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海上漂泊了一周,杨州的精神却还矍铄得很,他时而关注着鱼竿,时而抬头望向天空,除了天气实在太热不大想动外,可谓悠闲得很了。
    从早上七点起床,到现在已是两个小时,其间他洗漱过一番,又简单吃过了早饭,过得还算充实。
    ‘香港记者号’作为元老院手中唯一的一艘现代风帆游艇,终于能够物尽其用,无论是速度还是自持力都让他成为海上侦查的首选。个别元老甚至还曾议论,去年若不是没有靠谱的侦查,也不至于白白放走了那些开往马尼拉的白银盖伦。
    每当此时便不会有人觉得在巴拉望——也即是如今的郑和岛尚未占领之前,如何让侦察船在近千海里的路途上往返补给存在任何问题了。
    好在普林塞萨港已在元老院手中,年后在雅可的协助之下伏波军轻松占据了这处在西班牙人名义统治之下的海盗窝子,这才使得对白银盖伦的又一次想法得以顺利实施。
    然而此次捕获行动能够如此顺利成行,户部于中起到的作用同样不可小视。
    在反复权衡了得失收益之后,元老院最终决定再次对开往马尼拉的白银盖伦下手,并希望籍此将马尼拉也顺势拿下,户部的建议颇为重要。
    随着占领的地域越来越多,对工业建设和外域移民的需求也与日俱增,工业需要的原材料短时间内还无法做到自给自足,开矿既需要时间和成本,也需要人。是以无论最大的原料来源大明还是南洋周边的其他商港都需要大量白银作为元老院交易的保障。而应对移民的需求,原本的纸币数量也显得捉襟见肘起来,产品的增长更是加剧了这一情形。为了不让领内出现通货紧缩,元老院也急需有一笔数量可观的贵金属作为新增货币的发行准备金,只有保障那些来自大陆的移民最初旺盛的提现需求,才能让纸币的地位继续稳固下去。
    按照来自马尼拉数个情报源的消息,圣埃斯皮里图号(espiritu santo)和圣胡安巴蒂斯塔号(san juan bautista)是在去年的7月2日到5日之间的某一天抵港,随船为菲律宾总督辖区带去了20多万银比索的王室补助金,虽然这笔来自美洲的财富在元老们看来并不算多,只是如今两艘中国商船的寻常货品价值,但伴随这些补助金一同而来属于私商的美洲白银和金银制品却往往数倍于此。
    就拿去年7月31日才抵达马尼拉的另一艘盖伦船圣安德烈斯号(san andres)来说,他一船所载的实际金银价值便超过了100万比索,换算成白银有将近40吨了。
    虽然西班牙王室的赦令一再要求每年从阿卡普尔科(注:新西班牙总督区在墨西哥南部太平洋侧的重要贸易港口)运往菲律宾的货物和白银价值总额不得超过50万比索,但这道禁令其实从未被认真执行,即便今年王室又重申了此禁。
    美洲两大总督区的商人们总是借助远洋的海船做着自己的生意,以至于新西班牙总督甚至在八年前呼吁禁止中国生丝的进口,但漂洋过海的中国生丝及丝绸制品仍然在新西班牙、秘鲁总督区与塞维利亚的纺织作坊主们争夺着美洲的市场,到港的中国货不到西班牙本土产品一半的价格不断伤害着西班牙人的产业和自尊,直到那些丝货再次跨过大西洋流入伊比利亚半岛。
