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这是她的坎坷吗?怎的这会又要去瞧她。”
    陆靖菡瞪了她一眼,秦六小姐笑盈盈的:“我随你一起去。”
    陆靖菡是在宁国公府的马车里寻到陆靖瑶的,她正塞了一块芝麻奶层糕在嘴里,见她和秦六小姐来了,口齿不清道:“姐姐这会怎么过来了?”
    秦六小姐笑着调侃:“难怪到处寻不到,原来躲在这里吃东西了。”
    陆靖菡倒一盏茶递给她,她接过去喝了顺气。
    陆靖菡拉起她的手,翻转过来,光洁的手心上早已每天被打的痕迹。
    “郭女夫子严厉,日后行事不可莽撞,不然可有你苦头吃。”
    陆靖瑶觉得羞愧,捂着脸道:“是我贪玩,郭女夫子才罚我的。”
    坐在一旁的阮妙解释道:“陆姐姐,是我拉着瑶瑶出去玩的。”
    陆靖菡噗嗤一笑:“瞧你们俩互相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我又没怪你们,经郭女夫子的手底下挨罚是家常便饭,不挨罚才是奇怪,大名鼎鼎的女魔头嘛。”
    陆靖瑶笑倒在她怀里,端庄典雅的大姐姐也能说出这种话,真是奇哉。
    入学后的日子过的总是比较快,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陆靖瑶每日掐着手指算她还能活多少日子,每算一次都要哀愁一次。
    三月暮,陆靖瑶从鲁国大长公主处赏完牡丹回来,恹恹的半倚在纱窗下的美人榻上,看院中姹紫嫣红,心情更是烦躁,唤了小丫头紫文去拿书。
    她眯着眼,恍惚间有人挑起她的下巴,她一掌拍在来人的爪子上,睁开眼,便见福生拿一把折扇笑嘻嘻的站在她面前拱手作揖:“这是谁家小姐,出落的如此窈窕。”
    陆靖瑶瞪了他一眼,翻了个身,道:“你屁股可是好了?”
    一身华服的纨绔小世子顿时垮了脸,哭丧着脸说:“姐,好汉不提当年勇。”
    他坐在陆靖瑶的榻前,陆靖瑶夺了他的扇子,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骂道:“蠢蛋,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
    福生身为宁国公府的世子,没在宁国公的严厉教导下养成温文尔雅的性子,反而如大多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一样,整日斗鸡遛狗,没个正行。
    他在他一群好友里很有威望,小霸王似的性子,那一群人都听他的,小小年纪,纨绔之名便已显现。
    前些日子陆靖瑶刚从书院回来,便见她的傻弟弟龇牙咧嘴的被人抬了回来,一群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有人听他的话,便有人不服他。
    忠勇侯府的二公子,身份贵重,偏总是被陆衡压了一头,那小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匹烈马,说是能驯服那匹烈马的才是真汉子。
    陆衡自幼便随宁国公学习骑马,仗着自己骑马的本领好,又觉得自己是英雄,旁人都不敢碰的,他上去了,本来骑的好好的,那烈马也不知怎的突然发了狂,一路狂奔,险些把陆衡甩下去。
    好在陆衡还算机灵,寻了处草垛子撞了上去,把人家草垛子都撞塌了,跟着的护卫才冲上去把那烈马给制服。
    宁国公府的小世子险些就这么折里面去了。
    陆靖瑶听护卫说这事的时候恨不得把她弟弟的脸打歪,没那本领充什么英雄,命都要搭里面去了。
    最气的当然还是宁国公,他与忠勇侯本就势同水火,如今忠勇侯家的二公子坏心眼子,险些害了他儿子的命,他能不气吗?
