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府大门被大火烧塌之后的两个时辰内,进攻的六百多锦衣卫兵马和守卫王府的一千余卫士展开了拉锯争夺战,仗着有五十杆火铳在手,虽以少打多,侯大彪也是夷然不惧,率领锦衣卫旗校们展开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外围仇钺手下的五百亲兵营跟巡城的九百卫士也是杠上了,双方火拼的甚是激烈,也是难解难分。
    随着王府卫士纷纷增援前门战场处,虽大门及门楼被烧毁坍塌,但卫士们依旧以王府前殿承运殿的高大建筑为凭借,仗着弓箭充足防御坚固死死守住,侯大彪虽带人占据王府前门大院,但再想存进却是步步维艰。
    双方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侯大彪终于带人在承运殿西角打开一道小缺口,带着数百人冲进殿侧院落中,同王府卫士展开肉搏巷战;双方的死伤人数直线上升,尸首伤兵遍布西首庭院之内,火铳弓箭流弹飞矢到处乱飞,战况极其惨烈。
    就在侯大彪惊心于手下锦衣卫伤亡过大,欲退出重整兵马之时,便听承运殿后方火器爆响,轰鸣不绝;前方房舍庭院间的卫士们慌乱大叫,侯大彪大喜,高声吼道:“宋大人他们从内包抄了,杀呀。”
    仅剩的不到四百的锦衣卫奋起余勇发动冲锋,迅速冲击至承运殿后方的大道上,却忽然发现前方溃逃的七八百王府卫士都停下了奔逃的脚步,侯大彪还以为他们要返身冲锋,正欲下令准备迎战,便听有人在远处高叫道:“逆王朱寘鐇已被擒获,王府卫士立刻放弃抵抗,朝廷有旨,只惩首恶,不究胁从,放下兵刃既往不咎,不然以谋逆罪论,诛灭九族。”
    侯大彪听出是王勇的声音,大喜叫道:“王兄弟,抓到老贼了么?”
    王勇的声音从数百僵立的卫士们身后传来:“那还用说,老贼已然被擒获。”
    说话间,前方王府卫士纷纷闪避来开,只见三十余人缓缓走了出来,朱寘鐇被五花大绑垂头走在队伍中间,四名王府护卫也被捆绑着押解在一旁。
    宋楠缓缓扫视面前数百呆立的王府卫士,冷冷喝道:“逆王已被擒,你们还不放下兵刃,难道要替谋逆之人卖命,让朝廷诛你们九族不成?”
    “放下兵刃,立刻投降。”数百旗校齐声高喝。
    卫士们相互瞪视,不知所措。
    宋楠身后,庆定王缓缓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道:“你们不都是我庆王府的卫士么?干什么跟着叔王作乱?还不听宋侯爷的话丢了兵刃么?宋大人保证不杀你们的头便不杀你们的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小王爷的话似乎比宋楠的话更管用,有人哐当丢下兵刃,默默蹲在一旁。一人领头,众人峰丛,卫士们斗志全失,纷纷缴械投降;突然间,十几名卫士发足狂奔,欲趁乱逃离,那些都是王府的卫士统领以及一些头脑人物,他们知道朝廷不可能饶了他们这些官员,想乘机溜走。
    王勇高声呵斥,十几名锦衣卫亲卫举火铳追击,片刻后将他们尽数射杀。
    四更时分,喧闹了一夜的宁夏镇中终于恢复了平静,除了锦衣卫缉拿胁从官员发生的零星打斗之声外,城中的战斗基本结束。
    一片狼藉的王府前院内,宋楠正布置城防的守御,一个时辰左右天将大亮,西崖的叛军天明时分必回,此刻必须争分夺秒的布置,否则叛军一至将会重新陷入危机之中。
    “仇将军,你手头还有多少人。”
    仇钺沉着脸道:“二百多一点。”
    宋楠道:“守城之事便只能拜托将军了,这一点你比我在行。”
    仇钺道:“二百人如何守城?”