    在许多美洲土著眼中,盖伦船就是中国船,遥远的菲律宾与中华帝国的一省相比其实也不遑多让了,于是自打新世纪的大门打开之后,新西班牙的总督便惊奇的发现墨西哥的土著中穿着中国丝织品的人数已经大大多于本土棉布的拥趸。
    几乎就在最近十年,大量的本丝、面纱、花绸阳伞、丝袜和廉价的瓷器、家具一起几乎冲垮了美洲的本土产业。但有些年份甚至接近十倍的利润仍然让商人们对这条通往东方海路趋之若鹜,即便他对整个帝国而言更像是个毒瘤。
    又加之对于东方政治、贸易与传教的特殊需求,这才有了王室允许每年从美洲为菲律宾总督区这个实际亏损的行政机构运送大量补助的事实,而数倍于这补助的白银当中也开始渐渐有了美洲的总督们或明或暗的参与。
    总之,大宋第三帝国户部的算盘打得叮当响,根据后世白银盖伦被打劫的几次有限记录,只要能够捕获一艘帆船,4、50万比索的收益总是能有,换算成白银也有三十余万两,足够一定比例下的货币增发以弥补元老院治下不断丰富的商品供应了。更何况大盖伦船上无论火炮、船帆甚至是船材都又是一笔额外的进项,那些远洋而来的船员、商人也都能够成为宝贵的资源。
    当然元老们也不是白痴,以盖伦船的大小卫星侦测自不可行,茫茫大海如捞针一般,只有在航道上守株待兔才能多上几分成算,好在香港记者号上地形声呐与气象雷达齐备,此番出海还有测量水文和预警风暴的额外任务,不至被反对的元老攻击。
    圣贝纳迪诺海峡位于萨马岛北端,是从南太平洋美洲航线抵达马尼拉的必经之处,最宽处只有十海里的距离也足够无人飞行机的往返侦查。但即便如此以船上携带的电力一次也就只够支持半月左右,故而留给它的时间已经并不宽裕。
    除了杨州,船上的另外五人都在忙碌中,全无半点懈怠,孙良宇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团队的技术担当,测量水文也好,仪器侦查也好,乃至气象勘测的数据全都在他这里汇总,反倒是杨州这样的甩手掌柜更为轻松一些,而杨州所以能够登上这船则完全是因为他是此船的主人,参与行动是作为元老院使用此船的代价。
    飞行器升上高空,拐了个弯飞远而去,让它的视野得以延伸向更远的海天之交,要在海上搜索一艘盖伦大船,还是要容易不少。毕竟此地并非菲律宾群岛的主要航道,无论是中国人还是米沙鄢人都不会突兀的出现在此处,不然伏波军也不会花费漫长的时间专程绕行了1200海里前来设伏,但孙良宇觉得有必要往西边再侦查一番,也许自己漏掉了什么。
    但毕竟已经过了许多天,还没有大船的一丝踪迹,难免让船上众人有些泄气。
    在一众人中也只有杨州还能抖擞精神享受生活。
    浮标迅速的往下一沉又迅速弹起,如是三次之后终于将鱼线拉直。
    他见状兴奋地转动起绞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上钩的鱼儿扯出了水面,那是一条个头很大的东星斑,看体型足有两斤上下。杨州单手将鱼提起,在日光照射下片片红鳞熠熠生辉。就在他欣赏收获的间歇,恍惚间望见东北方极远处的海平面上似乎升起了一个小点,不禁睁大了眼睛多看了几眼,忽然面上一阵狂喜涌出……
    …………
    “这舰名是你提议的?怎么就给通过的?”