    虽然这事是他儿子自己不争气,受不得激,到底还是忠勇侯府二公子的错,陆衡不过十岁,他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马,明知马烈,还怂恿陆衡去骑。
    好在只是摔伤了腿,不然宁国公拼了老命也要把忠勇侯府搅的不得安生。
    第36章 许景
    忠勇侯道歉的态度倒是诚恳, 一知道自家儿子干的好事便立马命人捉了儿子到宁国公府赔礼。
    宁国公本就与他积怨已久, 烈马发狂,若不是陆衡机灵, 又恰好撞了草垛, 此刻便是命没搭里面去也得摔成残废, 瞧着忠勇侯一副老好人还想息事宁人的样子,当场便把他损了一顿, 老王八蛋生了个小王八蛋, 坏心眼子想害他儿子的命。
    忠勇侯理亏,只说儿子交给宁国公任打任罚,留条命就成, 这就是向宁国公府示弱了, 他与宁国公多年不和, 如今次子差点害死宁国公唯一的儿子,他还想着借此和好如初,他打的算盘别说宁国公了, 便是忠勇侯夫人也不愿意, 知道忠勇侯把儿子带到了宁国公府便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
    忠勇侯说任打任罚,忠勇侯夫人护住不让打,夫妻二人当着宁国公的面便闹了起来,忠勇侯面上难看,忠勇侯夫人倒也不怕他,应该是捉住了他什么把柄,说是忠勇侯打的好主意, 想害了她儿子为他的心肝铺路。
    再说下去只怕要露出家丑了,忠勇侯便匆匆带着忠勇侯夫人走了,陆靖瑶听忠勇侯夫人说为他的心肝铺路,想到忠勇侯几年前为了吴王背叛自己的爹,别是吴王派女人到忠勇侯身边施的美人计,那样忠勇侯可真就是昏了头。
    “你还好意思充好汉,宁国公府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你才十岁,就学了那一身煞星的臭毛病,你可知朝中御史弹劾你的折子这几日一直不停的往上递,若不是看你伤的重,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爹早把你打死了。”
    陆衡敛起笑容:“弹劾我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陆靖瑶笑了:“我的好弟弟,你做的好事还用旁人说,京城谁不知道宁国公府的世子爷,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从安定大街冲到了朝乐大街。”
    陆衡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都是要面子的人,这下可好,都知道他逞强不行,反而快把腿给摔断了。
    宁国公手握重权,朝中吴王楚王两方势力都想拉拢他,他站在中立,按理该两不得罪,偏这两位殿下都不是什么大度之人,陆衡本就有小霸王之称,此次受忠勇侯次子的怂恿,骑一匹发狂的烈马从安定大街冲到朝乐大街才撞了草垛停下来,中间马儿胡冲乱撞,伤了好几个百姓,撞了不少街边的摊子。
    吴王楚王的人故意撇开马儿受惊,纷纷上疏宁国公府世子陆衡骑马行凶,致多人受伤,践踏百姓财产,为非作歹,宁国公陆嘉纵子行凶。
    宁国公本来还觉忠勇侯的次子只是心眼坏,如今想着越发觉得事情不对,朝中弹劾陆衡的折子数不胜数,说来可笑,陆衡不过十岁罢了,如今朝中人竟捉住这点不放,弹劾陆嘉管教不力。
    陆衡垂首,内疚道:“我不知道。”
    他虽顽劣,顶多也就耍耍小孩子脾气,哪知会被人当成把柄,弹劾他爹。
    “罢了,这事也不全是你的过错,你只需知道宁国公现在处于风口浪尖,多少人都眼瞧着咱们宁国公府出事,留个心就好。”
    她见弟弟暗暗懊恼,又想到宁国公府还有六年便会被抄家,这般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
    陆衡追问道:“姐姐可知道爹现在如何了?”
    他受伤的这么些天都没怎么见过他爹,他躺在床上回味起自己是叫许景那厮给坑了也是又羞又怒。
    陆靖瑶叹口气:“能怎么样,忙着应付朝中那些御史倒是不难,你不过十岁,陛下那里又护着你,最让爹生气的是你着了别人的道,倘若是其他人也便罢了,偏偏耍心眼子耍不过忠勇侯的儿子。”
    两人斗了这么些年,互不相让,如今在儿子这上落了下乘,能不生气吗?
    “小姐。”
    紫诗跑进来,面色有些焦急。
    芷柳挑开帘子道:“怎的这般慌慌张张,大呼小叫。”
    紫诗忙弯身行礼:“芷柳姐姐。”
    陆靖瑶看她见芷柳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不由好笑,扬声道:“叫她进来吧。”
    紫诗深吸着气,脸上红热未褪,想来是这丫头不知在哪里打听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路狂奔回来的。
    “怎么了?你不是去给大姐姐送茶叶吗?”
    紫诗道:“奴婢已经送过去了,大小姐叫奴婢给小姐带声谢,奴婢刚回来的时候,前院的李婆子说许大公子过来了。”
    这个许大公子说的是忠勇侯的嫡长子许承,忠勇侯和宁国公势不两立,倒是许承在宁国公府这边还有些脸面,因女儿喜欢承表哥,宁国公有时候瞧见他过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如今这风口浪尖上,他过来只怕是不受待见。
    “表哥现在如何了?”
