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敖霁的气息一点点地消散,九渊目光有些呆滞地愣了一会,也不知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没过多久,九渊终于还是将目光从敖霁身上挪开了,他面无表情地拿起酒壶仰起了头。那酒水灌入喉头的发出的“咕咚”声在破庙中持续了很久。“这杜康老儿,酿的酒一年比一年寡淡了!”九渊将酒壶往地上随手一扔,说完转头看向萧澈道:“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言语间颇为不耐烦。“我很好奇,这敖前辈到底为何有家不能回?”面对九渊这不耐烦的语气,萧澈倒是依旧神色如常。萧澈没有第一时间问他索要东西,而是关心敖霁的事情,这让九渊刚刚有些不耐烦的情绪缓和了一些。“这件事情还要从这代龙皇的三女儿说起。”他没有卖关子,而是直开口说道:“因为龙皇膝下只有这一女,所以无论是龙皇还是她的几个兄弟对她都极其宠溺,敖霁作为长子更是对这个小妹妹关爱非常。大约是父亲兄长们过分宠溺的缘故,这小龙女自小便有些任性蛮横,但终究也没犯什么打错。直到敖霁的这小妹成年后的某一日,她慌里慌张地找到敖霁,跟敖霁说她跟一个人族男子私定了终生,希望敖霁将她两送出龙族。”说到这里,九渊忽然叹了口气然后接着道:“敖霁这小妹本就有婚约在身,而龙族族法向来森严无比,敖霁知道自己父皇是不可能容忍小妹做出此等冒犯族规之事的,所以他为了保护这个小妹妹便偷偷将他们送出了龙族所在的方丈州。”“所以龙王一怒之下将敖霁前辈逐出了龙族?”萧澈有些疑惑地问道。在他看来龙族即使再怎么迂腐,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驱逐了将要继承龙皇之位的长子啊。“敖霁离开龙族,一半是被其他族人逼迫,一半却是因为心中的愧疚。”九渊道。“愧疚?”萧澈越发地不解起来。“小妹跟着一个人类私奔而去龙王自然是大发雷霆,他同样也很快发现了作为帮凶的敖霁,不过真正迫使敖霁离开龙族的,是他小妹不惜损耗龙元传来的一丝神念。在这丝神念中,小妹只说了一句话:哥哥,救我。自此,敖霁的小妹音讯全无。而接下来的搜寻中,敖霁发现这整个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那个与小妹私定终身的人类,不过是某方势力的一颗棋子,他们处心积虑地谋划着就是为了得到龙族的传承之秘,而他间接地成为了这场阴谋的帮凶。”九渊说着说着神情就不由地有些愤怒。“接下来龙王的愤怒自不必说,他怪敖霁没有识破这个阴谋,怪他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说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龙族之主。于是他被整个龙族唾弃,然后被逐出龙族。”“他自己又何尝不痛恨自己害了小妹?所以他被龙族放逐的同时,自己也将自己放逐了,为了找到小妹的哪怕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他踏遍了十州,甚至不惜留下妖龙的恶名。他经常跟我说,他小妹的那句哥哥救我,无时不刻不在脑中回放。”一口气说完这些,九渊仰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而神魂还留在敖霁身体中的李云生,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了,却默默地听完了九渊的这段话。他回想起先前敖霁听闻解忧师姐还活着的消息时脸上露出喜悦神色,也不由得跟着长吁了一口气。“敖前辈虽然到死也没能回到自己的故乡,但至少临死前少了一桩牵挂。”李云生暗道。一念至此,他便准备将神魂抽离敖霁的身体,再去寻那只白头鹫回暮鼓森。“小娃娃,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就在这时候,九渊那突然异常冰冷的语调将李云生按了回去。他自然知道九渊口中的小娃娃说的是萧澈而不是自己,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好奇,为何九渊对萧澈的态度忽然变得如此冰冷。“你可能不知道,你爷爷当年在得知那东西在我跟敖霁手中时,就已经叮嘱过我们,这东西给谁都可以,一定不能给萧氏后人。”九渊接着道。“那你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死的吗?”萧澈面色平静地看着九渊。“是兵、解!”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于一个修者来说,这是最无力、最痛苦的一种死法。而更加无力的是,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爷爷用这种死法保护着我。”萧澈接着道。“可你只要学了这样东西,终其一生都将在深渊边行走,稍有不慎万劫不复。”九渊道。“从我那天眼睁睁地看着我爷爷死在我面前起,我便已经在这深渊之中了。”萧澈依旧面色平静地说道。二人眼睛一眨不眨地对视着。“罢了。”九渊摇了摇头。“就算你不修这《魔剑经》,只怕也能找到其它东西代替。”面前这少年决心早已远超常人,这一点九渊其实从先前那次毫不犹豫的献祭中就已经看出来了。所以九渊觉得与其让他彻底走上歪路,还不如让他修习这本亦正亦邪的魔剑经。九渊口中的《魔剑经》其实是几百年前剑魔习剑时留下的一本手札,后世的大剑修们无论正邪对这本手札都无比推崇,这其中就有萧澈的爷爷萧长歌。当年萧长歌只是从九渊手中借过来翻了一页,此后就对这部《魔剑经》整整念想了数十载,这也是萧澈为何知道这部手札的原因。只是这魔剑经中所述的剑法过于强悍,以至于修者少有不慎就会反被这魔剑经所制,有的修者甚至因此堕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看着萧澈接过那本魔剑经,李云生很想出言制止,因为那本书从九渊拿出来起,他的神魂便开始变得异常不安。可此时三寂境下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澈收起那本魔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