    “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文德嗣与席亚洲正在海边的一处临时营地中闲话,他们于端午节后从普林塞萨出发,穿过苏禄群岛从棉兰老岛南部苏拉威西海域进入太平洋后再行北上,历时十天抵达圣贝纳迪诺海峡东口,在萨马岛北部一处荒岛上集结已经四、五日了,这些日子就只有随后而来的香港记者号在外进行侦查,他们则在此岛背阴处立下军营好整以暇。
    按照历史资料来算今年最早到港马尼拉的白银盖伦是在7月4日,但却有两个问题。
    一是本时空的进程是否因为元老院的出现会有所变化,好在通过马尼拉的探子以及几位来往于菲律宾与宿务的华商口中都得到了肯定的情报,白银盖伦尚未进港,这样至少还有机会,不会如去年一般白跑一趟。
    二则是西班牙人的历史文献中只有今年船只进港的时间,即便真能按时到达,何日航行到何地则也会有千差万别的结果。好在时间上有了大致的范围,即便和往年相比应该也不至偏差过甚,只是看这搜寻的距离罢了。
    方才席亚洲的话倒非冲着香港记者号而去,那是杨州的私人财产,他也无权过问,但时雨这名字就的确有些祥瑞了。
    文德嗣笑道:“新战舰的命名按照《水浒传》排名来定不是大家早都知道了的?怎么现在才想到来问?时雨号自然是取自宋江,至于你的座舰射手二字是说的小李广花荣。”
    席亚洲有些着恼,“老子知道这典故,你也可以叫保义啊,这倒霉名字实在是晦气。”
    “怎么就晦气了?莱特湾海战时雨可是毫发无伤。”
    “就是友军团灭了,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老子的感受?”席亚洲闻言好气又好笑。
    这次北上捕猎的两艘军舰——时雨号和射手号,都是海军自前年启动的造舰计划的重要成果。
    这种以美国南北战争期间北方赫赫有名的九十天炮舰(注:90day gunboat)为原型建造的军舰,因其九十天的快速工期得名,相对高性价比的资源利用得到了元老院和海军上下的一致青睐。
    此舰全长48米,宽85米,排水量接近700吨,最大载重也可以达到500吨,不到3米的最大吃水在南洋大多数海域都能稳定的航行。
    煤焦油中提取的沥青除了用来铺路之外,便有许多用作此船的外层涂装,虽然不太好看,但胜在防水耐用,倒也别有一番神韵。去年顾子明从日本搞来铜料之后,更又在水线以下增加了一层铜皮,以为防止水生甲壳类侵蚀之用。
    时雨和麒麟是最早完工的两舰,有了开始的成功经验,后面八甲湾船厂便是四艘同时开建了,如今除了还在进行舾装的猛禽和长须两舰外,最先投建的十二艘天罡级巡洋舰已经全部完工。
    此舰战力虽然不入元老法眼,但以此时而论倒也颇为可观了。动力采用风帆蒸汽混合,两桅三角风帆加上500马力蒸汽机的单发螺旋桨推进,一台‘燧人乙型’火管式锅炉提供的动力可以35kg/cm2的稳定输出压力保障此舰以10节的最大航速前进。
    军器监最新量产的‘祝融乙型’舰炮(注:据130mm达尔格伦前装线膛炮,较阿姆斯特朗炮射击更为稳定,故障率低,且比之阿姆斯特朗炮的多重线膛设计成本更低,故海军经多次试制比较在批量造舰后改用了新的原型)沿夹板中轴线对称布置在军舰首、尾,四门‘祝融甲型’副炮(注:据75mm达尔格伦前装线膛炮)分列两舷,四挺‘后羿甲型’机枪(注:据比利时蒙蒂尼机枪,37连发,射速200发/分)以为辅助。
    强大的火力足以保障本时空尚无能够与之匹敌的海上作战单位,此番出击远海倒也有顺带拉练的意思。
    文、席两人作为此次编队的两舰舰长,都是高职低配,全是因为此番对行动的重视,同时也是为了缓和海、陆军的矛盾,毕竟此次行动开了头,恐怕就要一直持续到九、十月份,从美洲过来的西班牙盖伦一艘也不要想到达马尼拉港。
    看着海湾中的军舰,文德嗣心潮澎湃,他还想对席亚洲说些什么,伏波军的林深河却匆匆而来。
    人还没到,便冲着两人大喊道:“香港记者发来消息,目标出现在东北方向。”
    文德嗣闻言正要起身,席亚洲早已从吊床上蹦了起来。
    “快,吹集结号,抄家伙……”
    “全体登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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