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回到春生馆,就见世都急匆匆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璎格这个孽障!”结果一看见那两人的尊容,一时有些错愕,南漪便罢了,他与湛冲相交多年,还从未见他形容如此狼狈过。
    “这是怎么了?”
    湛冲并未回答他,只让南漪先去梳洗,自己则与世都往暖阁去了。
    湛冲大略将那场暗杀与世都讲了,活动了下有些僵疼的臂膀,凉声道,“上凉可有消息传来?”
    世都知道事态严峻,一改方才的神色,“有,凉马已到桥关,只说十日后换人。”
    “怪不得。”湛冲一笑,“如今既然已经打明牌,就更没必要装相,一切就按原先定好的来吧。”
    世都仍有些顾虑,“这些年虽然暗箭不少,可这样明刀明枪的来还是头一次,既然已经知道咱们有勾连,他们岂会言听计从?”
    这些他早已想到了,“凉马虽然是最适合做战马的马种,可却只适合短途奔袭,因为体能和耐力皆有不足,而南马虽然体型矮小,体能耐力皆远胜于凉马,此番若依我猜测,他们送来的凉马大多应是派上不用场的,你只需从中挑出适龄种马,与南马杂交繁育,运气好的话,过不了多久,咱们可以有一支超越上凉的骑兵。”
    “好,这个容易。”世都满口应下,忽然想起璎格来,又不自觉皱眉叹息,“对不住,璎格这回又险些闯了大祸,我一大早就命人传她进宫来,等看见她,我必定狠狠训斥她不可!”
    湛冲摆摆手,“她长到这么大,好不容易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你也不要过于严苛了,我与你的心是一样,总是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子一样看待,这回她虽然太过妄为,但幸好没有铸成大错,往后只要她不为非作歹,便都由她去吧。”说着,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曾与我说过,若有朝一日能重回鸠里,必定让璎格过上好日子,你现在做到了,如果她现在就喜欢这样的生活,你又何苦百般阻拦,那样岂不是与你的初衷背道而驰?”
    世都叹息一笑,无奈道,“你说的在理,她幼时与我吃了太多苦,如果现在她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那便由她去吧。”
    湛冲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玉成那个事,可有眉目了?”说着,只见世都瞬间寒下脸,便追问道,“那太医,可是死了?”
    世都捏了捏眉关,点了点头,又一脸无奈道,“用了刑,却撬不开嘴,铁证如山摆在那,还是一言不发。”
    “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医,他既愿意替背后的人顶缸,应该不只是身外之物的牵扯,不过这种事你我见多了。”湛冲说着笑起来,拍了拍世都肩膀,“你这位正头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世都面色难看极了,有些事也只能与老友倾诉,冷哼一声道,“她动作倒快,才多久的功夫,桩桩件件都砸在阿净身上,如今太医又弄成了畏罪自杀,不该停也得停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与你这位弟媳藕断丝连,既然横刀夺爱,就注定她要面对这些糟心事。”湛冲无奈道。
    这话说的世都不服,辩解道,“什么我横刀夺爱?分明是老八鸠占鹊巢,抢了我的女人!”
    湛冲无意与他争辩这些,都说铁汉柔情,世都与他这位弟媳宠妃的恩怨情仇他没兴趣掺和,只是有感而发道,“若换做别人,我都懒得说这些,可你我都在是在黄连苦海中浸泡过的人,你可还记得当年自己说过的话?”
    这一番话引得世都心中大恸,长叹道,“我自是明白,只是想简单了,原以为自己如今走到这一步,再无人掣肘,怎么可能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可直到今天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一切都不曾改变,“我已下旨废了阿净,让她暂时挪去冷宫,避开这一时的风浪,且再说吧。”
    “继续查么?”湛冲又问。
    世都冷嗤,“这还需用我?无非后院那几位,就只等着看我这位正头夫人准备拿谁开刃就知道了,她比我沉得住气。”
    这件事引起来两人各自不太好的回忆,彼此一时都沉默了,那些久远的时光是生命中不可裁剪的一部分,无论过去多久,偶尔见到那时的共度者,或者哪怕午夜梦回,才会明白,其实一切都不曾改变,或许时光抽长了他们的骨骼,丰满了他们的肌肉,但灵魂深处的伤痕仿佛烙印一般,无法褪去。
    “你还说我?”世都意有所指道,“昨日我看你急得要杀人似的,如何?认真了?你如今这处境,带她回去,无异于送羊入狼群。”
    湛冲怅然一笑,“常言道医不治己,我确实没什么资格说你,我偶尔也想对自己好一点,将来不管如何,人世间总还有些东西值得留恋,也不算白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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