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家这小楼不起眼,可住了很多不得了的人。  虽然最近生意淡泊、门可罗雀,但家里依然很热闹。
    陈老头是个年过半百的江湖神棍,之前被我和我哥救了后,一直“赖”在我家当店小二。
    我哥也没亏待他,给他的工资很高,这家伙在不远处一个小区买了套小房子,方便每天一大清早骑着电动车去买菜、然后来我家开门。
    大宝本身就是活人阴差,属于契约性质在阳间给冥府帮忙的人,所以他一般叫我小娘娘。
    我和我哥不在家的时候,他俩就照顾着店里和家里,打扫跑腿什么的,很勤快。
    我家后院有厨房、车库和一间杂物室,杂物室改成了污老太太的卧室,这位九十多岁的神秘老中医,时不常的对着我们飙点儿黄段子,心态好得很。
    车库也改成了她的中药铺子,开门全看心情,我哥说要给她养老送终,这铺子就是给老太太闲暇打发时间用的,不指望她赚钱。
    房檐下是神兽小孽的窝,这小家伙在青华长乐界抓了我一下,就被江起云捏着后颈皮,丢来给我家看门了,也是冤得很。
    污老太太身边还有一只黑猫灵,寻常人看不见,可凶了,在我家跟电门铃一样,有点儿什么怪异狂邪不对劲的东西进入宅子,它就会叫唤。
    一楼是铺子,也是我家客厅,二楼是我爸的房间、我哥两口子的房间、还有一间改成了儿童房。
    三楼是我的于归幽南的房间、奶奶和我幼子兰兮的房间,还有贪狼住的小阁楼。
    我爸最近常说把三楼的阳台给封了,这样又多出一间儿童房。
    小小的三层院落,又是家、又是铺。
    守家待业,热热闹闹,闹中取静,怡然知足。
    这慕家小楼的每个人,都是我信任的人,因此,就算我和我哥在外奔波,想着这栋小楼时,心里总是暖融融的。
    陈老头在遇到我们之前,做了半辈子的江湖神棍,他说话总是夸张油滑:“大小姐,咱家小祖宗的老师和园长都来了,正在里面坐着呢,您父亲又回老家去探望老太爷去了,我们可不敢跟这些文化人打交道……”
    我爸不在家?那谁来接待老师和园长啊?污老太太九十多岁了,她来接待?
    我快步走进铺子里,右侧的屏风后面,我看到老师和园长坐在客位的沙发上,而主位上——
    “……老师,不喝茶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努力的吐字清晰,慢慢的说完一句话。
    “你、你们在家都是这么能干的吗?”一位女老师的声音有些犹豫。
    “父亲大人说待客之道要敬茶……老师您是否不喜欢喝茶?”稚嫩的声音有些疑惑的问。
    “老师喝嘛、喝嘛~这是舅舅珍藏的明前龙井,好少的,舅舅都舍不得喝。”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撒娇道。
    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回头对陈老头凶道:“你让两个三岁小孩来待客!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陈老头可怜巴巴的攥着扫帚,小声嘀咕道:“咱家的小祖宗们哪个是省油的灯?能当三岁小孩看么……”
    我用手指梳了梳头发,忙走了过去。
    刚绕过屏风,穿着幼儿园背带裙的于归愣了一下,叫着娘亲就扑了过来。
    我接着于归,抬眼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幽南,幽南微笑着冲我点点头。
    他的坐姿端正,背脊挺直,眼眸清冷深邃,喜怒哀乐都表现得很淡泊,说话不疾不徐、脾气不骄不躁。
    我恍惚,看到一个迷你版的江起云。
    》》》
    在我哥的帮助下,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师和园长。
    我垮了肩膀长长叹气,我哥安慰我道:“好了好了,老师们也说了童言无忌,只是让你少给孩子讲点儿鬼故事……噗……”
    我无奈的看向他:“慕云凡,请你安慰人的时候,不要笑出来。”
    我哥憋不住,边笑边说道:“这也太为难我们了,本来生活环境就这样……而且两个小祖宗能看到奇怪的东西,他们只是说了实话而已,这让我们怎么教?教他们说谎吗?”
    唉,愁啊。
    又不能教孩子说谎。
    江起云说得对,谎言终究是妄语虚言,触犯戒律,要么就一字不提,也不能教他们说谎。
    老人家说,养孩子无非是两种,一种是来报恩的,一种是来讨债的。
    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欠了很多债。
    每次我刚板着脸,女儿慕于归就奶声奶气的趴在我膝头撒娇,两只眼瞳黑黝黝的仿佛潋滟着水光,眨眨眼就让我心软了。
    可这小丫头很淘气啊!此时还蹦蹦跳跳的拦着陈老头,不让关店门,说要看星星出现。
    我叹着气回到铺子里,刚坐下,幽南就乖乖的垂手站在我面前。
    这俩姐弟不愧是龙凤胎,面容十分相似,不过于归爱撒娇、幽南很高冷。
    “慕幽南……”我板着脸开口。
    “这不怪我,今天老师戴着黑色的臂纱,于归好奇的去问,老师说家里有长辈过世了,于归就安慰道:人死如灯灭、气化清风肉作尘,好人去到地府不会被欺负的……把老师吓愣了。”幽南认真的吐字,力求每个字都说清楚。
    我扶额摇头,这种话从三岁小孩口中说出来,谁都会吓一跳吧?
    都怪我们家的睡前故事,是各种经典和传说。
    “娘亲,我拦住她没让她继续说,不然她还要告诉老师,可以请咱们家做法事。”幽南一字一顿的认真解释。
    我很无语。
    别家孩子早教去双语班、去天赋班,我家孩子早教是玄门早晚功课经。
    别家孩子涂鸦是画大飞机大恐龙,我家孩子是对着后天八卦乱描红。
    别家孩子背的诗是鹅鹅鹅,我家孩子背的是——
    “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其中……勾陈尾指北极巅,六甲六星勾陈前……娘亲,我背得好不好?”于归嘟着小嘴朝我求表扬。
    我满头黑线,对不起,你娘亲都背不出这么长的《步天歌》。
    其实,要我批评责备孩子,我真的做不到。
    他们只是很单纯的看着这个世界——用异于常人的眼睛、用异于常人的思维。
    于归不让陈老头关店门,是因为她想看着对面人工湖那边的天幕。
    烟霞散尽,月出星河。
    “唔……娘亲,对面树下,有个猪猪一直看着我们家呢~~”趴在门边的于归突然叫我。
    啥?什么猪猪?
    我走过去看了看,对面沿着湖畔的人行道上只有一些散步归家的行人,哪里有什么猪?
    于归嘟着嘴解释:“就是刚才,有个猪猪在那里看我们家,现在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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