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望着天际鲲鹏那渐渐没入层云中的巨大身影,曹铿狼狈地从身下云船的废墟之中爬起。“我们这一战,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看着身前那块还未破碎的水月石,对里面那个坐在一颗老槐树下的枯槁身影苦涩地开口道。他曹铿自诩是个心性坚毅之人,但此刻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云船,听着周遭仙盟将士声声哀鸣,发现自己耗费几百年光阴积蓄的一切在顷刻间毁于一旦。特别是当他看到,秋水地底那冒着森森死气的深渊,发现原来秋水所藏着的并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处灾难的源头。顿时感到自己牺牲一切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空……于是,他的道心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他开始怀疑自己做这一切的意义。“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他接着问道。“铿儿,你我所在的一切,是不能以对错来论的。”就在曹铿渐渐要陷入迷惘之时,水月镜中那老人的声音如镔铁在他耳边敲响,将曹铿从迷惘之中拉了起来。“你只需要知道,你将秋水赶出了十州,这对十州的修者来说,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水月镜中的老人满脸笑意地看着曹铿。“老师,我不明白。”曹铿不解地问道。“因为秋水的存在,因为它封印着这一道深渊,因为这些道貌岸然一直守着他们所谓的平衡,数千年来十州仙府开始变成了一潭死水,他们如同圈养的猪羊,没有了半点进取之心,长此以往就算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也依旧逃脱不了任人宰割的命运。”曹铿的老师显得有些激动。“如今你赶走了秋水,你让这一片死水的十州再次沸腾,让这天道磨盘再次转动,你便是这十州的救世之主,是你让他们未来重新有了变数,让他们的命运不再一尘不变,这如何算不上伟大?”他忽然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冲着曹铿道。听着老师的这番话,尽管此刻曹铿的迷茫依旧未能完全消散,但数年之后,每每回忆起此事,总会感到热血沸腾,因为正如他老师所说的那样,十州修者那一尘不变的命运,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转变的,而他曹铿便是这一切的主导者。“那老师,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扫去了心中一些阴霾的曹铿问道。闻言水月石那头,那满脸伤痕的老头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嘴的烂牙道:“下一步该轮到‘他’走了。”“‘他’?”曹铿不解。“如何?我下得这一步如何?”还未等曹铿反应过来,那满脸伤痕的老头忽然仰起头,望着头顶的青天大笑道:“该你下了!”……与此同时,隐匿于十州某个的角落的一间棋院里。日暮的霞光透过一株榕树枝叶缝隙落到树下的一方棋盘上,这是一方显得有些破旧的石刻棋盘,上面除了几片榕树枯黄的落叶,一颗棋子也没有。而在棋盘的一侧,一名光头小道童趴在棋盘边睡的口水留了一地。这株榕树所在的院落,好似不在这尘世间一般,静谧而安逸,也难怪小道童忍不住睡着了。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徐风,好似一只温柔的手将棋盘上的落叶轻轻掸去。也许是因为风中的那一抹凉意,吹在光秃秃的小脑袋上有些冷,趴在棋盘上小道童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师父……”小道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有些饿了,于是习惯性地喊了自己师父一声。“啪!”突然一声清脆的落子声传到小道童的耳朵中。这声音顿时将还在迷迷糊糊中的小道童惊醒。他圆睁着那乌溜溜的大眼珠,半长着小嘴看着棋盘上,那凭空出现的一子道:“落子了?”紧接着他的表情忽然从惊奇变作了欢喜。“落子了!落子了!我可以回家吃饭了!”只见那小道童开心地欢呼着站了起来,迈着小短腿一边喊着“落子了”,一边推开了院门一溜烟地朝山下跑去。山间那原本已经开始在巢中休憩的鸟兽,一时间都被他的呼喊声惊醒了,于是原本这间静谧如隔世棋院变得热闹了起来。而大榕树下得那方古朴的棋盘却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空无一物的棋盘上,那一粒黑色的棋子格外的刺目。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位等待着自己对手的剑客。这一天。秋水从十州消失的这一天。一个令十州的棋士异常兴奋的消息流传开来:“天道落子了。”……白石山旁,那座几乎已经被削去半个山头的山峰下。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中,一名玄衣蒙面女子看着眼前一具浑身被白布包裹着,半边身子不停透过白布渗出血来的男子有些紧张道:“阎君,为何不养好伤再走?”“我的伤并无碍。”那男子悠悠地答道:“倒是这一剑,令我感悟颇多,我要快些会阎狱闭关。”一听到男子说自己有所感悟要闭关,玄衣女子当即神色一凛,妙目中满是惊喜道:“恭喜阎君!”“那这杨万里如何处置?”她接着问道。“先交由你西狱看守,在我出关之前,想办法破解他的血脉封印,天衍一族的……东西,知道的越多……越好。”男子的话说道一般气息开始变得虚弱了起来。“阎君你还是……”“还有一件事。”女子似乎是想让男子静养,却被男子直接打断了。“那杨万里的弟子,极有可能正是当年断头盟投入俗世的那颗孽因子,如果我没有算错,杨万里应该是将他送到了瀛州跟炎州交界处的暮鼓森。”男子郑重道:“找到他,杀了他。”“暮鼓森?”听到这个名字,那女子显得很是讶异道:“这地方……”“不惜一切代价,鬼差不够,可以向十州悬赏,总之此子绝不能留。”女子的话再次被男子打断。“是!”犹豫了一下之后,女子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