    “叫公爷撵回去了,许大公子来时带了好些东西,都叫公爷给扔了回去。”
    许承性情温和,明经擢秀,这番前来应是特地为了弟弟的事赔礼的,宁国公现在一心觉得遭了忠勇侯的算计,又哪里会待见他的儿子。
    陆衡知道姐姐喜欢承表哥,怕她伤心,赶忙道:“姐,要不咱们出去见见承表哥吧。”
    陆靖瑶哭笑不得:“他是来向爹赔礼的,又不是来见咱们的,何况爹现在心里有气,我们是他的儿女,自该支持他,怎能违背他的意思跑出去见承表哥。”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阵爽朗的笑声。
    宁国公陆嘉阔步走进,夸道:“不愧是爹的好女儿,心里是想着爹爹的。”
    陆衡吓的缩了缩脖子,这些天他爹不去看他,他也乐的自在,哪知道今日在这里碰了个正着。
    陆嘉瞧见儿子,满脸嫌弃:“下回再这般做事不经脑子,便把你的头砍下来喂狗。”
    陆衡闷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不知道他爹会不会突然想起他丢人的事,心中忐忑。
    陆嘉又说了会话,便走了,想来是怕女儿偷跑出去见许承,特地跑过来叮嘱的。
    直到陆嘉出去,陆衡才松了口气,捏着手擦额角沁出的汗珠。
    陆靖瑶甩了个帕子给他,嗤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自己爹爹你怕什么。”
    陆衡抿着唇,怕啊。
    陆衡从姐姐的院子里出来,身边的随从同他说李小公子派人送了信来,他面带喜色:“快快快,拿来我看看。”
    他拆了信看,乐道:“还是表兄知我,去牵马。”
    随从面带难色,陆衡皱着眉:“行了行了,去备马车。”
    随从哎了一声,跑去准备马车。
    李小公子李光好是鲁国大长公主的小孙子,比陆衡大一岁,表兄弟俩感情甚好,人称双霸王,上回许景牵了匹烈马过来怂恿陆衡骑的时候李小公子也在,不过他没有劝陆衡不要骑,少年意气风发,他对许景,说的是怂货,不过是匹马,也值当拿爷面前炫耀,爷这就驯了这马,瞧你还得不得意。
    那日骑马的是陆衡不是李光好,完全是因为这两人在抢马的时候李小公子没抢过他表弟陆衡,本来打算陆衡骑完了他在上去溜达一圈,哪知道陆衡差点没摔死。
    他这些日子心情也是复杂,每每听到他祖母,他爹,他姑姑他姑父说他表弟缺脑子的时候他就感同身受。
    陆衡已经许久未出门了,这会坐在马车里心情兴奋,他与表兄约好了去喝酒,这般大的孩子,家里越拘着不让的事就越感兴趣。
    前头突然窜出一个人影,马夫勒紧缰绳,陆衡在里面一个踉跄,有些狼狈,听马夫说窜出个人拦在马车前,气势汹汹的掀了帘子骂道:“哪里来的混账,不要命了。”
    挡在马车前的少年一身绛紫色长衫,身上披风都沾湿了,对着陆衡拱了拱手:“阿衡。”
    陆衡当即冷下脸来,他不是吃亏的性子,在许景那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如今见着本人,更加恼火。
    “好狗不挡道。”
    许景面色难看:“阿衡,我是专程来向你赔罪的,我那日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那马会突然发狂,我真心实意的敬佩你。”
    陆衡冷哼:“敬佩爷,是瞧着爷没能死在你手上吧。”
    说这些他又觉得矫情,那日是他自己要骑马的,吃了亏也是自己逞强好胜。
    他心里郁闷,对着许景那张脸心情烦躁,撂了帘子说:“走走走,若有人挡着,就直接撵过去。”
    随从自然不敢,许景往前一跳便钻进了马车,笑着讨好:“阿衡,我是实意向你赔礼,之前我是瞧不上你,觉得你嚣张无礼,如今看确是我心胸狭隘。”
    陆衡气笑了,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
    第37章 挨罚
    陆衡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含着笑说:“你算什么东西, 你瞧不起我,我便该去死, 你觉得我好, 便来向我示好, 合着我如何还得得到你许二的认同。”
    许景皱了皱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之前只是想整一整你, 觉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陆衡把折扇甩开, 唇角带着冷笑:“拿我的命来整我,许二公子的心也真是大。”
    他原就不甚喜欢许景,觉得这人太装, 本就和他们不投趣, 偏还要凑到他们中来, 摆着张臭脸,今日倒是又长了见识,整一整, 他命都差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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