刻不敢忘的。”王之望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极其快速的又恢复如常。
    两人都是各怀鬼胎,王之望希望把汤鹤溪拉上禁军被租用牟利的贼船,以此确保自己兵部侍郎的位置足够稳固。
    但汤鹤溪显然清楚,自己不能轻易与王之望合谋,如果一旦身为兵部尚书的父亲,因朝中之事儿,要升迁他人替换兵部侍郎时,到时候自己与王之望之间的关系,可就有可能会给父亲造成束手束脚的被动局面。
    所以,汤鹤溪在还没有对叶青动杀心之前,在还没有完全信任王之望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把自己与其捆绑在一起的。
    何况,叶宏的死,自己只是知晓,具体内情还是父亲跟祖父所为。
    虽然眼前的王之望透过刚才的交谈,向自己透露了他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事情,但在跟父亲沟通之前,还是谨慎为妙。
    另外一边的叶青,已经从药铺里买了四根笔直的羊角回来,手里拿着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的羊角,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要不然的话,他还不知道该怎么把羊角掏空呢。
    回到家看了看二楼,并没有看见那道一身素衣的熟悉身影,于是把买回来的羊角放进了房间,来到厨房看了看那口锅,显然不适合煮羊角。
    叶青相信,如果自己用家里这口锅煮羊角,那么白纯一定会拿着那把刀跟自己拼命的。
    无声的叹口气,摸了摸兜里还剩下三两多的碎银子,再看看空旷的院子,于是打算在院子里先砌一个简单的炉子,架上一口锅放进一个羊角试试。
    天色并不是很晚,商铺大多也不会关门,即便是到了晚上,好多商铺也依然大开门户营业做生意,这与叶青想象中的,一到晚上就宵禁,各坊坊门都紧紧关闭的景象完全不同。
    而且如今临安城内的大部分坊墙,也都拆的七七八八了,朝廷根本不管百姓是不是晚上还在做营生。
    买了一口锅以及从门口捡了几块能够砌灶的石头回来后,看了看厨房依然没有白纯的身影,在院子里嘟囔了两句后,叶青便开始挽起袖子,在院子靠墙的位置砌起了灶台。
    坐在二楼的白纯,透过窗户的缝隙,冷眼旁观着这个刚才把自己气的差些跳脚的叔子,正旁若无人的在院子里忙活着。
    当她看到那口锅,以及几块石头等东西,心里头已经猜出了叶青要煮羊角,但她不认为叶青能够很快就砌起一口好灶来。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感到颇为惊讶,只见叶青拿着院子里的出头,在地上刨了个坑,拿着一根较直的木枝随意的比划了几下后,再把那几块石头放旁边一放,拍拍手就像是已经砌好灶台了。
    可在她看来,那简易的灶台,根本不可能把水完全煮沸了,更别提把坚硬如石头的羊角煮糊了。
    但下面的叶青,好像对自己的手艺还颇为满意,从院中心的井里打来水,那口看起来质地还不错的锅,竟然连洗都没有洗,就直接放在了几块石头上面,而后倒上了水。
    院子里堆砌整齐的柴火多的是,从上面拿来柴火后,就看见叶青就着一把干草,也不见他怎么用力生火,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口锅下面便冒起了阵阵青烟,而后就看见一根根粗如儿臂的柴火,被放在锅下面的坑里。
    “羊角还得打磨抛光,多亏我早就想到了,真是一个天才我。”叶青自卖自夸道,对于楼上已经站在阳台处半天的白纯,毫无所觉。
    羊角外层褐色的一层需要去掉,而后便会露出里面,如同黄玉一般的颜色,细看之下也显得颇为透明,这让叶青不得不佩服这些古代人,怎么这种东西都能想到用来做灯笼呢?
    拿着一根抛光的羊角比划了半天,他需要去中间最笔直的部分,来用纺锤形的楦子来把其撑到近乎于透明的状态。
    楦子便是做鞋时,套在鞋坑里面的东西,只不过叶青需要大不一的纺锤形楦子而已,而纺锤形对于叶青就更好理解了,中间最宽,两边渐细。
    不过灯笼自然是不需要绝对的纺锤形形状,做成有如上一世,那修剪打理过的冬青形状就好。
    自顾自忙活着的叶青,丝毫没有注意到,二楼的白纯不知道何时走到了院子里,看着那锅里已经开始沸腾的开水,刚刚把一根羊角放进去,余光就看到了白纯站在了他旁边不远处。
    “你怎么走路一点儿声音没有?人吓人会死人的可是。”叶青吓了一跳,扭头看着一脸冰冷的嫂子说道。
    “你有病?”白纯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关切的问道。
    “你有药啊?”叶青被吓了一跳,语气自然是说不上和气,所以直接开怼道。
    “你……你真是有病!”白纯气的脸色又是一阵铁青。
    羊角本是有着清热解毒、镇惊散淤的疗效,白纯之所以如此问叶青,也是因为他煮羊角的举动,以为他病了,所以才关心问道。
    谁知道却被人家好心当作驴肝肺,回了这么一句让她差点儿气死的话语。
    不过好在,叶青在她走进厨房做饭的时候,还是主动告诉了她,是打算用这羊角做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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