    宋楠道:“我会拨三百锦衣卫给你调度,另给你三十名火铳亲卫机动。”
    “还是不够,这么点人根本守不住。”仇钺叹道。
    宋楠指着院子里抱头蹲在一旁的一千多王府卫士俘虏道:“莫忘了还有他们呢,全部交给你使用。”
    仇钺一拍大腿道:“嘿,怎么忘了这帮家伙们,有了他们就够了。”
    宋楠道:“好生的跟他们说明白道理,这是将功补过之事,他们只要协助守城,战后便既往不咎,恢复他们的自由。”
    仇钺道:“下官明白,这个机会他们要是不抓住,那可真是笨如猪狗了。”
    宋楠点头道:“你负责守城,我手头尚有一百人手,但我须得尽快肃清城中藏匿的余孽,万一我们在城头御敌,他们子啊城里作乱,岂非腹背受敌。另外城中百姓我也负责发动,有能帮着守城的更好,总之只要坚持一天时间,西崖必破,到时候大事便定了。”
    仇钺拱手道:“遵侯爷之命,下官这便赶紧布置去。”
    宋楠点点头,命侯大彪跟着仇钺一起去将俘虏入编,安排守城事宜;转过头来吩咐王勇准备马匹,欲去肃清城中潜逃的官员余孽。承运殿方向传来急促的呼喊声:“弟弟,弟弟,你在么?”
    站在宋楠身侧的庆定王惊喜道:“阿姐来了,阿姐我在这里。”
    平安郡主依旧穿着卫士的衣服,但头上没戴帽子,疾步飞奔过来,满头秀发迎风飞舞,小王爷也飞奔过去,姐弟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宋楠微笑看着她们,微叹一声举步便走,身后平安郡主的声音传来:“宋大人,多谢你了;你受伤了么?”
    宋楠看看自己包扎好的左臂,笑道:“并无大碍。”
    平安郡主心中感动,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上前来查看伤势,深深看了宋楠一眼,催促庆定王道:“弟弟,宋大人救了我们,你可道谢了?”
    庆定王道:“多谢宋大人。”
    宋楠摆了摆手道:“不客气,你们呆在府中别乱走,我会派人守卫王府,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平安郡主缓步过来,双目炯炯看着宋楠轻声道:“你做到了,你遵守了承诺。”
    宋楠微笑道:“是啊,下次再也不乱许诺了,好难啊。”
    平安郡主噗嗤一笑道:“你去吧,多加小心,回头……回头要来看我们姐弟,我以庆王府上下的名义设宴款待宋大人。”
    平安郡主笑颜如花,倾城绝美,宋楠竟然有不敢直视之感,点头答应后定了定心神无声拱手,转身跨马率众亲卫飞驰而去。
    ……
    情形和宋楠预想的大为不同,昨夜开始攻打王府之时,朱寘鐇确实第一时间命人去西崖搬救兵,而当送信的卫士半夜里抵达西崖何锦的大帐之时,眼前的一切让他目瞪口呆。
    西崖大帐内正喊杀震天火光四起,乱成一锅粥。那卫士开始还以为是对岸官军渡过了河来,正跟何锦大军激战,但很快他就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压根就不是什么官军渡河奔袭,而是自己营寨之中的内乱。
    原因很简单,何锦回宁夏搬救兵,朱寘鐇砸锅卖铁才凑了八千人马给他带来西崖防守,其中四千人乃是强征的城中壮丁;白日对岸的官兵并没有用火炮轰炸,让这四千壮丁逃了性命,晚间换班之时,因恐惧夜里官兵偷渡并发动炮击,前营指挥使周平拒绝带士兵替换驻守在西崖崖顶上的四千壮丁。
    何锦本来没当回事,这四千壮丁本来就收带来挨炮弹的,他们除了人手发了一柄弓箭之外,连盔甲都没有,何锦根本就没拿他们当士兵看。
    四千壮丁白天在崖顶上修筑工事箭楼,累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崖顶上寒风刺骨,还必须在此驻守,本来就是被迫来此,心情可想而知。
    在这种情形之下,一个不开眼的百户的一句话像是导火索点燃了这个火药桶,新丁们都有老兵为官长统领,那百户本是后营一员,这时候也不得不跟着新丁们呆在崖顶受罪;灌了几口烈酒后情绪不受控制,于是乱打乱骂身边的新丁,怪罪他们害的自己受苦,搞不好丢了性命。
    一名新丁后生听他话里有话,于是便慢慢的套问,终于问出了自己这四千人之所以不准扯下山崖,便是因为对面随时可能以重炮轰击山崖并掩护渡河,说白了,这四千新丁便是来挨炸的。
    消息传开之后,新丁们的情绪立刻爆炸,老兵官长怒骂弹压,酒醉的百户挥刀砍了两人威吓之后,自知必死的新丁们开始了倒戈,他们杀了身边的官长老兵之后冲下山崖;闻讯赶到的前营指挥使周平在崖下堵截屠杀他们,立刻造成了大火拼的情形。
    王府送信卫士赶到之时,正是新丁和老兵们火拼的如火如荼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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