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进攻的确顺利了许多,女真人第一次推进到城墙根底下,攻城车也推到了城门下。
    金汁(烧沸腾了的粪便)淋了下来,滚木礌石落下……
    这些都是常规的防御手段,看来董家军果然只有那么两下子,黔驴技穷了。虽然城头的抵抗顽固了些,但并没有表现出与其他明军的截然不同来。原来,董家军也就仗着火器厉害点而已。如果是这样,攻下广宁城只是迟早的事情,虽然损失会大一点。
    早知如此,就不该把那三座城门外的兵马撤回来,东城门攻下来后,那个姓董的一定会趁乱逃走。希望能活捉他,杀了这么多女真勇士,我非亲手活剐了他不可。
    代善脸上的笑意更浓,心情也平静了不少,眼中却露一抹杀意。
    “杀明狗!”
    “杀贼!”
    ……
    城墙上的战斗十分激烈,杀声震天,交战双方已经杀红了眼。城下女真人、汉军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城墙上,不时也有明军的尸体从掉落下来,有归附的汉军,有关宁军,也有董家军,不错,是董家军,穿着五行卫特有的半身铠甲。
    看来,董家军近战的战斗力并不比其他明军强多少,无非是狗急跳墙,更顽强些。
    可是这有什么用?女真勇士近战无敌,瞧,城墙上好几处已经被被女真勇士突入上去,虽然最终还是被赶了下来,但是,只要再加把劲,广宁城就破了!
    不过,明军的箭矢真的很厉害,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发出如此密集的箭雨。突入城墙的那些女真勇士,基本上都是被那箭雨射杀的。
    代善一挥手,两千多名摩拳擦掌的女真勇士冲向了战场,代善身后的女真人,已经不足一千人。
    战斗打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留预备队了,倾尽全力,一举打垮明军,才能减少大量的伤亡。
    就在这时,“轰轰”的炮声,毫无征兆在代善的背后响起,打在毫无防备的女真人人群之中。大批的女真人被炮火掀飞,在空中被撕扯成碎片。这次打来的竟然是开花炮弹。女真人被这突如其来炮弹打懵了,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哪来的炮击?
    代善一阵错愕。
    短暂的错愕,换来的是巨大的损失,成片成片的炮弹在人群中爆照,只有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代善身后的女真骑兵已经有半数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接着,“砰砰砰”爆豆般的鸟铳声再次响起,慌乱的女真骑兵又被像割麦子似的倒下了一大片。
    不好,中计了,董家军的火药根本没有用尽,董家军的主力早已经从其他城门绕了出来,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女真勇士致命一击。
    代善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宿将,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得暴跳如雷。
    “贝勒爷,快走!快离开这里!”卫队长还算清醒,一把抱住快发疯的代善,在一众巴牙喇帮助下,强行将代善架到马上,护着代善纵马逃离了炮火笼罩的区域。
    正在冲向城墙的女真骑兵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密集的炮声,不由得勒住了战马,转头回望,只见他们的出发阵地已经完全被炮火笼罩。黑土地上不断绽放着蘑菇云,马匹与人体的残肢在空中乱飞,大贝勒代善的帅旗早已经不见踪影。
    原本在后方休息的三千汉军残兵四散而逃。
    怎么回事?该怎么办?
    女真人瞪大了眼睛,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是该继续进攻广宁城,还是该回头去救代善。他们甚至不知道在如此激烈的炮火中,他们的大贝勒是否还活着。
    “代善死了!女真鞑子败了!”就在这时,城头上的明军忽然大声欢呼起来。
    “代善死了!女真鞑子败了!”
    “代善死了!女真鞑子败了!”
    ……
    四处都是明军的喊声,一瞬间,明军的士气爆棚,而女真人、汉军的士气跌到了谷底,城墙下再也无人攻打城墙,攻城梯上的女真人,甚至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来,根本不顾忌可能摔伤和被满地武器误伤。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逃离这片人间地狱。
    “我没死,我还活着!不要逃,不要逃,攻下广宁城,我们还有希望!”被巴牙喇死死护住,暴跳如雷的代善发疯一般的狂呼。可是在隆隆的炮声中,在明军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又有几人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兵败如山倒,终于,所有的女真人慌了,也四散而逃。
    那些汉兵如果被抓住,也许没有多大的事,但是他们一旦被俘,结果一定不会好,这些年来,他们造了多少孽,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清楚。
    那些胯下有战马的女真人还好,只要小心避开城墙上射来的箭矢,躲开从背后袭来的董家军,就能成功地脱离战场。明军人少,根本对他们形成不了合围。
    可是那些已经参与攻城的女真人就惨了,他们的马匹都留在城下,慌乱之中大部分战马都被汉军抢走,为了剩下的战马,他们甚至不惜自相残杀。
    这时,谁都知道,谁抢到了战马,谁就抢到了活路,否则,穿着笨重的盔甲,跑得还未必又身穿棉甲的汉军更快,而且很快就会没有气力。
    广宁城下已经乱成一锅粥,没人再去理会从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人人只想着逃命。
    果然,最大的战果,永远都出现在击溃阶段。因为此时,人人只想着比别人跑得更快,没人敢回身抵抗。有些时候,人并不比傻孢子聪明多少。
    城墙上,董宣武摇摇头,吩咐道:“伏地投降者不杀!”
    “伏地投降者不杀!”战场上立刻处处响起了这声音。
    汉军士兵们一愣,立刻放弃了逃跑。逃跑也有风险,有可能被四处的乡亲活活打死。就算逃回了辽东又怎样,回头还不是被女真人押着来送死,当炮灰。与其这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投降。了不起换身皮再做回明军,给谁卖命不是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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